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女阿五》中早期美國華裔女性的形象建構

摘 要: 《華女阿五》是華裔美國文學史上一部重要的作品，作品中玉雪這個早期華裔美國女性的形象建構和塑造是符合當時社會條件和作家自身情況的。本文試探分析待作家是如何塑造出這個形象，以及該形象建構所具有的不足之處，以此全面公正對待作家的創作。

關鍵詞: 《華女阿五》 玉雪 早期美國華裔女性 形象建構

1.引言

華裔美國文學一直處于美國主流文學的邊緣，直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華裔美國運動崛起才開始占據一席之地。其中華裔女作家黃玉雪對華裔美國文學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黃玉雪的創作主要開始于上世紀五十年代。而那個年代由于受到全面教育而用英語書寫小說的華裔作家極少，黃玉雪成為華美小說界的前賢，也因此被湯亭亭稱為“華裔美國文學之母”。然而，她被一般的華裔美國批評家視為“白化”嚴重的華裔作家，其中趙健秀的抨擊尤為猛烈。趙健秀鄙視華裔作家的自傳體小說，說“屈服和忍受，自貶和懇求”是“坦白和自傳”的形式[1]。他認為黃玉雪的《華女阿五》(The Fifth Chinese Daughter，1950)是用第三人稱寫自己的作品，即他所鄙視的自傳，認為她在白人幫助下出版自傳體小說的做法是“一個精明的女生意人”，但不是“一個嚴肅的或非常敏銳的作家”[2]。雖然他以雄辯的事實揭露和抨擊了美國的種族主義，但他對黃玉雪的嚴厲批評有失公允。

2.《華女阿五》的形象建構

如果我們仔細研讀黃玉雪的《華女阿五》，會發現她的作品并不是一味的“白化”，也不是完全毫無原則地拋棄中國文化而向白人示好。作為一個華裔美國女性，她在這部作品中構建的早期華裔形象即玉雪這個形象是符合當時的社會現實的。以下將具體分析這部作品中主人公的形象構建及其不足之處。

這部作品是黃玉雪的自傳小說。因此，與其說它是對早期美國華裔女性形象的建構和塑造，不如說它是對黃玉雪個人成長的書寫。雖然據美國華裔學者李雷威(David Leiwei Li)在一篇論及華裔文學之形成的文章中表示:“該書的原稿在出版時被刪節多達三分之二，同時作者本人顯然對此是加以默許的?！盵3]因此作品中的玉雪這個形象的建構和塑造并不是那么無可辯駁的“典型成功者”式的華裔范本。然而，在當時的情況下，作為一個華裔，并且是女性的黃玉雪能夠作為成功者將自己的成長歷程寫下來已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值得華裔美國人為她感到驕傲。面對這部書深受讀者好評的事實，我們也可以說其中對玉雪這個早期美國華裔女性形象的塑造是成功的。當然，對于這部作品中的主人公的形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見解。例如，鄧婉玥在其論文中寫道:“盡管現實中的黃玉雪確實成功了，她其實仍然是一個中國儒家傳統與美國自由教義雙重規范與制約下的乖女孩?！边@部作品中的“早期華裔美國人形象是一個自卑的乖女孩”[4]。這種觀點認為玉雪其實是對中國文化帶有偏見而努力向白人文化靠攏的形象，即對本民族文化感到自卑，而甘愿被西方文化馴服的乖女孩。另外也有些不同的觀點，如文晶在其論文中寫道，這一代華裔美國人形象則是“渴望認同感”的具有積極意義的形象[5]。他們在美國遭受排斥，很難取得事業上的成功，因此對中西方文化各取其利弊并加以采用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形象。我認為，以上這兩種基本觀點其實都是側重了當時華裔美國人形象的某個部分，而從總體來說后者的觀點更加公正一些。

首先，作品中的玉雪并沒有排斥中國文化。黃玉雪出生貧寒。黃玉雪作為家里的第五個女兒，從十四歲起便開始洗衣、買菜、做飯。她是靠勤工儉學才完成大學學業的。她所取得的成就，可以說是通過個人努力實現的。然而，和許多在美國獲得成功的華裔不同的是，她并沒有排斥中國的文化。相反，她從小就接受了中國文化的熏陶，后來隨著逐漸長大，她開始認識到中國文化與美國文化的不同，她不斷對比中國和美國的文化，并且采用其中適用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在本書導語中她說道:“他們和我沒有質疑一些具有積極意義的價值觀念。我們很珍視這些價值觀念，將其作為我們的遺產……在行為舉止上，我們強調謙虛禮讓，自立更生，誠實可靠，聲音適中。在價值觀念上，我們推崇熱愛學習，尊重自然，服務他人，節制適中，知足常樂。我們基本的和最重要的價值觀是家庭凝聚力。我們的家庭得益于中國的歷史?！盵6]她相信，這些價值觀念其實并不是中國特有的，所以她所奉行的價值觀實際上就是中西方文化中的精髓。她強調的是兩種文化的精髓和共性，而不是兩者的差異。就像程愛民所評價的:“此書(《華女阿五》)有一個顯著特點是它并不排斥中國文化。”[7]也因為如此，她才能在華裔遭排斥的美國獲得成功。因此我們不能簡單地說她這是“嚴重白化”，或者是“投機取巧”。

其次，玉雪對于個人成功的追求也是有積極意義的。黃玉雪屬于第二代華裔作家。1882年《排華法案》的實施使到美國的中國移民數量劇減。但是隨著第二代華裔數目的不斷增長，他們對華裔美國社區的改變作用也逐漸呈現出來。這時他們也開始面臨著確立自我身份的尷尬境地面對種族歧視和不公正待遇時，他們或夢想有朝一日賺了足夠的錢榮歸故里，享受天倫之樂，或陶醉中國的回憶里。中國在他們心目中有著不可替代的地位，否認自己的種族就等于否認自我。然而，對于第二代華裔來說，他們有自己的社交圈和文化價值觀，中國和美國在其心目中的地位與他們的父輩相比也開始產生差異。他們生在美國，長在美國，接受美國的教育，中國對他們來講是個遙遠而陌生的國度。

在這種情況下，黃玉雪的《華女阿五》中玉雪的形象建構就顯得積極且符合當時的社會情況。首先，玉雪是一個華裔美國人，她需要面對當時美國人的對華歧視。例如，玉雪在學校中會受到美國小孩的侮辱和嘲笑。在她生活的周圍，也難免會遇到種族歧視。其次，她又是一個女性，又要在家里承受傳統中國家庭的父權制。盡管她的父親黃恒與傳統的中國父親形象已有些差異，他是個基督徒，對基督教的信仰使他有力的擯棄了儒家傳統的某些方面，如裹小腳，禁止女兒入學，等等，但他同時也相信中國傳統的道德責任，在某些方面他尊崇儒家的正統觀念，這些無疑壓抑了玉雪。例如在“天恕”這一章中，作者寫道:“這種喜慶場面只有生兒子時才有。十五年中，從天福到天恕，中間生了三個女兒。在天恕之前是玉寶，可玉寶出生時全家靜悄悄的，根本就沒有這種場面?！睂τ谶@個，玉雪“翻來覆去地琢磨”，并且對此感到“不自在”[8]。因此，在種族歧視和家庭父權制下生存的玉雪，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自己尊崇的價值、道德觀，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勇敢無畏的舉動。在當時的這種條件下，她積極地學習、生活，不甘屈于人后。她想繼續求學，讀大學，讀研究生，完成自己的學習。這在當時，不僅對于華裔美國人來說是很難想象的，對當地的美國人也是極具挑戰的。因此我們說，玉雪這個形象是具有積極意義的，是值得中國人和華裔美國人驕傲的。

當然，玉雪這個形象并不是無可挑剔的。由于該書的原稿在出版時被刪節多達三分之二，我們可以想象這個形象并不完全是早期華裔美國女性的寫照。在當時對華種族歧視的美國社會，黃玉雪默許自己文章的刪節，迎合白人主流文化是可以理解的。應該說，“黃玉雪在作品中刻畫出的華裔美國主人公的真實形象非常具有20世紀40年代的時代特征。在還不寬松的種族歧視語境下，同時因為有了二次大戰的同盟關系導致的華人處境微妙的好的轉化，華裔美國人渴望成功與被認可的心態空前迫切”[9]。

3.結語

《華女阿五》雖然從內容到形式都存在許多缺點和不足，但它的確如實地描繪出了出生于美國的第二代華裔在中美文化沖擊下，不斷調整自己以適應美國“主流”社會的努力。雖然玉雪這個形象存在為白人主流文化宣傳的因素，但作家在其作品中對玉雪這個早期華裔美國人的形象建構大體上是符合當時社會情況的，并且也如實反映了早期華裔美國女性在種族歧視和中國傳統家庭中的父權制雙重制約下的生存現實和所面臨的困難。應該肯定的是，它打破了華裔美國文壇長期的沉默局面，為下一代華裔美國作家的問世開拓了道路。

參考文獻:

[1][2]張子清.華裔美國文學之母:充滿傳奇色彩的黃玉雪.當代外國文學，2003.3.

[3][7]程愛民主編.美國華裔文學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4][9]鄧婉玥.華裔美國文學人物形象發展脈絡初探.重慶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05.

[5]文晶.華裔美國文學研究.黑龍江大學，碩士論文，2001.

[6][8]黃玉雪著.張龍海譯.華女阿五.譯林出版社，20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