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新聞辯論與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

人民當家做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和核心。胡錦濤總書記在十七大報告中指出，擴大社會主義民主，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發展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包括“堅持國家一切權利屬于人民，從各個層次、各個領域擴大公民有序政治參與，最廣泛地動員和組織人民群眾依法管理國家事務和社會事務、管理經濟和文化事業。”①電視新聞辯論對社會主義民主政治議題的介入，是政治參與的一種有效形式，它匯集多種社會背景主體、兼容多元利益立場、價值觀念，具有鮮明的政治性、強烈的新聞性、嚴格的科學性和廣泛的參與性。作為電視新聞評論的獨特樣式，電視新聞辯論以交鋒和爭鳴作為話語樣態，力求找到分歧、矛盾和解的路徑，是豐富民主形式、拓寬民主渠道在電視領域的具體、生動體現。

一、電視新聞辯論的發展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推進的媒介表征。

“言論自由是民主政治的基礎和條件、發現與傳播真理的途徑。”②公民不僅是傳媒信息的使用者和消費者，作為社會權利主體，擁有傳媒接近權、傳播權和知曉權。我國憲法第35條明確保護公民的言論自由權利，十七大報告中指出“要保障人民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這是電視新聞辯論存在的合法性依據，也是廣泛開展的政治保障。于是鳳凰衛視的“一虎一席談”、東方衛視的“東方直播室”、陜西電視臺的“交鋒”、齊魯電視臺的“開講天下”等辯論欄目成為了社會主義民主政治透明度和公眾參與度提升的最好注腳。紐約大學羅森教授說，民主的理念是一個“交談者”(話語對抗是交談的特殊形式)的社會，而新聞的公眾作用在于“放大和改善”交談者的交談。電視新聞辯論由主持人、辯論雙方(或多方)、現場觀眾或場外觀眾組成，并以“話語對抗”為特質。電視新聞辯論由此具有了民主的展示和示范意義。作為民主政治的產物，電視新聞辯論以輿論監督的方式，實現了公民“通過新聞媒體依法對國家機關、各政黨和各社會團體、各企事業組織和個人活動的合法性、合理性進行的了解和評論，是實現言論自由權利的重要手段，是人民群眾參政議政的一種形式，更是實現民主權利的有效手段。”③鳳凰衛視總裁劉長樂曾作出評論，“這種形式的突破(如“一虎一席談”群口辯論樣態)是一個時代開放開明的重要標志。”

電視新聞辯論有別于電視新聞“傳——受”的單向國家政治話語或者媒介話語權力的壟斷模式，也不同于傳統電視新聞評論對權威、專業資深評論員的一極崇拜，它實現了評論主體的多維參與，公眾由此掌握了民主話語權。這尤其體現在社會其他主體擁有與政府對稱的媒介話語地位上。以“一虎一席談”2010年3月間議題《央企該不該全面退出房地產市場》為例。3月18日國資委宣布除16家以房地產為主業的央企外，其他78戶央企退出房地產領域。22日國資委再次聲明，上述78戶央企在15個工作日內制訂有序退出的方案。為此“一虎一席談”邀請了經濟學者、民營房地產投資商以及市民代表高調回應了政府行為。正方:(1)央企應該徹底退出非保障性房地產投資領域;(2)央企投資房地產既可能戕害國家政策的公信力，又會擾亂市場秩序，同時存在著極大的投資風險。反方:(1)央企退出只會加劇市場競爭;(2)存活的16家應該靠制度讓他們和其他開發商在公平的條件下競爭等。個中觀點和而不同，揭示出國家事務的復雜性，在理性和促進社會和諧的層面上，實現了民間與政府的良性互動和對話，成為國家部門改進工作的決策依據和重要參考。“這意味著政治中心與政治權力的下移，政治話語不再是由政治權力左右媒介的政治話語，而是公眾廣泛參與的一種政治話語，這是中國媒介的一種巨大歷史進步。”④

二、電視新聞辯論構建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公共話語空間

法蘭克福學派代表人物哈貝馬斯希望通過構建理想的公共領域，恢復公眾的批判精神，在理性交往的基礎上建立高度整合的民主社會。電視媒體在演播室搭建的論壇正是電視打造的公共領域。它是一個在政治權力之外公民自由討論公共事務、參與政治的活動空間。作為大眾傳媒，它通過公共話題連接了精英與草根、官員與平民、強勢階層與弱勢群體，賦予每個主體對等、自由的話語權力和地位。它對民主政治公共話語空間的構建表現在以下方面。

1.選取民主政治議題指向的新聞事件或者民生話題。議題的公共性反映了群眾訴求，宣示了各方的權利、責任和義務，發揮了民主協商、民主監督和參政議政的功能。陜西電視臺“交鋒”欄目正是依此“溝通民意、了解真知”，獲得各界贊譽。如《殯葬暴利何時了》呼吁民政和物價部門加強殯儀的行業規范和對高價營銷的市場監管;《奧數班是堵還是疏》希望政府依據《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的綱要》加速義務教育資源的均衡發展;《地溝油為何屢禁不止》迫切需要政府改變多頭管理的現狀，加大職能部門的協同查處力度。上述議題都有可能催生相關法律法規、行業規范出臺，同時公眾借此對政府部門的一些舉措進行多方考量和追問，促使政策、舉措更加具有合理性、可行性和操作性。像齊魯電視臺“開講天下”中《南平小學生慘案，家長追究學校責任》《德州小伙殺死女友，共同殉情不成如何判決》等成為消除公眾認識誤區、宣講社會主義法治的“公共講壇”。在諸多辯論欄目中，政府官員已多次出場，向公民履行信息公開的責任和義務，為政策、法律法規做出說明，擔當起矛盾調節員和仲裁者的角色。媒體作為構建公共領域的溝通媒介，對于提高黨和政府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水平，實現國家各項工作法治化，維護公民合法權益有積極意義。

2.政府在政治生活中引入電視新聞辯論形式。兩起由地方黨委政府發起的電視辯論樹立了電視媒介參與民主政治生活的典范。一起是“準”電視辯論與選舉:2008年3月南京16名市管副職干部“競選”4個政府部門“一把手”職位。候選人參加辯論的過程由南京電視臺新聞綜合頻道現場直播，邁出了候選人“走向面對面辯論交鋒”的一大步。國內不少媒體評論人士認為，這是中國干部選拔民主進程中的標志性事件。一起是電視辯論與政府政策理念。同年6月至7月重慶直轄市組織各級官員進行電視辯論。辯題涉及 “重慶發展的關鍵是制度創新還是科技創新”、“30年后，重慶與京津滬比肩而行的可能性是大還是小”等。重慶市委、市政府表示，以大辯論推動大討論，為解放思想、擴大開放提供思想輿論基礎。⑤兩場電視辯論使地方黨委、政府展現出政務公開、政策透明的政府形象。權力在陽光下運行，電視辯論發揮了通達社情民意、協調社會關系和匯聚公眾力量的作用。這種形式應當為各級政府所借鑒，并在未來發展成為民主政治生活的常態。在辯論中政府職能部門“發言人”要有形象塑造意識，展現出秉公為民、求真務實、態度親和、思維嚴謹的魅力。

3.電視新聞辯論建立了一個以溝通為基礎的、去中心化的常態利益表達機制。公民和社會團體在電視新聞辯論中找到了正當利益表達的規范化出口。它可以形成批判性的代表公眾利益和公眾意志的輿論，它指向社會每個主體，強化了社會自組織能力，促進了民間組織的發育，在風險社會中建立起“強國家——強社會”的國家社會關系。電視新聞辯論公開、透明地理順了社會中的利益關系，有助于社會基礎秩序和社會價值體系的規范，可以有效化解社會風險，疏導社會情緒，也降低了政府的政治運作成本。

4.發掘了公民對公共話題的參與和發言能力，喚起民眾關注、思考國家和公共事務的熱情。齊魯電視臺的“開講天下”通過節目中的實時投票系統，在直播中及時反映民眾的立場。東方衛視的“東方直播室”聯袂天涯社區旗下100多個論壇，在錄制現場導入網民的網絡視頻參與。互動是對民意的尊重，電視新聞辯論將辯論場由演播室延伸到家庭以及網絡論壇等公共空間中去，實現了各方意見資源的整合，成為聚攏、梳理和引導社會意見，向社會傳播和滲透公平正義理念的主渠道。

5.干預社會現實，實現公民社會與國家政治之間的良性互動。電視新聞辯論的傳播效力可以形成社會輿論，促使一些議題或者建議很快進入政府的決策議程，形成辯題設置——公眾關注——政府介入的一種決策模式，使政治資源按照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方向進行合理配置。

三、電視新聞辯論對社會主義民主政治關切的前景

1.電視新聞辯論需要寬松的政治環境，需要社會各界保持法治理性和寬容。保持法治理性要求媒介活動首先要弘揚“依法治國、依法行政”的法治精神，電視新聞辯論要體現和維護社會主義法制的統一、尊嚴和權威，自覺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而政府應當善于和敢于傾聽不同聲音。英國學者麥克奈爾認為，“理想化”的民主社會中媒體的功能應當包括，“媒體必須為政治討論提供一個公共平臺……而且這個平臺必須為反對意見預留空間，做不到這一點，談任何民主共識都毫無意義。”⑥在社會急劇轉型中，電視新聞辯論常常觸及政府的角色定位和權力運行等敏感議題。如進一步界定政府公權力的范圍;審視檢討政府管理越位、缺位、不到位的狀況;縮減政府行政管理范疇，擴大群眾自治范圍。對此黨和政府早就做出了積極的政治表態即建設服務型政府，抓緊制定和實施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的總體方案。現實中電視新聞辯論正與政府在互動中拓展自己的言論空間，在博弈中意會政府的接納底線。

2.公民意識、公共精神的培育和塑造可以使電視新聞辯論在科學、規范、有序的軌道上運行。公民意識是權利責任意識、法制意識、科學理性精神和道德意識等多個層面的統一體。電視新聞辯論要使更廣泛的公民有能力、有膽識在法律、道德框架內實施理性維權。如今征集社會觀察員和民間意見領袖，在網絡上開通辯論欄目的公共論壇是擴大公眾參與的有效方式。電視新聞辯論激活了民間的政治智慧、公共精神和思想活力，公民理性力量的崛起必將推動市民社會形成并走向成熟。

3.電視新聞辯論在民主政治議題上的限度思考。電視新聞辯論參與民主政治生活，具有選題的嚴肅性，辯論過程的嚴謹性和系統性特點。在電視新聞辯論中出現的利益沖突是屬于人民內部矛盾的性質，可以通過理性交往解決，防止將利益沖突演變為矛盾的政治化和意識形態化。同時，電視新聞辯論對于司法問題(案件、糾紛)應持謹慎態度，涉案議題不要超越司法程序預測審判結果、發表結論性意見，對于“情理法”擰結在一起的案例要慎重，防止“媒介審判” 混淆公眾視聽，干擾和影響司法獨立。電視新聞辯論的要義不是鼓吹、制造分歧，而是推崇理性、協商與合作;不是制造“緊張、對立”空氣，而是探索出問題“制度化出口”或者“有效的應對措施”。要力戒“對抗”的展示意義，防止“情緒性取向”壓制“思辨性取向”，避免嘩眾取寵和人身攻擊。辯論要注意對持有不同意見者“話語權”的分配。對于復雜和多層次性的問題，要注意事實和觀點的平衡，因為偏激可能會引發媒體公關危機。

電視新聞辯論的目的在于凝聚力量，實現共贏。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的背景下，電視新聞辯論的繁榮——數量上表現為各級電視臺的廣泛開展，言論空間上表現為民主政治議題上法治化和理性化的深入——必然會助推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發展。

注釋

① 參見《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而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

② 陳力丹、吳麟:《論人民表達權的法治保障》，《新聞大學》，2009年第2期，第27頁

③ 馮浩、米爾孜古麗·胡達拜爾迪:《輿論監督與社會主義民主建設》，《新疆大學學報》，2005年第3期

④冉華:《中國傳媒公共話語領域的建構》，《武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07年9月

⑤新華網，http://news.xinhuanet.com/society/2008-09/03/content_9760

000.htm，《南京電視直播局長競選辯論，16候選人角逐4職位》;新浪網，http://news.sina.com.cn/c/2008-07-16/

014015938014.shtml，《公務員電視辯論賽開啟重慶解放思想之門》

⑥ (英)布萊恩·麥克奈爾:《政治傳播學引論》，殷祺譯，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21-第22頁

(作者系陜西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