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律師的刑事辯護豁免權

長期以來，由于律師刑事辯護豁免權立法上的缺位，律師在刑事辯護過程中如履薄冰。新《律師法》對律師法庭辯護豁免權作出了明確規定，為充分發揮律師職能，最大保護當事人和律師的合法權益提供了一定的法律保障。

1 律師刑事辯護豁免權的內涵

新《律師法》第37條規定，“律師在執業活動中的人身權利不受侵犯。律師在法庭上發表的代理、辯護意見不受法律追究，但是，發表危害國家安全，惡意誹謗他人，嚴重擾亂法庭秩序的言論除外。”所以，律師刑事辯護豁免權一般是指律師在法庭上發表辯護言論不受法律追究的權利，及司法機關不得因律師在法庭上發表的辯護言論而拘留、逮捕律師或追究律師的法律責任。根據新《律師法》第37條的規定，律師的刑事辯護豁免權的內涵可以從以下四個方面進行解讀。

(1)主體方面，新《律師法》第37條的規定的“律師”應從廣義上理解，除了在中國境內合法執業的律師之外，還包括法律工作者在內的所有辯護人。因為律師刑事辯護豁免權確立的目的就是為了辯護人能夠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充分發揮其職能來維護當事人的合法利益，而不受法律追究。所以，根據此條規定的目的，狹義上的律師相對于其他辯護人在享有此項權利方面并不存在特殊性。另外，從我國司法現狀來看。相對于發達國家，我國狹義上的律師數量遠遠不能滿足社會的需求，現實中實際從事法律事務的法律工作者起著不容忽視的作用，所以，第37條的規定的“律師”應從廣義上理解，而不僅僅是指獲得執業資格的律師。

(2)可豁免的法律責任方面，律師在庭審辯護中可豁免的責任應理解為刑事責任。因為律師在其辯護中，可能因其辯護的言行承擔民事責任、行政責任、業內懲戒或者刑事責任等，通過分析比較不難發現刑事責任的特殊性。律師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辯護人，如果律師在辯護中自身也淪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那么辯護律師為之辯護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利益更是無從保障。民事責任、行政責任的追究，雖可能對律師執業造成影響或打擊，但不至于影響到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利益。而業內懲戒更是規范律師行業的強有力手段，是實現律師行業自治之所需。因此，律師在庭審辯護中可豁免的法律責任應理解為刑事責任。

(3)豁免權內容方面，從該條的字面含義看，律師在其刑事辯護中只享有辯護言論的豁免而不包括辯護行為的豁免。本文認為，此處的言論不僅包括口頭的內容，還包括書面的內容，并且律師在刑事辯護中只享有辯護言論的豁免而不包括辯護行為的豁免是值得商榷的。因為律師在行使刑事辯護權時，其言行是不可分割的，所以，如果僅僅豁免言論而不豁免與其相關的行為是不合理的。

(4)豁免權的限制方面，該條規定“發表危害國家安全，惡意誹謗他人，嚴重擾亂法庭秩序的言論除外”。賦予律師刑事辯護豁免權的目的在于保證其能獨立行使訴訟權利，最大程度上保護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合法權益，為此，有必要對該權利加以一定的限制。綜觀各國規定，這種限制主要集中在辯護的合法性和對法庭的尊重上，即律師應該具有與其職業相應的禮儀、道德和素養。這主要表現在：律師辯護時的發言不能攻擊國家的根本制度、危害國家安全；不得惡意侮辱、誹謗他人：不得侮辱法官、擾亂法庭秩序。

2 我國律師刑事辯護豁免權的立法進程與現存問題

2.1 立法進程

首先，根據我國《憲法》第125條和《刑事訴訟法》第11條、第35條的規定可知，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權獲得辯護，人民法院有義務保障被告人獲得辯護，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辯護是律師的法定職責所在，即法律上賦予了律師為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辯護之權利，律師之刑事辯護豁免權也就是從這里產生。其次，在1991年《律師法》(送審稿)和1994年《律師法》(征求意見稿)中都有律師刑事辯護豁免權的規定，但是1996年通過的《律師法》并沒有適應發展趨勢，最終沒有規定。立法是司法實踐的依據，我國1996年《律師法》的相關規定雖然致力于律師權利的保障，但規定過于原則，缺乏可操作性。而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和《刑法》從反面規定律師刑事辯護豁免權，在實際上又使《律師法》中有關律師權利保障的法律規定形同虛設。最后，為適應法制建設的要求，更充分地發揮律師的辯護職能和更有效地保護律師和犯罪嫌疑人或被告的合法權益，新《律師法》終于明文規定了律師的刑事辯護豁免權，此乃中國律師制度上的巨大進步。

2.2 現存問題

雖然新《律師法》明文規定了律師的刑事辯護豁免權，但是，在實踐中卻存在以下問題。首先，如上文所述，依該法之旨意，律師在刑事辯護中只享有辯護言論的豁免而不包括辯護行為，不得不說是一大遺憾。其次，在司法實踐中，如何協調適用新《律師法》第37條與《刑法》第306條成為一個棘手的問題，《刑法》第306條的規定不利于新《律師法》所規定的律師法庭辯論豁免權的保護。《刑法》第306條所規定的辯護人、訴訟代理人毀滅證據、偽造證據、妨害作證罪，具體表現為以下方面：一是毀滅、偽造證據：二是幫助當事人共謀毀滅、偽造證據；三是威脅、引誘證人違背事實改變證言或者作偽證。由此可以看出，相對于第三種行為，前兩種行為的特征和內容均比較容易界定，而第三種行為的內容卻含混不清，面對強勢的控方，容易被濫用，從而“抹殺”了剛剛確立而尚待完善的律師辯護豁免權。再次，《刑法》第306條以律師作為特定主體，明顯具有對律師行為特別規制的色彩，從而在司法實踐中常常被一些公安、檢察機關所曲解，進而成為指控律師‘引誘’‘威脅’證人的依據。面對隨時都可能因該條而被控告的威脅。新《律師法》所規定的律師法庭辯論豁免制度不得不考慮重構。

3 我國律師刑事辯護豁免權的完善建議

針對我國立法和司法實踐中出現的上述問題，為了更好地為刑事辯護豁免權提供可靠的保障，更充分地保護被告人或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維護司法公平正義，現提出以下建議。

(1)堅持全面豁免原則，即律師在刑事辯護中不僅享有辯護言論的豁免而且包括辯護行為的豁免，當然律師在進行辯護過程中要遵守上文提到的限制。

(2)完善《刑法》第306條。此條的諸多問題，已成為律師執業豁免制度建立最大的實體障礙，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加以完善。首先，對該條文內容本身進行一定的修改。其基本思路為，對律師偽證罪中的引誘作限制解釋，指利誘，即以利益引誘，而不包括以誘導性發問的方法使證人改變證言。這是因為，如果引誘的范圍包括引誘性發問，為了避免被指控罪責，辯護人在法庭辯護中不得不考慮如何表達其言行，從而畏首畏尾，如履薄冰，不利于充分為被告人或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利行使辯論權。其次，鑒于我國現行《刑法》第307條規定了普通的偽證罪，著眼于廢除律師偽證罪，可以將《刑法》第306條規定的犯罪行為統一吸收合并至《刑法》第307條，從而既統一了偽證罪的刑法標準，又解決了《刑法》第306條對律師刑事辯護豁免權制度帶來的種種困擾。最后，依據新法優于舊法的原則，在適用《律師法》與《刑法》順位上，應優先適用《律師法》。這就解決了如何協調適用新《律師法》第37條與《刑法》第306條這一個棘手的問題。

注釋

1 張善燚著.中國律師制度專題研究.湖南人民出版社.2007.11：186-187.

2 陳興良.為辯護權辯護——刑事法治視野中的辯護權(下)http//www.legal-theor.ory/?mod=infoact=viewid=13273，訪問時間：201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