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上半葉中國鋼琴音樂的創(chuàng)作

鋼琴大約在17世紀傳入中國，但在傳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進行過鋼琴音樂創(chuàng)作，直到1915年趙元任先生才創(chuàng)作了一首鋼琴作品——《和平進行曲》，這首作品發(fā)表于《科學》雜志社第1卷第1期，可以稱作是中國的第一首鋼琴作品。

《和平進行曲》創(chuàng)作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表達了中國作曲家反對戰(zhàn)爭、渴望和平的愿望。在旋律、和聲的寫作上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的西方音樂的特點，樂曲相對短小，結構嚴謹。在曲式結構上，采用了再現(xiàn)單三部曲式，調性建立在G大調，A段是兩個4小節(jié)的平行樂句構成的轉調樂段，B段也是由兩個4小節(jié)的樂句構成，但是在材料上是對比關系，調性回到G大調，再現(xiàn)段只有4小節(jié)，在音樂材料上是A段材料的緊縮，最后以完全終止結束。

1919年以前的中國鋼琴作品創(chuàng)作，除了《和平進行曲》，還有蕭友梅于1916年創(chuàng)作的《哀悼引》；趙元任于1917年創(chuàng)作的鋼琴小品《偶成》、1919年創(chuàng)作的《小朋友進行曲》；此外，還有李叔同為歌曲《晚鐘》《西湖》《送別》創(chuàng)作的鋼琴伴奏。

這一時期鋼琴作品在作品的數(shù)量上十分有限，獨奏鋼琴曲只有四首，加上鋼琴伴奏的聲樂曲及器樂曲總共也不超過十首；音樂體裁單一，主要是進行曲、鋼琴小品類的；在作品的曲式結構上，以西方傳統(tǒng)的單三部曲式為主；在作品的創(chuàng)作手法上，基本上是照搬西方的傳統(tǒng)作曲技法，沒有形成自己的個性。

1919年五四新文化運動后至1937年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這段時間可謂是中國風格鋼琴作品創(chuàng)作的探索期，這段時間，我國大量音樂教育機構的設立為鋼琴音樂創(chuàng)作奠定了基礎。

1920年北京女子師范學校成立，設了音樂專修班，1922年北京大學音樂傳習所成立，1923年北京藝術專科學校音樂系成立，1927年上海國立音樂學院成立，設鋼琴、管弦、聲樂、作曲理論等系；1930年北平大學女子文理學院設音樂系，1932年杭州藝術專科學校設音樂系，同年廣州私立音樂學院成立，1933年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學院設音樂系。各地音樂院系的設立不僅培養(yǎng)大量的學生，還吸引了國外的留學生回國，投入到國內的音樂創(chuàng)作及其教學中去。

這段時間代表性的作曲家主要有蕭友梅、黃自、江文也等。最為重要是1934年美籍俄裔作曲家齊爾品舉辦了“征求中國風味的鋼琴曲”評獎活動。在這次活動中，共評出了5位作曲家的六首作品獲獎，其中賀綠汀的鋼琴曲《牧童短笛》獲得一等獎、其《搖籃曲》獲二等獎；俞便民的《c小調變奏曲》、陳田鶴的《序曲》、老志誠的《牧童之樂》和江定仙的《搖籃曲》獲得二等獎。這些作品的問世，體現(xiàn)了中國鋼琴作品的創(chuàng)作進入了探索期。

其中賀綠汀的《牧童短笛》是近代中國鋼琴音樂最杰出的作品。樂曲采用了變化再現(xiàn)的單三部曲式。第一段采用G徵五聲調式，旋律以級進為主，并貫穿一個四度核心音程，在鋼琴的中聲區(qū)，以悠閑自得的表情和不太快的速度奏出，并采用二聲部對比復調和自由模仿的手法，形成了復調音樂織體，在聲部之間的關系上，采用“你繁我簡、你簡我繁”的原則，使得兩個聲部的音樂相互補充、連綿不斷。上下聲部在樂句結束或開始處常用同一音級疊置，形成一個聲部以徵音作樂句收束的同時，另外一個聲部以該音開始新的樂句，兩個聲部間的旋律銜接十分順暢，具有中國民間音樂的“魚咬尾”的特點；第二段速度變成了快板，旋律在鋼琴的高音區(qū)，伴奏織體采用了分解的柱式和弦，奏法改為斷奏，調式調性轉到G宮調上，使得音樂的色彩更加明亮，在音樂的進行中，由一個級進、小跳構成的基本音調不斷地重復、移位，清脆的笛聲音調產生了色彩性的變化，織體由第一段的復調織體變成了和聲性的主調性織體；第三段是第一段的重復，部分旋律進行了裝飾性處理，音樂更加流暢。《牧童短笛》以優(yōu)美質樸的民歌風旋律、流美的復調和東方色彩的對位化和聲等，創(chuàng)造了中國式的田園詩情與意境，作品的問世對中國化的鋼琴音樂創(chuàng)作具有重要的啟迪意義。

這一時期，還有一位在國外的中國作曲家的創(chuàng)作值得關注，那便是江文也先生。1934年他創(chuàng)作了鋼琴作品《臺灣舞曲》，這部作品作曲家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臺灣因素”的影響；1935年江文也出版了三首鋼琴曲：《小素描》《鋼琴小品》《三舞曲》；1936年出版了兩首作品：《斷章小品》、聲樂曲《臺灣山地同胞歌》；1938年鋼琴曲《斷章小品》獲威尼斯第四屆國際音樂節(jié)作曲獎。此外，還有《白鷺的幻想》《敘事曲》《五首素描》、組曲《五月》《木偶戲)《小品集》《小協(xié)奏曲》《第一鋼琴協(xié)奏曲》等。總體來說，這一時期江文也創(chuàng)作的主要鋼琴作品具有明顯的中國因素，這也是他不同于其他日本作曲家的獨特之處。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至1949年新中國成立，中國風格鋼琴作品創(chuàng)作進入了發(fā)展期。這段時期的作曲家主要有丁善德及從日本回國的江文也。

丁善德1945年春寫作了鋼琴組曲《春之旅》，由《待曙》《舟中》《楊柳岸》《曉風之舞》四個章節(jié)組成，其中《曉風之舞》情緒活潑、歡快、熱烈，曲式結構上采用再現(xiàn)四部曲式，并有較多新主題插入。樂曲第一部分由兩個樂句構成的樂段；第二部分保留了原來節(jié)奏型，采用自由模進的各種變體手法，并采用離調配置；第三部分仍在主調上，特有的鋼琴音色具有濃烈的銅管樂器的色彩，構成了全曲的高潮；第四部分是第一部分的再現(xiàn)。全曲設計富有新意，手法是浪漫主義式的，帶有鮮明的東方色彩。

1945年作曲家還創(chuàng)作了《E大調鋼琴奏鳴曲》、1948年創(chuàng)作了小型套曲《序曲三首》，是作曲家在法國創(chuàng)作的第一部作品。同年他還創(chuàng)作了《中國民歌主題變奏曲》，這首作品主題選自藏族的弦子舞曲，曲式結構嚴格按照變奏曲式寫作，在主題的變奏中，運用了支聲復調及各種不同的伴奏音型，使作品的情緒逐漸變得活躍。五次變奏結構精致、完整，氣質純樸，感情真摯，充滿了中國風情。丁善德先生的這一時期鋼琴運用創(chuàng)作，善于用精煉的材料來獲得最大的效果，喜愛選取民歌作為主題音調，具有自我創(chuàng)作的獨特個性。

江文也于1938年4月從日本回到國內，這段時間是江文也創(chuàng)作最豐富的時期并出版了大量的作品。1938年創(chuàng)作的鋼琴曲《北京萬華集》由日本龍吟社出版；其中較具特色的是1945年創(chuàng)作的《第三鋼琴奏鳴曲“江南風光”》，這首作品根據(jù)傳統(tǒng)琵琶文曲《潯陽月夜》中的一些富有特性的音調，重新組織成三個樂章的《江南風光》結構。作品的曲式結構雖然采用了西方傳統(tǒng)的奏鳴曲式，但是在實際創(chuàng)作中作曲家更多地借鑒了民族器樂曲的多段體結構，尤其是借用了原曲的民間自由變奏曲式，在演奏上，也大量模仿了琵琶演奏中的輪指、掃弦等技巧，這些手法解決了中國鋼琴作品的民族風格問題，江文也先生也是較早走上這條道路的中國作曲家。

1949年創(chuàng)作的《第四鋼琴奏鳴曲“狂歡日”》，這部作品的基本音調取材于陜北民歌“蘭花花”及河北秧歌調，不僅進一步摒棄了歐洲浪漫樂派大小調功能和聲的影響，而且一改他過去曾經熱衷追求的西方各現(xiàn)代樂派對新和聲語言的種種探索，進而開始探求中國傳統(tǒng)音樂中別具一格、清幽淡雅的和聲風格。

從江文也作品中可以看出一些“中國風格”，主要表現(xiàn)在：其在日本期間創(chuàng)作的《臺灣舞曲》，旋律的寫作上采用無半音的五聲性音階，并直接采用臺灣題材；《江南風光》中采用中國民族樂器的演奏技法，這些充分證明了他在創(chuàng)作中自覺的民族化傾向。

通過分析可以看出，20世紀上半葉中國鋼琴音樂創(chuàng)作的代表性人物主要是趙元任、賀綠汀、江文也和丁善德等，從他們的創(chuàng)作中可以看出，我國早期的鋼琴音樂創(chuàng)作經歷了完全西洋化作曲技法的萌芽期——借鑒西方作曲技法，融合中國旋律及其音樂性格的探索期——較為全面地運用中國民族音樂因素進行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期。

（作者單位：金英，齊齊哈爾大學音樂與舞蹈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