摘 要: 翻譯價值,就本質(zhì)而言,指的是翻譯活動應該起到或所起的作用。本文主要討論了近十年來對翻譯價值的研究狀況,以對翻譯價值理論研究發(fā)展方面有一定的作用。
關鍵詞: 翻譯 本質(zhì) 價值 精神
談到翻譯,長期以來,人們包括一些學者們對翻譯的方方面面的研究都有涉及,從翻譯的定義,到翻譯的標準、翻譯的過程、翻譯的技巧,等等。但專門針對翻譯價值的研究卻是涉及很少,我查閱了大量有關此方面的資料,發(fā)現(xiàn)只有數(shù)人涉及此方面的研究:在《佛經(jīng)翻譯與中國傳統(tǒng)思想文化——從文化交流看翻譯的價值》(傅小平、鄭歡,2002)中,作者主要通過佛經(jīng)翻譯對中國傳統(tǒng)思想文化的貢獻中強調(diào)了翻譯的文化價值。在《翻譯之為用大矣哉》(季羨林、許鈞,1998)中,作者強調(diào)了翻譯的重要作用。其中季羨林的“翻譯之為用大矣哉”已成經(jīng)典。在《翻譯價值簡論》(許鈞,2004)中,許鈞全面地概括了翻譯的價值。故我認為許鈞的《翻譯價值簡論》對翻譯價值的研究較全面,具有概括性。下面主要轉述他的觀點。
思考或探討翻譯之“用”,至少有三個方面的因素需要加以著重考慮。首先,翻譯之“用”的探討需以翻譯觀的確立為前提。一個人的翻譯觀不同,對翻譯的認識便有異,對翻譯之“用”的定位便不一樣。其次,翻譯之“用”的探討需以歷史事實為依據(jù)。當我們對某一個歷史時期的翻譯事件或翻譯現(xiàn)象進行思考時,既要以正確的翻譯觀為指導,又要以對翻譯事實的科學分析為依據(jù),理性的把握與科學的分析相結合,可以為我們正確描述翻譯之“用”提供某種客觀的保證。最后,對翻譯之“用”的探討不能局限于一時一事,應該有發(fā)展的眼光和辯證的觀點。建立翻譯價值觀,一方面要以對翻譯之“用”的理論探討與歷史思考為基礎,另一方面又要不局限于對翻譯之“用”的客觀描述,相反,應該超越對翻譯的實際之用的描述與分析,對翻譯之“用”進行價值的是非評判。在這個意義上,正確認識翻譯的價值,建立翻譯的價值觀,可為我們進行翻譯評價與批評提供理論的基礎。
就翻譯本質(zhì)特征而言,我們可將之歸納為五個方面,即翻譯活動具有“社會性”、“文化性”、“符號轉換性”、“創(chuàng)造性”和“歷史性”。應該說,對翻譯這五個方面特征的認識,構成了我們對翻譯進行定義的基礎:“翻譯是以符號轉換為手段,意義再生為任務的一項跨文化的交際活動。”對翻譯的這一定義,可以說是我們對翻譯的基本理解,也就是我們的基本翻譯觀。以此為基礎,我們可從五個方面對翻譯之“用”進行相應的探討,并由此而建立我們的翻譯價值觀。
1.翻譯的社會價值
翻譯的社會價值,是由翻譯活動的社會性所決定的,主要體現(xiàn)在它對社會交流與發(fā)展的強大推動作用。考察翻譯對社會發(fā)展的推動力,我們不能不從源頭開始。翻譯活動歷史之悠久,領域之廣泛,形式之豐富,無疑為翻譯作用的發(fā)揮提供了客觀的基礎。從源頭上講,翻譯所起的最為本質(zhì)的作用之一,便是其基于交際的人類心靈的溝通。翻譯因人類的交際需要而生。在克服阻礙交流的語言差異的同時,翻譯為交流打開了通道。多虧翻譯,人類社會才能從相互阻隔走向相互交往,從封閉走向開放,從狹隘走向開闊。
翻譯對社會的推動力,還在于對民族精神和國人思維的影響。魯迅的翻譯實踐和追求可為我們理解這一問題提供某種答案。王彬彬在《作為翻譯家的魯迅》一文中談道:“啟蒙,是魯迅畢生的事業(yè);而啟蒙的重要方式,便是把異域的新的思想觀念,把異域的精神生活,介紹到中國來。在20世紀的中國,可以說魯迅是對翻譯事業(yè)最重要者之一。”
2.翻譯的文化價值
翻譯在世界文明進程中扮演著重要而獨特的角色。社會的發(fā)展、文化的積累和豐富與文明的進步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所以當我們在上文中探討翻譯之于社會的作用時,實際上已經(jīng)涉及了翻譯與文化發(fā)展的關系。就我們對翻譯本質(zhì)的認識而言,近30年來,隨著翻譯研究的不斷發(fā)展,翻譯文化意識的日益覺醒,人們對翻譯的認識與理解也不斷深入與提高。當翻譯界漸漸達成共識,以“跨文化的交流活動”來對翻譯進行定義時,這也就意識到我們應該從文化的高度去認識翻譯,去理解翻譯。季羨林先生在談到翻譯的作用時,曾以中華文明的發(fā)展為例,作了如下精辟的闡述:“英國的湯因比說沒有任何文明是能永存的。我本人把文化(文明)的發(fā)展分為五個階段:誕生,成長,繁榮,衰竭,消逝。問題是,既然任何文化都不能永存,都是一個發(fā)展過程,那為什么中華文化竟能成為例外呢?為什么中華文化竟延續(xù)不斷一直存在到今天呢?我想,這里面是因為翻譯在起作用。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說過,若拿河流來做比較,中華文化這一條長河,有水滿的時候,也有水少的時候,但卻從未枯竭。原因就是有新水注入。注入的次數(shù)大大小小是頗多的,最大的有兩次,一次是從印度來的水,一次是從西方來的水。而這兩次的大注入依靠的都是翻譯。中華文化之所以能長葆青春,萬應靈藥就是翻譯。翻譯之為用大矣哉!”(季羨林、許鈞,1998:210)季羨林的這段話,對我們從文化的高度來認識與評價翻譯的作用,無疑具有理論的指導意義。
3.翻譯的語言價值
在以往的研究中,人們很少就此問題展開深入的思考和討論。我們應該樹立一定的翻譯語言價值觀,而翻譯語言價值觀從根本上來說,就是如何認識翻譯活動對語言產(chǎn)生的作用和影響問題。就形式而言,翻譯是一種語言轉換活動。在這里,我們所說的語言不僅僅限于狹義的語言,還包括雅各布林的符際翻譯的符號系統(tǒng)。所以我們也可以說翻譯就其形式而言是一種符號轉換活動。如果說雅各布森所區(qū)分的語內(nèi)翻譯、語際翻譯和符際翻譯這三種翻譯類型涵蓋了人類一切翻譯活動,那么我們就不能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的存在:任何翻譯活動的完成都要經(jīng)過符號的轉換這個過程。符號的轉換性由此而成為了翻譯活動的特性之一。而我們討論翻譯的語言價值,必然要涉及到符號轉換活動所帶來的一些基本問題。
如果說梁啟越十分清醒地看到了佛經(jīng)翻譯對于“漢語實質(zhì)之擴大”所起的重要作用,那么魯迅則是無論是在認識上,還是在實踐中,都把翻譯當作改造語言、革新思維的重要事業(yè)去對待的。“在魯迅那里,翻譯并不僅僅是一種手段,而且本身便是目的。把外國語譯成漢語,不僅僅是把外國人的思想、情感介紹給中國人,同時本身便是漢語自身的一種實驗。或者說,翻譯,不僅僅是把外國人的思想、情感介紹給中國人,同時也把外國人的語言方式,也就是產(chǎn)生這種思想、情感的方式,一并介紹給中國”(王彬彬,2000:147)。
當我們把目光從中國移開,投向西方語言的發(fā)展史,我們發(fā)現(xiàn)歷史具有驚人的相似,翻譯對于語言改造的特別作用在歷史的進程中得以不斷凸顯。路德翻譯《圣經(jīng)》的例子具有深刻的歷史內(nèi)涵。從路德所處的歷史環(huán)境看,路德翻譯《圣經(jīng)》具有兩個重大意義:一是對德國宗教的改革的實質(zhì)性推動,二是對德國語言統(tǒng)一與發(fā)展的開拓性作用。安托瓦納·貝爾曼在《異的考驗——德國浪漫主義時代文化與翻譯》中對此有詳細的論述與分析(Antoine Berman,1984:45—48)。
在強調(diào)翻譯的語言價值,論述翻譯對目的語所起到的種種積極的作用時,我們也清醒地意識到,在歷史上,由于翻譯方法或策略運用不當,翻譯的過于“異化”對目的語造成的負面影響也不容忽視,如在“五四”新文化運動前后,翻譯中所出現(xiàn)的對“歐化語言”的過分推崇現(xiàn)象,值得反思。
4.翻譯的創(chuàng)造價值
對翻譯的創(chuàng)造性,我們已經(jīng)作了簡要的論述,特別強調(diào)指出,把翻譯視作機械的語言轉換和純粹的摹仿的傳統(tǒng)翻譯觀遮蔽了翻譯的創(chuàng)造性。在上文討論翻譯的社會、文化和語言價值時,實際上已經(jīng)涉及到了翻譯在上述層面所表現(xiàn)出的創(chuàng)造功能。從社會的角度看,任何社會活動都必須以交流為基礎,交流有利于思想疆界的拓展,而思想的解放,又構成了創(chuàng)造的基礎。從文化角度看,翻譯中導入的任何“異質(zhì)”因素,都是激活目的語文化的因子,具有創(chuàng)新的作用。從語言角度看,為了真正導入新的事物、新的觀念、新的思路,翻譯中就不可避免地要像梁啟超所說,進行大膽的創(chuàng)造。如果說文學是語言的藝術,那么在翻譯活動中,語言符號的轉換更是具有創(chuàng)造的特征,“好的文學翻譯不是原作的翻版,而是原作的再生。它賦予原作以新的面貌、新的活力、新的生命,使其以新的形式與姿態(tài)面對新的文化與讀者”(張澤乾,1998:470)。張澤乾所用的這幾個“新”字在一定程度上為翻譯藝術的創(chuàng)造性作了最為精辟的注解。探討翻譯的創(chuàng)造價值,我們注意到一個非常有趣的現(xiàn)象:在“創(chuàng)造”兩字之前,有一個限定詞“再”。這一個“再”字,連接著出發(fā)語文化與目的語文化,也連接著具體翻譯過程中所涉及的出發(fā)語與目的語、原作與譯作,它提醒我們不要割斷兩者的血脈關系,也告訴了我們這樣一個道理,任何創(chuàng)造都不可能是憑空的創(chuàng)造,它應該是一個繼承與創(chuàng)新的過程。當“本我”意欲打破封閉的自我世界,向“他者”開放,尋求交流,打開新的疆界時,自我向他者的敞開,本身就孕育著一種求新求異的創(chuàng)造精神。這種敢于打開封閉的自我,在與“異”的交流、碰撞與融合中豐富自身的求新的創(chuàng)造精神,我們可視為一種翻譯精神。我們認為,這種翻譯精神構成了翻譯的創(chuàng)造功能之源泉。
我們探討翻譯的創(chuàng)造價值,既要從這一形而上的高度去把握,又要善于在形而下的層面去進行分析。實際上,翻譯的創(chuàng)造性寓于翻譯活動本身,又體現(xiàn)在翻譯活動的整個過程之中。而翻譯打開的新的世界,更是為人們進行新的創(chuàng)造起到間接但卻廣泛的作用。
5.翻譯的歷史價值
樹立翻譯的歷史價值觀,包括兩個重大方面的內(nèi)容。首先,我們要充分認識翻譯對于人類歷史的發(fā)展所作的實際貢獻,在上文中,季羨林就翻譯在中華文明發(fā)展中所作的貢獻所說的那段話,是深刻而精辟的。考察人類文明發(fā)展史,我們發(fā)現(xiàn)歷史的每一次重大進步與發(fā)展,都離不開翻譯。每一次重大的文化復興,都伴隨著翻譯的高潮,如古希臘、古羅馬文化的復興,往往以翻譯為先鋒。像發(fā)生在9世紀的加洛林王朝的古典文化的復興,發(fā)生在12世紀的所謂的原始文化復興,以及15至16世紀的文藝復興,翻譯起著不可替代的推動作用。其次,我們要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翻譯的可能性。翻譯作為跨文化的人類交際的活動,有著不可避免的歷史局限性。就具體的翻譯活動而言,無論是對原文的理解還是闡釋,都不是一個譯者一次就能徹底完成的。尤其是藝術個性強的原作,往往有相對來說比較大的闡釋空間,需要一代又一代譯者不斷挖掘。在這個意義上,當我們認識到翻譯活動的歷史局限性,實際上也就是為樹立翻譯的歷史價值發(fā)展觀奠定了某種基礎。換言之,我們既要清醒地意識到翻譯活動的歷史局限性,又要以發(fā)展的眼光看待這種局限性。
在上文中,我們以自己對翻譯本質(zhì)的認識為基礎,從五個方面對如何認識翻譯的價值進行了探討。“翻譯之為用大矣哉。”季羨林的這句話為我們認識翻譯的作用提供一個啟發(fā)性的答案。翻譯的作用是廣泛而深刻的,上文的探討只是提供了某種認識的角度。在結束討論之前,我們有必要指出:從本質(zhì)上看,翻譯的社會性重交流,翻譯的文化性重傳承,翻譯的符號轉換性重溝通,翻譯的創(chuàng)造性重創(chuàng)造,而翻譯的歷史性重發(fā)展。交流、傳承、溝通、創(chuàng)造與發(fā)展,這五個方面也恰好構成了翻譯的本質(zhì)價值所在,從某種意義上,它們也是翻譯精神之體現(xiàn)。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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