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阿赫瑪托娃是二十世紀俄國的一位偉大的女詩人,她的詩歌風格耐人尋味,獨特的意象令人驚嘆。詩人一生寫過多首愛國詩,本文選取其中兩詩首《拋棄國土,任敵人蹂躪……》和《故鄉的土》進行解析,探究阿赫瑪托娃的故土情節和藝術手法。
關鍵詞: 阿赫瑪托娃 《拋棄國土,任敵人蹂躪……》 《故鄉的土》 故土情節
阿赫瑪托娃是二十世紀初俄國詩壇一顆璀璨的明星。她的詩歌的風格是俄國詩歌的古典傳統與現代經驗的有機結合。她生前曾出版過六種單行本的詩集,其中包括多首愛國詩。本文選取《拋棄國土,任敵人蹂躪……》和《故鄉的土》這兩首詩進行解析,以最大限度地求取“窺一斑而見全貌”的結果,了解阿赫瑪托娃的內心活動及其創作藝術。
阿赫瑪托娃對于祖國有她自己的觀察和理解?!稈仐墖粒螖橙缩遘k……》是阿赫瑪托娃于1922年創作的以祖國為主題的無題詩。這首詩的創作時期正值十月革命勝利后初期,它描繪了詩人對革命的茫然卻又不忍拋下自己祖國而遠逃外鄉的心理畫象。她鄙視、同情那些賣國求榮及出逃他鄉的人,就像詩中所說的:
……
我厭惡他們粗俗的奉承,
我不會為他們獻出歌曲。
……
我永遠憐憫淪落他鄉的游子,
他像囚徒,像病夫。
……
在藝術上,作者采用了她詩歌創作的主要手法,即內心獨白,如:“我厭惡他們粗俗的奉承,/……/我永遠憐憫淪落他鄉的游子,/……”這種“我”的獨白,“我”與“你”的對白在阿赫瑪托娃的詩中比比皆是。例如:
我愛上了你/卻產生了苦惱
……
不過我不喜歡黃昏的到來,
不愛海風,不愿說“你走開”。
我不祈求智慧和力量。
但,要讓我取取暖,烤烤火!
這種內心獨白使詩歌蘊含了戲劇化的特征,賦予了言語行動性。對話的言語表述無論如何隱秘,它都是內心運動暴露無遺的外在表征。內心的運動,能使言語之流湍急、洶涌、閃爍變化不定。尤其是內心獨白,其性質就是自己講述自己,就是客觀的。因此,內心獨白更能賦予詩歌言語以活力,更能客觀地反映詩人內心的活動。而通過這首詩中的內心獨白,我們更能了解詩人對祖國忠貞不渝、迷茫又摯愛的復雜感情。
從《拋棄國土,任敵人蹂躪……》中我們感悟了詩人對祖國的忠實的信念,也看到了詩人開始走出早年所參加的阿克梅派的影響,不再拘泥于“室內情”,而開始寫一些謳歌祖國的好詩。如果說《拋棄國土,任敵人蹂躪……》反映了詩人早年對于祖國的情感,那么在《故鄉的土》一文中則折射出詩人晚年時期對于祖國的認識。雖然這兩首詩的創作時間跨度達39年,但這兩首詩就其情感主線來講卻具有某種承接性?!豆枢l的土》標題下所引的兩行詩正是《拋棄國土,任敵人蹂躪……》這首詩的最后兩行。這表明,詩人所寫的關于祖國的主題詩是一脈相承的,研究它們,更有助于我們了解詩人思想的發展與藝術的升華。
相對于《拋棄國土,任敵人蹂躪……》這首詩來講,《故鄉的土》的新意在于:它是詩人在晚年,在經過坎坷的生命歷程后,對于祖國的更平和卻更深刻的認識。思想境界跟藝術造詣都非常地深。
在《故鄉的土》一詩中我們看似平平淡淡的眼前景(故鄉的泥土),卻是詩中最不可或缺的內容,它反映了非平常的情感,折射出詩人對于故土(祖國)的珍貴情誼。在詩中,詩人不露斧鑿地使情與景交融,還讓詩歌的理與情并茂。“理”是人對外界生活概念性的本質把握,但在美的創造過程中,理往往和情感、想象、感知等交融在一起,成為審美感受中潛在的、深層的理知認識,而不同于一般認識論中的理性認識?!扒椤笔侨藢陀^事物是否符合自我的需要所作出的一種心理反應?!袄怼迸c“情”融合而成的“意”,可以以自覺意識的形態存在,也可以以非自覺的意識(潛意識)的形態存在。在潛意識中還包含著由歷史性積淀、遺傳而來的“種族集體無意識”和由社會性積累而來的“個人無意識”。在《故鄉的土》這首詩中,詩人將對故土的理性認識同自己對故土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既包含自覺意識,又包含非自覺意識的“意”,即對故土的發自內心的摯愛。
詩題叫做“故鄉的土”,這里其實包含了雙層的意思。它既可指故鄉的泥土,又可指祖國。詩人著眼于“祖國”,又從故鄉的泥土這小處著手,使得全詩含蘊深遠,形象鮮明。在這里,“故鄉的土”屬于具象性意象,詩人借用故鄉的土表達對祖國的真摯情感。這種具象性意象我們在阿赫瑪托娃的很多作品中都能看到。例如,在詩歌《愛》中,她這樣描寫“愛”:
有時像條小蛇蜷成一團,
偎在心田施展法術,
有時像只小鴿子
整天在白色窗臺上嘰嘰咕咕,
她把愛比作小鴿子,比作小蛇。用“小蛇”、“小鴿子”這樣的具象性意象去表達愛這樣一個抽象的理念。再比如說,在《吟唱最后一次會晤》這首詩中有這樣一句話:
我竟把左手的手套
戴在右手上。
詩人把內心的絕望與彷徨用“戴錯手套”這樣的具象性意象生動地表達了出來。意象對于詩歌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意象必須包容它的對立面,這個對立面對于具象性意象來說就是抽象,對于非具象性意象來說就是具象。在《故鄉的土》這一詩中詩人讓詩的具象性意象與抽象達到了相容的自然和諧的狀態。另外,從整首詩著眼,我們只看到“故鄉的土”這一意象,可能會覺得單一。但是,就像龐德所說:“意象是在頃刻間理智和感情結合成一個綜合體,或一個結節,呈現在詩人眼前。一個詩人寫了一堆作品也許還不如找到一個‘意象’有價值?!薄肮枢l的土”這看似單一的意象卻足以架構我們與詩人內心感情的橋梁。
在詩中,詩人通過“故鄉的土”這一意象作為我們感知詩人情感的橋梁,但詩人在詩中卻并沒有直抒胸臆,而是借鑒了民歌中正反相襯的手法“不是……,而是……”,但詩人只取前半部,而舍去后半部,留給讀者自己體會,使詩充滿弦外話。如她說:
我們不把它珍藏在香蘘里佩帶在胸前,
我們也不聲嘶力竭地為它編寫詩篇,
……
第一句話的言外之意可以理解為:但我們可以把它牢牢地記在心上,或者說,但它對于我們始終非常珍貴。第二句話的言外之意可以理解為:我們要用實際行動去愛護它,而不用故作姿態。阿赫瑪托娃想縱情謳歌故土的可貴,卻又極言它的平淡,無非是想暗示我們:故土的真正價值,不是人們的一時感覺所能感知,而是無價之寶。只有“躺在它懷里就化作它”,這一意象才能揭開這個奧秘,但詩人始終沒有道明,留給我們仔細體味。
除了言外之意,詩中還充滿了對立的分裂,“但那不是二元意義的對立及分裂與循環,而是一元之內的對立及分裂與循環”。例如詩中詩人一面寫故土“不擾亂我們心酸的夢境”,一面又說“我們也不把它看成天國一般”;一面寫它不過是“套鞋上的土,牙齒間的沙,我們踩它、嚼它、踐踏它”,一面又說“當我們躺在它的懷抱里,我們就變成了它”。從這些對立的分裂中我們可以感受到詩人這樣的情感:不管是處于平靜,還是經歷風雨,我們要經得起各種波瀾的考驗,始終保持對祖國真摯的信念。
《故鄉的土》最后兩句是這樣寫的:“可是,當我們躺在它的懷抱里,我們就變成了它,/因此,我們才如此自然地把它稱為自己的家。”這兩句話不禁讓我們想起中國古詩中的名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無論是《拋下祖國,任敵人蹂躪……》,還是《故鄉的土》,它們都深切地體現了詩人不管處于何種境遇,對于祖國忠貞不渝的愛。從《拋下祖國,任敵人蹂躪……》到《故鄉的土》,既是詩人故土情節的不斷深化,又體現了詩人藝術造詣的不斷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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