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災難中微博客信息傳播的特征分析

在中國社科院出版的《社會藍皮書》中，微博客被評價為“殺傷力最強的輿論載體”，其一大特點就是“強烈關注時事”。由普通網民臨時客串的“公民報道者”，趕在傳統媒體報道和政府新聞發布的前面，第一時間在微博上發布第一手信息，對突發事件進行“現場直播”。同時，網民通過“Follow”(跟從)鏈接形成微博客圈子，相當于建立了一個小型的新聞平臺和論壇。[1]

以上這段話很好地概述了微博客在2010年4月14日發生的玉樹地震中彰顯的信息傳播特征。

一、信息平臺:即時、充分的信息傳播彰顯實用性和服務性

第一，即時性

這是微博客的最大優勢，微博客可以通過互聯網和手機連接進入，通過手機終端寫作和發布，更新就像操作一條普通手機短信一樣方便簡單，大大降低了微博客的技術門檻和知識門檻，縮減了時間成本。在本次地震災難中，絕大多數來自災區的微博客由手機發布。與手機捆綁后真正實現的隨時隨地傳播，與災區信息的發布環境和突發事件的突然性、隨意性充分契合，一旦災害發生，原先的信息博文傳播渠道被破壞，外面的媒體無法及時進入災區時，災區里的微博客就承擔起第一手信息傳播的重要通道，并且幾乎可以與事實同步進行。博友“逍遙Radio”于4月14日5:50通過手機發布于新浪微博:“早上5:40分，青海省玉樹縣發生地震，震感明顯，震級不詳~好可怕~我從夢中被震醒~心情很壓抑~”[2]，是最早的地震消息，僅在地震發生10分鐘后，比網絡上來自百度貼吧的最早地震信息早6分鐘。

地震中，情況瞬息萬變，死傷人數，救援進度，災區天氣，災區人民生活保障、需求等，是外界最為關注，也是最易變更的信息。微博客140個字符的限制，短小精悍的內容設置迎合地震信息傳播簡要、快捷的要求，避免了長篇大論的信息冗余，節省了發布時間，使核心信息以最清晰、最快速的方式呈現，使收看者一目了然。稍微復雜的信息則可以兩條或三條隨時跟進、發布。地震將玉樹與外界隔離，首批進入災區的志愿者、媒介人士、當地居民等親歷者成了可貴的消息來源，不經媒體傳統把關人選擇，發布于微博的第一手資料是其最真實的所見所感，更有說服力和感染力，其生活化、故事化、情感化的語言讓讀者身臨其境，即時的語錄體，更吻合災難中不確定的信息環境和發布者急切的傳播需求，事無巨細的“碎碎念”滿足災區外人們的信息饑渴和焦慮。震后1小時，新浪微博上“青海地震”話題超過1萬條。中國國際救援隊在搜狐微博上發布第一條內容后的36個小時里，發布上百篇微博，高峰時每隔一分鐘就更新，專人“三班倒”不停歇地更新來自前方隊員傳回的信息，關注粉絲超過20萬。

第二，充分性

微博內容，不受傳統媒體時間、版面、時段和媒體自身立場的限制，也不受新聞寫作要求的規范，微博上信息多元充分，能全方位、立體地進行地震信息傳播:祈福祝愿，尋人呼救，災區見聞，救災實況……本次地震信息傳播最大的特點是微博信息的實用性和服務性。身在災區的微博客用戶充當起公民報道者，用手機拍攝下災情場景，第一時間發布。隆寶鎮災情的披露，是微博首先反映了無部隊救援的情況。微博的地震信息更多元體現在關注傳統媒體未報道的方面，如閭丘露薇在微博上提醒媒體人要恪守新聞倫理，避免二次傷害，并對前往災區報道的媒體人的生命安全狀態持續關注。

傳統媒體關注的地震信息，微博客更側重于細微化，實用性和服務性，成為災區救災的網絡實用平臺。“缺帳篷”、“缺醫療器械”、“缺藥品”、“缺醫務人員”、“缺奶粉”……一條條最及時、最實用的消息，在微博上第一時間發布。熟悉航空信息的熱心網友在微博上提供不為人熟悉的玉樹機場和航班情況:“現在飛西寧的大部分普通航班都被攔下來了，蘭州離西寧只有3-4小時車程，搭普通航班飛蘭州然后包輛車經西寧開往玉樹也是個辦法，還便宜(現在從西寧開往玉樹的車已經叫價6元/公里)。”[3]

微博地震信息中，常有災區缺乏物資、道路天氣狀況、高原救援的防護知識等以最高的頻率被發布。搜狐負責微博產品的副總裁方剛說:“在本次新聞傳播中明顯感覺到微博的特征:一是通過手機傳播信息，比以往連線、視頻、博客等手段更迅速、覆蓋更廣;二是微博信息短小精悍，適合多次傳播，遇到突發災情，需發動群眾力量時優勢很明顯。”[4]

二、話語輿論平臺:激發全民參與

微博客作為面向全民的一個社交信息平臺，只要申請一個賬號就可以隨時隨地發布信息。地震災難環境下的傳播，是信息的占有而非社會身份決定了話語權和傳播力。微博客鮮明地帶有“Web 2.0”時代的特征，是一方大眾創造內容并彼此交換信息的平臺，每個人都是一個“自媒體”，人人都是報道者的微博平臺，使信息社會由為少數者控制信息的全景社會進入到一個全民可參與其中的共景社會，人與人之間都處于相互監視和交流之中。

1.多元意見平臺，獨立反思意識

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在其著名的場域理論中指出新聞場深受經濟場和政治場影響，新聞事實經由層層選擇后只能片面化呈現，可信度大打折扣，而商業化對新聞媒體的控制尤深。反觀微博客，尚處于起步階段，業界對其盈利模式存在普遍爭議，商業資本還未大舉進入;另一方面，基于互聯網管理的復雜性，微博客所受監管和控制相對寬松。在政治場和經濟場都還未充分介入的場域，維系災難中微博客信息傳播的自身法則就是發布網友獨立的思想、表達的欲望和對公共事務參與的熱情。也因此，微博客才能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言論平臺而大受追捧，能允許各種“異聲”在一定范圍內存在。微博客中，難以見到主流媒體上的和諧共聲。各種質疑、爭議大量存在，特別是對捐款強行攤派的反對和對捐款流向和落實的質疑。

微博客是一方草根民意集萃的話語陣地，地震則使多元民意有了集體指向——祝愿、救災、反思、監督。福柯的微型權力也遠遠突破了單個受眾對傳統媒體二次文本解碼的自我傳播與暗示，選擇不同解讀或進行有限交流來進行弱勢權力的抗爭。微博客為微型權力的呈現構建了一方集體展示的平臺和集聚的渠道。懷有異見的傳統受眾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網絡群體，利用微博平臺進行自我觀點的發布和傳播，甚至可以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災區信息成為主動的傳播者，影響主流輿論，弱勢權力被數倍擴大，手段更顯多樣化。反思批判性言論在微博客的“地震”話題和“青海玉樹”話題中屢見不鮮，民意的自我表達消解著傳統媒體的輿論，在一片救災得力，眾志成城的主流輿論中，微博輿論更指向校舍倒塌、民眾補貼、學生復課、災后救濟公平和捐款落實到位等更實質，更深層和更民生的問題。

微博催生的懷疑主義和自我意識的張揚，更促成了信息公開，鼓勵著網友的獨立行為。微博客上的捐款渠道每天都會更新捐款人數、總額和到賬數。有些深受汶川捐款質疑的明星和名人，直接在微博上曬出收據。網民、民間組織自發組織救援團，收集救災物資后，包機包車前往災區實行面對面捐助。有民間組織開通微博捐款渠道，并天天公布詳細信息。微博輿論的寬容性，傳統把關人的缺失，允許異聲存在，多元觀點的表達更符合現代人的興趣，不再是被動的信息接收者，可以通過自己掌握的信息成為主動的發布者，嚴格傳受關系的打破更激發現代人的參與意識。微博客的社會學意義是一種“熟客經濟”[5]，因自己或熟人參與其中，而越發參與和關注，產生滾雪球效應。

2.社區式的媒介空間，虛擬的人際傳播

有學者認為微博客是社交網站的延伸。現代都市中個人居住生活的原子化分割，狹小的空間里陡增的是人與人的心理距離。而微博客上，圍繞地震這一共同話語，散落各地的網友在建構起一個虛擬化的社區，共話地震，齊發愛心。微博客的社會學意義是一種“熟客經濟”，因網友間相互主動關注而轉化成熟悉的陌生人，碎語式交流，彌補著現代人際關系的冷漠與疏離，對災難的共同關注，大家的齊心協力，真心祈福，所滲出的人間溫暖也感動著現實中的個人，在微博上感受“志同道合者與你同在”的集體歸屬和溫暖。在微博這片社區式的媒介空間里，沒有現實社會身份的高低、知識的鴻溝甚至性別的差異，大家都是平等的話語者，都可以發出自己的觀點和聲音，并被人尊重和傳播。

微博客采用關注——粉絲的Fellow模式，建立的是虛擬人際網絡，建立在熟客關系基礎上的社交圈一旦確定共同話語，就能創造出病毒式的傳播效應，在短時間內聚焦民意，顯現出強大的群體號召力。鄭淵潔百萬捐贈小學建設后，在微博上留言“歡迎有志于幫助玉樹孩子成長的各學科朋友與我一起去。”引發了微博的“志愿者熱潮”，該條微博在3天內被轉發2912次，很多網友跟帖響應“追隨鄭老師”。一民間公益組織在微博上發布包機征集救災物資，幾小時內，籌集到的救災物資就遠遠超出預訂數量。

微博客的話題榜具有議程設置功能，排名完全根據博友的關注，使平常為傳統媒體所掌握的議程設置主動權在微博上讓渡給普通公民，讓其分享傳統媒體的特權，更激發其參與興致。此外，話題榜還具備整合功能。新浪微博中“地震”、“青海玉樹”兩大話題始終占據熱門話題榜，被置于微博首頁。網友既能了解各消息來源提供的災情、救援動態以及各種民意表達，還能與關注者或博主進行對話，營造出朋友間互相交流的談話氛圍。

微博客之所以能在地震中成為一方主要的信息交流和輿論平臺，一方面在于信息能即時、充分、有效和公開的傳播，為網友真正參與救災提供切實的渠道和途徑;另一方面，還在于信息傳播者自身話語的相對獨立表達，話語權被尊重和消解權威的快感，以及熟客關系下心理距離被拉近所產生的魅力。

參考文獻

[1]轉引自劉佳:《海地微博效應》【J】，《互聯網周刊》，2010.2.5:22

[2]詳見逍遙Radio的新浪微博:http://t.sina.com.cn/cooldj

[3]田國壘:《微博抗災:聚集每一個人的聲音，傳遞每一份力量》【N】，《北京青年報》，4月15日

[4]許鳳婷:《微博、貼吧成新陣地》【N】，《每日經濟新聞》，4月16日

[5]閆肖鋒:《微博社會學》【J】，《青年記者》，2010年3月(上):77

(作者系浙江大學傳媒與國際文化學院 新聞研究所 2009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