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語名詞與動詞的詞類轉換比較

摘要人類的語言不僅是一脈相承的，更是發展變化的，對于不同語言現象的比較研究有利于我們更好地了解并使用人類的語言。古往今來，英、漢兩種語言都存在著詞類轉換的現象，其中名詞與動詞的轉換更是多見。本文就這一現象分五個部分進行論述:(1)對名詞、動詞以及詞類轉換進行界定;(2)分析英語和漢語的名轉動現象;(3)分析英語和漢語的動轉名現象;(4)比較異同，分析原因;(5)進行總結。

關鍵詞詞類轉換 名轉動 動轉名

中圖分類號:H03文獻標識碼:A

英語與漢語雖分屬不同語系，但自古至今都存在著詞類轉換的現象。本文將就這一現象對英漢名詞與動詞之間的轉換進行分析和比較研究。

一直以來，對于詞類轉換的界定，學術界有兩種看法。一些學者認為，詞類轉換就是將一個詞根加上詞綴，形成一個新詞，并改變其原有詞性的現象;其他學者認為，詞類轉換是在不改變詞形的基礎上，某一詞可以從一種詞性轉變為另一種詞性，即一個詞可以同屬于兩個詞類(或以上)的現象。本文所探討的名詞與動詞間的詞類轉換現象屬于“后者”。

1 名詞、動詞與詞類轉換

1.1名詞與動詞詞性界定

《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2005:953)對名詞作如下定義:(1)表示人或事物名稱的詞，如“人、牛、水、友誼、團體、今天、中間、北京、孔子”。(2)(～兒)術語或近似術語的字眼(不限于語法上的名詞)。(3)表達三段論法結構中的概念的詞。

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2005:326)，動詞是表示人或事物的動作、存在、變化的詞，如“走、笑、有、在、看、寫、飛、落、保護、開始、起來、上去”。

1.2詞類轉換

George Yule在他的The Study of Language (《語言研究》)中對詞類轉換作了界定。“A change in the function of a word， as， for example， when a noun comes to be used as a verb (without any reduction)， is generally known as conversion.”

詞類轉換(conversion)，從語義學的角度來講，也稱為詞的“功能轉換”(functional shift)，也有學者稱之為“詞類變換”(category change)，筆者將其暫定義如下:詞類轉換是指在一定的語境中，一個詞臨時改變了常用的詞性，從某一詞類轉變為另一詞類的現象。首先，詞類轉換依賴于一定的語言環境，也就是“上下文”。大多數詞如果不依賴一定的語境而單獨存在是無法明確其詞性的，也就更談不上“轉化”了。所以，詞類轉換的前提是語境。其次，詞類轉換是“臨時”的。一個詞，從詞義上說一般包括臨時義和固定義，從詞類上說也有“臨時類”和“固定類”。能進行詞類轉換的詞顯示的只是臨時義，屬于臨時類。因此，詞類轉換是一個詞臨時、偶然發生的現象。

筆者認為，在繼續有關“詞類轉換”的探討之前，我們必須區別以下幾個概念。

(1)“詞的兼類”不是詞類轉換。張靜先生(1987)指出:“(詞的)兼類是經常具有兩類詞的意義和用法，因而不管用作哪一類，人們都沒有‘新鮮’的感覺。”以英語為例:

① I’ve got so much work to do.(work用作名詞)

② I’ve worked for a long time.(work用作動詞)

此例可見，work雖然既可以用作名詞，也可以用作動詞，但這一用法是詞的兼類，work是一個“兼類詞”。

筆者認為，與“詞的兼類”不同，詞類轉換應該是一個詞臨時、偶爾轉變詞性的現象，一旦出現，會令人眼前一亮，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例如:

① Every cloud has a silver lining.(cloud用作名詞)

② Age has clouded his memory， while drink has clouded his thinking.(cloud用作動詞)

毋庸置疑，cloud多以名詞的形式出現，因此被看作名詞，但是在例句2中卻作動詞使用，十分新穎，這就是“詞類轉換”，而非“詞的兼類”。

在一定程度上，詞類轉換可以與“詞的活用”等同。張世祿教授(2005)曾這樣詮釋“活用”:“有些詞往往在實際的語法結構中臨時充當別的成分，和它們經常的用法不合的，這叫‘詞的活用’。”(《古代漢語教程》)

(2)“詞的方言用法”不是詞類轉換。由于語言具有地域特色，所以不同的國家存在不同的語種，不同的地區有不同的方言。筆者認為，雖然有一些詞的方言用法會改變詞的詞性，但是考慮到其使用范圍的局限性，以及表述上過于口語化和通俗化，不將其算作“詞類轉換”現象。

(3)“詞的誤用”不是詞類轉換。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一些詞常常被人們誤用而臨時改變了詞性。由于這些日常用語一般存在語法錯誤，即便詞性的變化也是臨時的、偶然的，但是從嚴格意義上講，其用法不規范，所以本文也不把“詞的誤用”考慮在詞類轉換范圍之內。

1.3名詞與動詞的詞類轉換

在所有的詞類轉換現象中，名詞與動詞的轉換較為常見，包括:名轉動現象，名詞臨時轉用作動詞的現象;動轉名現象，動詞臨時轉用作名詞的現象。

2 英、漢名轉動現象比較

在“名轉動”現象中，轉用前的名詞稱為原生名詞(parent noun)，由原生名詞生成的動詞稱為名轉動動詞(denominal verb)。一個名詞轉類為動詞后，不僅保留了原來名詞的屬性，而且還引出了相關的動作、狀態或過程。

2.1英語的名轉動現象

英語詞名轉動的規律歸結為以下幾點:

(1)某些表示人體部位、器官的名詞可轉用作動詞。Jespersen(1933:73)指出，表示人體部位的名詞常可轉用作動詞。其中，經常轉用作動詞的名詞有head， face， eye， nose， mouth， hand， finger， thumb， elbow， arm， skin， back， shoulder， tiptoe， foot， knee等。例如:to head a team(領隊)，to face the situation(面對現實)，to eye sb. narrowly(端詳某人)，to nose for information(打探消息)，to mouth the conversational phrases(說些客套話)，to arm the soldiers with guns(給士兵配備槍支)，to back sb. up(撐腰)，to shoulder the great responsibility(承擔重責)，to tiptoe his way (踮著腳尖走)。

(2)某些表示人的職業、頭銜以及特殊人名的名詞可轉(活)用作動詞。表示職業、頭銜的名詞有doctor， nurse， soldier， master， officer， king， queen， lord等。例如:to doctor a cancer patient(醫治癌癥病患)，to nurse two generations (照顧了兩代人)，to master one’s temper(控制脾氣)，to officer an army(配備軍官)，to lord it(稱王稱霸)。

具有特殊意義的人名也可以轉用作動詞，有些首字母大寫，看上去仍像人名，有些因為完全詞化為普通名詞而小寫。例如:to Richard M. Nixon the secret conversation(像尼克松一樣非法竊聽秘密談話)，to Shylock the poor(像夏洛克一樣敲詐窮人)，to galvanise① us into action(聞風而動)。

(3)一些動植物名詞也經常被用作動詞。例如:to worm into the party(混入黨內)，to wolf one’s food(狼吞虎咽)，to duck one’s head(迅速低下頭)，to fox asleep(佯睡)，to fish for information(探聽消息)，to monkey with tools(亂弄器具)，to snake up on to the mountain(蜿蜒曲折伸上山頂)，to onion the sausage(做洋蔥香腸)，to flower into a young womanhood(發育成了少婦)。

(4)某些表示自然現象(如風霜雨露、日月星辰)的名詞可轉(活)用作動詞。例如:The bright moon flooded half of the wall.(明月半墻)，to rain praises on sb.(連聲贊揚)，to storm at his wife(怒罵他妻子)，to thunder at the door(打雷般地敲門)， to moon the day away(糊里糊涂地過日子)，to sun oneself(曬太陽)，hair snowed by age(白發蒼蒼)。

(5)某些表示餐具、家具等日常生活用品的名詞可轉(活)用作動詞。例如:to fork the ground over(耙地)，to cup one’s hands(兩手作捧物狀)，to dish up the dinner(將飯菜盛于盤內)，to spoon the soup(用勺舀湯)，to bottle the home-brew(把家釀酒裝瓶)，to box one’s ear(s)(扇耳光)，to chair a meeting(主持會議)

(6)一些食物名稱可轉(活)用作動詞。例如:to butter the toast(在土司上加奶油)，to pizza a bit(吃點披薩)，to Haagen-Dazs(去哈根達斯)，to champagne this reception(用香檳宴客)。

(7)其它常見的一些物質名詞、單位名詞等，也可以轉(活)用作動詞。例如:to pearl her forehead.(額頭綴滿汗珠)，to inch his way up the mountain(艱難地爬上山)，to paper the walls(糊墻紙)，to mail a letter(寄信)，to journey on foot(徒步旅行)，to chain up a courser(把獵狗拴起來)，to root to the ground(呆立著不動)，to bridge over difficulties(渡過難關)， to oil the tractor(給拖拉機加油)。

以上提到的名詞都是簡單名詞，我們稱之為“單純詞”。除了這些單純詞之外，一些復合名詞(compound noun)，即“合成詞”也可以轉用作動詞，如snowball(迅速增長)， sandbag(裝沙袋)， cold-shoulder(冷落)， mastermind(巧妙策劃)， microwave(微波爐加熱)， quarterback(打四分衛)， blue-pencil(編輯)， handcuff(銬住)等。

2.2 漢語的名轉動現象

漢語是一種歷史悠久、成熟規范的語言，它具有“詞有定類，類有定詞”的特點。也就是說，漢語中的詞都有語法類別上的歸屬，少有游離于詞類系統之外的自由分子。詞類活用，則是人們在言語交際中，根據具體的語言環境有意迫使詞類臨時轉變，使語法隨即松動它的邏輯限制。因此，即便漢語有嚴格的詞類限制，它也存在著詞類轉換的現象。

事實上，漢語中很少提及“詞類轉換”現象，而是經常說“詞類活用”。黃伯榮先生(1981)在他主編的《現代漢語》中這樣界定“詞類活用”，他說:“詞的活用是一種特殊的用法，在特定的條件下，為了表達的需要，臨時借來一用”。徐安銀先生也對詞類活用下了一個定義:在語言的實際運用中，為了獲得某種表達效果，使之形象鮮明、簡練緊湊、幽默風趣并富于變化和創新，往往故意臨時改變某個詞的詞性的方法，這在修辭方式上就叫轉類，又叫詞類活用。可見，詞類活用和詞類轉換十分相似，本文為了討論方便暫且一概以“詞類轉換”論述。

在漢語中，大多數單音節名詞有“詞類轉換”現象，雙音節、多音節名詞則較少會轉換其詞類。

筆者將單音節名詞“名轉動”規律歸結如下:

(1)表示身體部位的名詞轉用作動詞，例如:驢不勝怒蹄之(用腳踢)，湯武身之也(親身體驗)，左右皆肘之(用肘頂)，范增數目項王(看，視)，身肩重任(肩負)，別多嘴(說話)。

(2)一些表示人的職位、頭銜、稱呼的名詞可轉用作動詞。例如:君不君，臣不臣(像君王，像大臣);孔子主我(把……當做主人);孟嘗君客我(待……作客人);君為我呼入，吾得兄視之(像對待哥哥一樣);欲將孫臏(率領)。

(3)動物名詞轉用作動詞。例如:他在屋角猴著，一動不動。

(4)表示處所的名詞可以轉用作動詞。例如:館于上宮(住旅館)，相如廷叱之(在朝廷上呵斥)，沛公軍霸上(駐軍于)，都于洛陽(定都)，入其閨則無人閨焉者(居于深閨)。

(5)表示自然現象、氣候環境的名詞可以轉用作動詞。例如:不習水戰(在水上戰斗);雨我公田，逐及我私(降雨);我一碰插頭，電了我一下;霧了窗戶。

(6)表示工具、生活用品等的名詞可以轉用作動詞。例如:左右欲刃相如(用刀殺);有好事者，船載以入(用船裝載);公孫敢門焉(入門);衣被群生(給人衣穿，比喻施人恩惠);席卷天下(像用席子一樣);囊括四海(如同用口袋裝);公將鼓之(擊鼓);網了一條大魚(用網套住);把碎玻璃膠上(黏合);畚土(用畚箕乘);繩之以法(約束，制裁)。

(7)其它名詞，如數量詞、方位名詞等也可以轉作動詞使用。例如:漢水又東(向東);六王畢，四海一(統一)。

正如蔡基剛先生(2008)所述，由于雙音化的出現，漢語中出現了雙音節詞。雙音節詞的增多使得詞類語法特點逐漸穩定下來，因而詞類轉換的現象比較少見。在古代漢語中，“妻”是一個名詞，用作動詞也比較方便，變成雙音節詞“妻子”后，幾乎不會用作動詞。不過，雙音節詞也存在詞類轉換的現象，如“魚肉百姓”，只是較為少見。

3 英、漢動轉名現象比較

動轉名是指動詞臨時轉(活)用作名詞的一種構詞方法。其中，轉用前的動詞稱為原生動詞(parent verb)，由原生動詞生成的名詞稱為動轉名名詞(deverbative noun)。

3.1 英語中的“動轉名”現象

(1)在一些專業術語中，動詞轉用作名詞，往往能表示動詞的過程、結果等復雜意義。例如:swap [經濟]:互惠外匯信貸;sink [物理]:大量吸收某種物質的器件或系統; stand [生物]: 個體植物群叢;exchange [法律]: 雙方同意進行交換的契約。

(2)一些簡單動詞也常用作名詞，且多為固定用法。例如:a good run to see the director(跑來看主管)，have a quiet smoke(靜靜地抽口煙)，have a close shave(死里逃生)，full of go(精力旺盛)，earn one’s keep(掙錢養活自己)，a good buy(合算的買賣)，a good kick(一擊好球)。

3.2 漢語中的“動轉名”現象

對于漢語中存在的動轉名現象，我們分別就單音節動詞和雙音節動詞進行分析。單音節詞多出現在古代漢語中，有“動轉名”的現象。例如:懼有伏焉(伏兵);殫其地之出，竭其廬指入(出產品，收入);則其至又加少矣(到這里的人)。

然而雙音節詞多被看作“兼類詞”，兼有名詞和動詞詞性的雙音節詞作名詞使用時，筆者認為不應算作“動轉名”現象。

表1 雙音節詞的兼類現象

除表1中的例子外，還有如“報告”、“批評”、“教育”等看似詞類轉換的現象，實際上應歸屬為“詞的兼類”。

4 英漢語名詞與動詞的詞類轉換比較

4.1 英漢語名詞與動詞轉換的相同點

(1)英漢語中那些表示身體部位(人體器官)、職業稱謂、天氣現象、生活用品和生產資料等的名詞可以轉(活)用作動詞。

此處以身體部位為例。英語中的“eye”和漢語中的“目”，都可以轉(活)用作動詞，表示“看、注視”的意思。英語中的“fog”和漢語中的“霧”也都可以轉(活)用作動詞，表示“使……模糊不清”。

(2)英語中的單純詞和漢語中的單音節詞，即簡單詞，多有名動轉換的現象。因為簡單詞受到的語法束縛較少，應用起來比較靈活，變化空間較大;而復合詞和雙音節、多音節詞則受到的語法束縛較多，語法特點穩定，變化空間較小。

(3)相比較而言，名轉動現象多，動轉名現象少。一般來講，名詞在每一種語言中都占有很大比重，名詞的作用和意義不容小覷。由于名詞多且內容豐富，通常會涵蓋許多動詞的意思，所以經常會在句中充當動詞成分，表達動詞的意思。因為名詞多、動詞少，許多動詞無需轉換為名詞，已有現成的名詞可以表達同一意思，而且語言更加簡練，所有動轉名現象較少。

(4)英、漢語名詞與動詞的轉換都帶有修辭效果，可以使語言更加簡潔、精煉，表達更加生動、形象。例如:英語中“wolf down”表示“狼吞虎咽地吃”，十分形象生動;漢語“舞文弄墨”中的“舞”字亦是如此。

4.2 英漢語名詞與動詞轉換的不同點

雖然語言具有能產性(productivity)，但是由于漢語受到雙音化的影響，從古代漢語發展到現代漢語，單音節詞的使用急劇減少，雙音節詞使用不斷增加。由于雙音節詞語法特點比較穩定，缺乏變動性，因而漢語中詞類轉換現象就不斷減少。

英語屬于拼音文字、音素文字，字母的組合雖然受到一些構詞規則的限制，但是英語構詞和詞義之間還是比漢語更具有任意性。漢字多由圖形發展而來，大多數漢字是音、形、義的結合，所以漢字表義性較強，語法也較為穩定，沒有英語詞靈活、自由。

綜合上述原因，筆者將英、漢語名動詞轉換的區別歸結如下:第一，英語中名動詞類轉換現象相對較多，漢語中較少，且多見于古代漢語中;第二，就發展趨勢而言，英語的名動詞類轉換有增長之勢，而漢語的這一現象卻有衰落之勢。

5 結語

語言不僅是一脈相承的，更是變化發展的，我們對于不同語言現象的比較研究有利于更好地了解并使用語言。英語與漢語中的名動詞類轉換現象及其發展的趨勢值得英語界和漢語界深入分析和探討。從兩者詞類轉換上的異同，我們可以得出許多值得參考和借鑒的東西，并根據這些信息對人類語言的歷史演變和發展進程進行研究。

注釋

① galvanise 源于Galvani(1737-1798)，意大利物理學家，1786年發現了電流。

參考文獻

[1]蔡基剛.英漢詞匯對比研究[M].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8.

[2]黃伯榮，廖旭東.現代漢語[M].甘肅人民出版社，1981.

[3]高芳，徐盛桓.名動轉用與語用推理[J].外國語，2000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