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蕩內心的反抗

西貝柳斯一生中創作了很多器樂作品，《芬蘭頌》是其中最著名的一首。這首舉世聞名的杰作，曾對芬蘭民族解放運動的作用是我們無法預料的。有人說，這首作品在當時所起的作用比千萬本宣傳小冊子、報刊或是文章都要重要得多。因此，有人也把它稱為芬蘭的“第二國歌”。這首《芬蘭頌》也是西貝柳斯的作品中被公演次數最多的一部。作為音樂作品，能被人們所欣賞，是其音樂創作、表演的目的和最終歸宿，也是其音樂的魅力所在。

一、對音樂的感受

源于歷史積淀的孕育

通過了解歐洲的歷史，我們就會發現，與其它歐洲國家相比，19世紀的芬蘭沒有悠久、輝煌的歷史，不僅是“千島之國”，它更是一個“多難之國”。12世紀，瑞典人把基督教帶進芬蘭，芬蘭也就歸屬了瑞典，成為瑞典的一個公國；1809年，俄、瑞戰爭后，又被俄國占領并成為沙俄統治下的一個大公國。直到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后，芬蘭才得以獨立。

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長大的西貝柳斯，幼年時就在心里埋下了芬蘭民族精神的種子。1899年夏，處于沙俄統治下的芬蘭人民不滿于統治者的壓迫和獨裁政治，掀起了一場捍衛芬蘭自由和維護憲法權利的運動。芬蘭民眾參加請愿，強烈要求沙皇停止對他們的壓迫，但卻遭到了沙皇的拒絕。生活在侵略者鐵蹄下的芬蘭人民，他們的言論自由和國會的立法權都被強制干預和限制，報紙遭到審查甚至被取締。最終，向往自由的芬蘭人民發起了保衛憲法運動。為了挽救新聞機構，芬蘭決定召開一次新聞大會，大會的組織者邀請芬蘭最優秀的藝術家為這次大會創作一部頌揚芬蘭歷史的戲劇，34歲的西貝柳斯應邀為該劇譜寫背景音樂。交響詩《芬蘭頌》是西貝柳斯一部管弦樂組曲中的最后一部分，該作品結構上可分為前后兩部分。樂曲由銅管樂器合奏的主題開始，當音樂以2/2拍開始，旋律下行小二度以f到fz的力度進行，樂隊低音區的銅管樂器以其渾濁和咆哮般的音響演奏出嚴峻而深沉的主題。下行的音階在音樂的聯覺上會給人造成，壓抑、悲傷、苦難的感受，再加上銅管的配器，作品似乎在表達一種受禁錮的原始力量和對自由的強烈渴望。讓人們在聆聽樂曲時，不由自主地想到芬蘭人民所受的壓迫和痛苦。然而，在這部作品誕生的時候，正處在沙皇俄國統治下的芬蘭人民要求民族解放，國家要求獨立。就在這部作品完成并上演后，仔細算來只演了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就被禁演了，原因是由于沙皇俄國的文化檢查官從作品中聽出有造反和推翻沙皇俄國之意。試問一部器樂作品，沒有詞，為什么會讓人產生這么鮮明的政治思想意圖和感受呢?我認為原因在于，當作曲家在他的音樂中意圖表現自己的情感時，埋藏在他靈魂深處的芬蘭民族精神就自然地流露出來了。而作為欣賞者通過對芬蘭的歷史的了解，感同身受地體會作曲家的愛國之情，在欣賞時就進一步加深了對作品的理解。

二、對音樂的感受

源于作者風格的理解

1865年2月8日，在一個叫作海門林納的小鎮上，誕生了這位芬蘭民族樂派偉大的音樂家——讓·西貝柳斯（Jean Sibelius）。他從小在一個比較富足的生活環境中長大，父親是一名軍醫，母親也是望族之后，西貝柳斯雖然是芬蘭人，受母親的影響，卻有著瑞典血統，使他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他九歲開始學習鋼琴，十五歲時接受小提琴訓練，并開始自修音樂理論，嘗試作曲。由于他的小提琴拉得相當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西貝柳斯一度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小提琴演奏家，而不是一名作曲家。然而十九歲時，為了遵從家人的意愿，西貝柳斯進入了赫爾辛基大學修讀法律課程，不過同時也選修了小提琴及作曲。24歲時，西貝柳斯赴柏林和維也納深造，到柏林繼續學習作曲專業，一年后到了維也納，在哥德馬克與福克斯的門下學習。這段學習經歷讓他大開了眼界。出于對音樂的熱愛，西貝柳斯放棄了法律，最終走上了作曲之路。

有人說，西貝柳斯的音樂具有豪邁遼闊的氣概，嚴謹的結構和獨特的風格。其實，這跟作曲家的生活經歷和環境是分不開的。作為世界上緯度最高的國家，這里的人們靠狩獵和打漁為生，以頑強的生命力在這片寒冷偏遠的土地上生存和繁衍。在與殘酷的大自然搏斗的歷程中，芬蘭民族發展出了獨特品質，在民族史詩《卡萊伐拉》的神話里，不乏具有英勇堅毅的英雄與熊、魚、麋搏斗的故事，芬蘭民族對英雄也就賦予了“勇氣”、“堅忍”或“膽量”的詞義。西貝柳斯跟那些在城市里長大的作曲家不一樣，他的作品具有鮮明的個性。他的音樂中沒有都市音樂家的潮流和時尚，卻多了一份大氣、堅韌和淳樸。在《芬蘭頌》中還有幾乎貫穿了所有交響曲的低音持續音，也是他最顯著的特點。持續的低音就像他的性格一樣執拗的堅持著，形成一種堅毅，一種永不低頭的感覺。很難說，這種氣概、這份堅毅是芬蘭民族精神的體現和延續。

西貝柳斯的音樂風格不同于他人，用西貝柳斯自己的話說，《芬蘭頌》就像一縷來自曠野的清新的空氣，這是來自天堂的旋律，純潔而又令人振奮。在西貝柳斯的樂曲中，他對弦樂的刻畫側重用情感來打動人，而不是華麗的音色，旋律始終流暢而質樸。在對弦樂的處理上，西貝柳斯也有著非同一般的手法，大段的撥奏和大量的快速跑動，塑造出輕盈或狂暴的氣氛。木管聲部是西貝柳斯最常用來塑造主題的聲部，作曲家將這些樂器在中低聲部的音色發揮到了極致，表現出了一種鄉村特有的風格，在《芬蘭頌》里，這種音色的應用讓人們萌發出對祖國、對家鄉的熱愛，內心油然而生一種質樸的愛國主義情感。西貝柳斯從不追求作品結構的創新，卻很推崇樂思的發展，他將作品的生命力歸結為樂思的發展，正像他的交響曲所體現出來的趨于統一、簡潔的結構形態，是他選擇趨于淳樸的樂思在其發展的過程中所形成的。在第二個主題中表現了芬蘭人民的壓抑與痛苦。樂曲轉入中庸的快板時，由銅管奏出的急促興奮的主題以及隨后大提琴與低音提琴以固定音型奮勇推進的這一部分，比較形象典型。但這里的每一次推進，音樂中都用似乎引子中反面勢力的鎮壓的動機出現，這里他應用了旋律動機的手法，旋律發展的過程中以新材料代替原有舊材料，又使它保持了與舊材料的聯系，增加了作品的連貫性、流暢性和可理解性。可是人民的力量還是不斷壯大，后來音樂在低音樂器簡單反復的音型中，傳出了一曲勝利的頌歌。這支旋律從銅管樂器的戰斗吶喊中發展出來，但它的純樸明朗，就像是一支具有舞蹈性節奏的歡快民歌。在作品中，創作手法越是樸素就越發的自然，這種自然的流露，就越是把作曲家所要表達的情感和創作的作品連接在一起。我們不敢說西貝柳斯的創作風格是一種自然的表達，但是，他卻將這種自然帶到了他的音樂中。

三、對音樂的感受

源于自身內心審美的體驗

音樂作為一種藝術、一種社會意識形態，反映的是人類社會生活、人類思想感情。它通過節奏、旋律、和聲、音色的完美組合，來感染欣賞者。而作為欣賞者，人們對音樂的感知、理解與欣賞是通過一系列心理活動來完成的，而音樂的社會功能也主要是以潛移默化的方式通過欣賞者的心理活動得以發揮。

在欣賞音樂時，會使人產生像聯覺之類的心理反應。聯覺是一種很復雜的心理和生理現象，是兩種或兩種以上的不同的分析對象在生活經驗中建立特殊聯系的結果。音樂心理學的研究表明，由于在人的心理活動中存在著“聯覺”的心理機制，因此聽覺的體驗完全能夠引起其他方面的感受。例如說，當人們聽到“低音”時在視覺上則會引起“暗”、形狀上“大”、重量上“重”、情緒上“消極”的聯覺體驗。所以當人們聽到一種速度緩慢、音區較低，多由下降音調構成的旋律時就會產生悲傷情緒的體驗。其實，作曲家也是在同一種聯覺的機制下，用音樂的音響來表達他的各方面感受。在《芬蘭頌》中，經常會聽到符合剛才所說狀態的旋律進行。當人們聽到第一個主題時，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黑暗、壓迫，這也是交響詩《芬蘭頌》著名的起句，也被稱為“苦難動機”。在定音鼓強烈的顫音烘托下，塑造粗獷、沉重的悲劇性主題，表達出一種受禁錮的人民所蘊藏的反抗力量和對自由的強烈渴望。

音樂欣賞的過程就是情感體驗的過程，伴隨著作曲家在音樂中的表達，我們欣賞《芬蘭頌》時感受到了芬蘭人民被壓迫時所承受的痛苦，通過音樂情緒的轉換，我們又體會到了芬蘭人民對壓迫的反抗以及奪取勝利的信心。然而，對于這首作品，就目前所查閱的資料，作曲家沒做任何解釋和說明，欣賞時所產生的感覺，也只是我們作為一個欣賞者的體驗和猜想。因此，音樂既是欣賞者對音樂深刻內涵進行體驗的過程，同時也是欣賞者自己的情感宣泄并與音樂中表現的情感相互交融、產生共鳴的過程。

音樂是通過音高、節奏塑造形象，又通過音調、旋律來表達情感的。在《芬蘭頌》中，有人認為Andante sostenuto的速度，奠定了整首作品不屈不撓的戰斗基調。動機經過木管和弦樂器的大段呼應，以木管模仿管風琴，弦樂則作出莊嚴的應答，旋即引入另一個號角主題，仍舊是銅管，樂曲的行進速度開始加快，情緒也隨之緊張起來。行進的速度通常會讓人產生反抗、斗爭、團結等情緒體驗。在這樣的節奏下，作品表現了芬蘭民族抗擊外侮，爭取解放的決心。當旋律不斷地反復、升華，這時樂曲為bA大調，節奏為4/4拍，主旋律為高音聲部。調性及音高的變化預示著勝利的動機即將出現，會讓人產生期盼勝利的心情。這時，木管樂器呈示出的充滿必勝信心的斗爭動機和勝利頌歌的主題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氣勢磅礴的斗爭場面。盼望已久的輝煌“慶典”在神采奕奕的進行曲節奏中終于到來時，音樂被推向高潮，情緒空前高漲。莊嚴的頌歌和前面出現過的一系列強烈的號角動機彼此呼應，演繹著完美而又神圣的交響，并最終在銅管輝煌的凱旋聲中，樂曲出現了頌歌主題，曲調莊嚴舒緩，滲透了人民熱愛祖國的崇高而神圣的感情。

音樂欣賞沒有固定的欣賞法則，但必須以具體的音樂作品為對象，欣賞時可以通過一些輔導的手段、方法來體驗和領悟音樂中蘊含的內容。并從中獲得音樂美的享受、精神的愉悅和理性的滿足。現在人們越來越重視音樂欣賞在教育方面的作用，而音樂對人的教育是在潛移默化中進行的，是通過音樂的旋律起伏來感染人們的情感和心智，使人在欣賞的過程中體會音樂的本質美和藝術美。它不僅僅起到放松愉悅的作用，在給人們帶來美的同時還可以全面提高人們的文化素質、藝術修養，豐富人們的想象力，增強記憶力，提高理解能力；啟發創造力，陶冶人們的心靈。欣賞由于沒有固定的方法，但欣賞者要在具備了一定欣賞知識的基礎上，多角度、多層次、多方位地充分了解音樂作品的創作年代、歷史背景、作者的生活閱歷、藝術創作風格等材料后，才能夠更深刻地感知音樂由外至內所蘊涵的深意，真正地感受音樂帶給情感的真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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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瑾怡，第三軍醫大學人文社科學院講師，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