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新聞行動“尋找:天南地北徐州人”的文本解析

今年3月，徐州廣播電視臺啟動了大型電視新聞行動《尋找:天南地北徐州人》，計劃在一年的時間里尋訪全國各地乃至世界范圍內的徐州創業者。這次活動的定位非常明確:反映徐州人在全國各地和海外的創業事跡、感人故事、游子情懷，記錄創業者的奮斗歷程與成功業績，傳遞他們的感悟與心聲，將精彩的創業故事、卓越的事業成就轉化為激發徐州人創業創新的動力和操作落實的路徑。

這次新聞行動受到徐州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在創業創新的背景驅動下，其政治和社會意義不言而喻。而對于電視人來講，則是動力與壓力并存。動力來自于電視專題片的當下狀態，2009年以來，大型電視專題片風生水起，央視《臺北故宮》、北京衛視《我愛你中國》、東方衛視《看懂中國——外國影像里的60年》等持續熱播。在電視劇、娛樂秀充斥熒屏的今天，電視專題片再次走向前臺，已經不再單純是電視人理想主義追求的回歸，而是電視發展的又一次陣痛與分娩。壓力在于“尋找”題材已經不再是新命題，前有山東衛視等電視臺推出的尋找天南地北山東人、滕州人、商洛人、蕭山人等，均形成了較為成熟的節目模式。如何以新文本、新形態、新語法解析老題材、尋求新突破，是我們面臨的現實問題。但觀眾市場的變化、電視觀念與手法的衍化、數字技術的革新都使得大型電視專題片與以往相比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為同一命題打開了不同話語敘述的可能性。

一、尋找對話基點

《贏在中國》的制片人王利芬曾經寫過這樣一段話:“我知道，世上沒有一條創業之路是可以重復的，更沒有一個創業者內心深處的體會是可以真正言說的。”走出徐州的創業者成千上萬，電視制作者和觀眾共同面對的是個體不同的情懷、信念、困境、挑戰，會出于不同的視角，帶著各自的感悟和理解與這些人物相遇碰撞。如何在這個對話平臺上，讓諸多的個人關照衍化為公共認同，是本片成功的所在。

毫無疑問，這首先是一個屬于徐州人的節目，無論空間遠近、地位高低、財富多寡，片中人物都是從徐州這塊土地上走出的，身上都帶有徐州人獨有的精神特質和人文烙印。2006年，著名學者易中天來徐州以《楚漢文化和魅力徐州》為題做專題演講，認為徐州的楚漢文化是一種特定地域和歷史文化，在荊楚文化和齊魯文化的雙重影響下，楚人重情和齊魯重義這兩種文化在徐州融合，逐漸形成了今天的徐州文化特征以及徐州獨特的城市性格:有情有義。“有情有義、誠實誠信、開明開放、創業創新”的徐州精神映射了城市共有的價值觀念、道德規范和目標追求，是城市文化傳統的精髓和生存發展的核心驅動，既是徐州人創業成功的共有因素，也是個體對城市的集體歸屬和文化認同。

基于以上思考，我們認為，《尋找:天南地北徐州人》在勾畫徐州人創業版圖的同時，也是對徐州精神的一次深入解讀，這是本片的靈魂所在，也是創作與收視共通的基點。前期策劃會上，我們要求四個采訪組在拍攝過程要抓住兩個重點:一是人物與徐州的關系。包括人物走出徐州創業的誘因、心理，以及人物創業過程中和取得成功后與家鄉的關聯故事。這些細節是鏈接人物與觀眾的地緣親緣紐帶，也是激發觀眾收視的重要因素。如在采訪北京某律師事務所總裁賀永一片中，賀永談到自己完成研究生學業從北京回到老家，看到妻子兒子手、臉凍裂的那一刻，下定決心要帶他們一起去北京闖蕩，對妻兒的不離不棄和為美好生活而奮斗的愿望成為賀永創業的直接誘因，采訪中賀永那種決絕而憐愛的表情讓人動容。在采訪從徐州沛縣走出的電力安裝公司領軍人物王俊濤時，則使用了這樣的開頭:“大王樓村位于沛縣棲山鎮，地理位置偏僻，一直以來，村里連一條像樣的路都沒有，村民們出行只能先繞到其他村。對此，村里醞釀修路已經很長時間了，但是由于缺乏資金，工作一直沒有展開，而在今年，因為一筆外來資金的介入，道路的修建工作重新被提上了議事日程。眼前這位面容黝黑的漢子名叫王俊濤，是修這條路的策劃人和投資者，村民們都叫他小濤?！币幌伦永巳宋锱c觀眾的距離，使王俊濤自然進入了觀眾的視野。二是人物在創業過程中的“情義”表現。這是人物成功的重要精神驅動，也是節目的動情點和亮點。如賀永談到初到北京租住的地下室空氣稀薄、兒子沒有地方玩、見不到人，眼眶里淚水打轉，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與情感溢于言表，這些細節凝成了賀永“自己獨立吧，奮斗!”的精神力量。王俊濤在得到100萬元的第一桶金后，沒有像暴發戶那樣買房買車，而是全部用于技術培訓。培訓的人都是從家鄉帶出來的窮孩子，他說:“因為我知道農民家的孩子非常苦，因為我就是農民的孩子。我能把他們帶出來，教他們學技術，我覺得這也是對他們的貢獻?！边@些細節的放大也獲得了觀眾的情感認同，也使人物形象更加立體豐滿。

二、建構敘事文本

消費時代，電視節目也呈現出“消費品”特征，一定程度上必須契合時代大眾的審美觀念，主要表現為宏大敘事的解構、整體性與中心性的消解。藝術與日常生活的界線日漸模糊，平民化敘事大量出現在消費社會的藝術文本中。本片中，我們要求編導遵循的敘事原則是“平實”，用平實的語言講述故事，用平實的畫面記錄事件，但最終要達到的目的是平實中體現“真實和新聞的力量”。

一是風格上拋棄了風行的“奇異敘事”模式，不搞噱頭，不夸張離奇，追求自然逼真地表現生活、細致深入地展現內心。如采訪木業公司老總白海峰一片中，講到他初次去北京創業時是這樣描述的:“1993年10月，白海峰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車，回憶起這段經歷時，他仍然能記起，當時自己是從車窗爬進去的，火車里雖然擁擠，但一路上的心情卻格外地好，渾身充滿了要沖鋒陷陣的勁頭?！辨告傅纴碇行蜗蟮乇磉_出白海峰在挑戰來臨前的心態。

二是結構上基本采用時序顛倒的漸進式敘事。先表明人物現在的業績，再講述人物創業歷程，理清創業線索、提煉創業節點、分割創業單元，通過層層遞進的線性結構組織故事情節，保持前后相繼的邏輯關系、時空關系和程度關系，使整體呈現出簡潔清晰的敘事脈絡。這種結構外在可以表現為“物”的變遷——如白海峰一片中，以“車”的變化為線索結構了全篇:從到北京后買了第一輛自行車，到換成三輪車送貨，再到開上卡車，最后以公司為新購買的二十余輛輕卡統一貼上公司標志結束，選點巧妙，節點清晰;也可以表現為事件的進程——如賀永一片中，按照賀永創業的幾個節點結構全篇:找工作→辭職→自己創辦公司→關掉公司另起爐灶→成功，結構流暢，一目了然，內在表現為邏輯的一貫性。如《京城蔬菜大王劉保平》一片中，抓住片子開頭劉保平賣菜時對昆侖飯店的“購買遐想”，在結尾予以呼應:“如今，劉寶平20年前在北京擁有一家酒店的夢想已經觸手可及，但他已不再看中。從北京市區駛往通州的路上，有一個村子——于家務村，劉寶平每次路過這里，總會向窗外多看上幾眼，這個占地1.5平方公里、住著4000多位農民兄弟的村子是自己參與新農村建設的第一個項目。劉寶平說，這是自己的夢想?！彪S著對財富價值理解的加深，其夢想也發生了變化，讓人回味。

三是層次上疏密相間，取舍得當。如果一味地記錄，有可能流于自然主義，形成流水賬， 味同嚼蠟。根據主題思想，本片辯證靈活地安排內容詳略、情意疏密和細節使用，使敘事結構獲得疏密相間的審美意義，產生強大的感染力。如采訪維維集團董事局主席崔桂亮一片中，主題是表現崔桂亮過人的遠見卓識和胸襟視野，在選取事件時突出了“央視標王”、“運作上市”等核心事件，細節選取重點表現這兩個事件過程中崔桂亮的所思所想所做，使核心事件和與之最相關的事件得到最好呈現， 而其他事件的敘述被一筆帶過。這樣的組裝建構，使得整片重點突出、活潑多姿。

三、提升話語張力

任何人物都不是孤立的，任何成功除了個人的努力之外，都附著于時代提供的社會、政治、經濟脈絡之上。個人的命運和時代的命運其實是糾結在一起的，個體微故事和社會大畫卷的結合，才能讓我們看到人的掙扎跋涉展現的顯著力量?！靶∪宋?、大時代”是復活這些創業者過往歲月必須遵循的原則。

這一原則要求敘事話語上必須把人物命運與時代背景疊加，以增加文本的寬度和厚度，為觀眾對人物的認知提供更廣闊的視野。在《忘了我，請記住維維》一片中，編導抓住維維集團董事局主席崔桂亮1992年開始創業的特殊時代背景，從鄧小平南方講話切入:“1992年，中國人誰都不會忘記那個春天。88歲的鄧小平南巡到了深圳，這位老人在深圳發表一個南方講話。從此，新的時代開始了。時勢造英雄。那一年，崔桂亮正值30歲，而立之年，在銅山縣大廟一家碾米廠當廠長。崔桂亮學的是糧食專業，他一直有進行糧食深加工的念頭。很快，一種新型食品問世了，就是維維豆奶粉?！边@種文本模式尋求到了觀眾與片中人物在歷史體驗上的共通點，也要求編導對人物創業、特別是創業初期所處的社會背景要有敏感的嗅覺和強烈的理解能力。白海峰一片中，在敘述白海峰1993年到北京闖蕩裝修市場時，查找并引用了1993年第12期的《建筑經濟》雜志的記載“上世紀90年代初，北京市有180家飯店，客房約5萬間，其中55%的房間將轉入裝修改建期。此外，還有14萬家大小商場也將進入裝修改造期，加上危房改造、居民住宅的裝飾、總造價可達40億元。”客觀印證了白海峰對市場的準確判斷，激發了觀眾對片中人物下一步行動的期待。

話語張力表現在結構選擇上，是使用了故事講述與演播室點評相交叉的模式。因為本片的主要著力點在于創業，訴求之一是要給觀眾提供創業文本，因此在講述中不僅要敘事，還要有總結與提煉，既突出人物創業的重要節點轉折、重要思想變化，又能幫助觀眾深度理解和得到啟迪。這使得講述的節奏有別于普通人物專題，我們采取了敘事中插入演播室主持人點評的方式，尤其在人物創業節點上刻意停頓和逸出，制造了結構張力，擴展了觀眾欣賞視野，在本片中凸顯了三個功用:

一是揭示心理變化，為人物行動做鋪墊。如講述賀永回到家鄉又重返北京創業時，主持人點評使用了這樣的語言:“去北京，賀永是有備而去的?！币徽Z中的把賀永的心理“點撥”出來，使賀永回京創業能夠坦然面對和處理種種困難順理成章。

二是提煉創業哲理，為人物成功做注腳。如講述蔬菜大王劉保平和日本人做生姜生意，因為產品水分不達標，對方拒絕付款而遭受巨大經濟損失時，點評道:“痛定思痛，劉保平徹底冷靜了。這筆錢肯定是追不回來了。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在市場上，誠信就是青山。劉保平決定一切從頭來，這件事讓劉保平記住了有三樣東西最重要，就是:名聲、名聲、名聲?！?/p>

三是拓展話語空間，為人物思想做注解。如崔桂亮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了一段話，少宣傳我，最好讓大家記住維維。該怎么理解這句話呢?主持人點評中引用了美國通用電氣公司第八任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杰克·韋爾奇的事例。韋爾奇退休后，通用仍在良性發展，他的精神仍在發揮作用;還引用了李嘉誠在談到自己人生心得時說的八個字“建立自我，追求無我”。從這段點評中，觀眾就不難理解崔桂亮的這段話所包含的思想了。

最后要補充的是，大型新聞行動《尋找:天南地北徐州人》還在進行中，建構模式和突圍模式始終是一對矛盾，不同的個體故事，會有不同的文本表述，期待令人心跳的新意出現;也期待整體拍攝完成后，按照最初的策劃，會有一臺名為《回家》的春節晚會，聚集這些可敬可愛的創業者，讓他們感受家鄉的熱情，讓家鄉人近距離領略他們的風采;更期待這些節目能觸動許許多多的創業夢想重新開啟并且美麗綻放，因為他們的故事已經告訴我們:夢想可以成真。

(作者系大型電視新聞行動《尋找:天南地北徐州人》總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