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的曖昧表達與社會文化

摘 要： 曖昧性表達是日語語言文化的顯著特點之一，在日常的語言交際中曖昧表達隨處可見，它的形成與日本的島國環(huán)境、“以和為貴”的集團觀念與審美意識密切相關(guān)。因此，我們應結(jié)合日本的社會文化來學習日語，以真正了解日語含蓄、委婉表現(xiàn)的曖昧文化。

關(guān)鍵詞： 日語 曖昧表達 社會文化

一、引言

1994年12月，大江健三郎在斯德哥爾摩瑞典皇家文學院發(fā)表了題為《我在曖昧的日本》（直譯應為《曖昧的日本的我》）的演講。大江健三郎提到，日本人或日語表達的特點經(jīng)常被概括為“曖昧”。日語的模糊表達，在日語中一般稱為“曖昧表現(xiàn)”，源遠流長，很有傳統(tǒng)。其表達形式豐富多彩，大致有：含糊語表達式、留有余地式、繞開話題式、以謝代拒式、以肯代否式、相關(guān)成分省略式等。

二、日語模糊表達的分類

（一）含糊語

日本人說話時喜歡含糊其辭，真正的意思要根據(jù)談話的語境，以及說話雙方心中的默契來心領(lǐng)神會。其中“けっこう”“ちょっと”“いい”“どうも”“はい”是最有代表性的詞語。

“けっこう”一詞本身就具有兩種意思，一是“可以，好的”表示肯定語氣；二是“夠了，可以了，不必了”表示否定語氣。例如：

王：お茶にしましょうか、コーヒーにしましょうか。

鈴木：いいえ、水で結(jié)構(gòu)です。

這個例句中，“けっこう”表示肯定，鈴木要喝的是“水”。

男の人：砂糖とミルクを入れましょうか。

女の人：砂糖は結(jié)構(gòu)です。

男の人：あ、わかりました。

而這個例句則表示否定語氣，就是不用加砂糖。

“いい（可以）”也是一個極易引起歧義的表現(xiàn)。例如：

女の人：コーラ、塩、コーヒーを買ってきてください。

男の人：はい。

女の人：あ、コーヒーはいいです。

“いい”這個詞極具抽象性和概括性，在具體會話中，視上下文的關(guān)系，語詞（短語、句子）之間的連接，說話者錯綜復雜的心理，均帶有特定的含義，需通盤考慮。“いい”以外的，未說明的空白部分的意思，體現(xiàn)說話人的內(nèi)心傾向，有必要仔細斟酌，進行補充解釋。

此外，日語中的“どうも”也是一個經(jīng)常使用的模糊表達，它后面省略的有可能是“ありがとう（謝謝）”和“すみません（對不起）”等詞。“模棱兩可地將語尾部分搪塞過去，代之以笑臉結(jié)束，是日本人的拿手活兒。如果人們將要說的都說完，就無須曖昧地微笑了。正因為應說清的東西不說清，才不得不考慮用別的方式填補。日本人那種不合宜的笑，對外國人來說顯得不可理解并且不愉快”。在日本人的頭腦里，微笑并不一定代表歡樂，有時或許可以說是難為情、一種自我解嘲的表示。所以，千萬不要想當然地以為日本人的微笑就是同意、接受的意思。

（二）句末用委婉或否定的表達方式

在日語日常對話中，句末表示斷定時很少用“です”的形式，而是更多地使用“～らしい；～のようだ；～ではないかと思われます”等間接、曖昧、不確定的表達方式，以避免直接或強硬的斷定，委婉地轉(zhuǎn)達自己的想法。有時即使是確定的事實，在和上司、長輩或不太親密的人說話時也被經(jīng)常采用，用以表達自己的敬意。如：出席某個會議，日本人會說：“先生のお席はこちらのようですよ。”因為寫著名字，所以即使用“こちらですよ”也沒有關(guān)系。

（三）省略

省略是日語語言現(xiàn)象中一種獨特的表達方式。日本文言語法學家松尾舍治郎把“省略”多列為日語的三大特色之一。日本自古以來長期的封閉政策、單一的民族性、強烈的集體觀念，使得身體語言的重要性遠遠大于口頭表達，語言中的省略現(xiàn)象便隨時發(fā)生，尤其是人稱代詞的省略，更是堪為一絕，這是其他語言中所罕見的。

1.主語的省略。例如，自我介紹時在日語中經(jīng)常這樣說:田中ですが、大學の一年生です、中國語を?qū)煿イ筏皮い蓼埂Ｍ鈬丝赡苡X得很難理解，因為句子中沒有主語。再如:電車が遅れているですけど、もう來るでしょう。涙が出るほど悲しい。今晩、ちょっと伺いたいですが。主語不出場，不等于沒有主語，只是以一種弦外之音的方式隱藏起來了。因為在日本人看來，每個句子里都有一個主語的表達方式是機械枯燥的、令人乏味的。主語的省略使句子更精煉，更能增加人們的想象力，也才更能讓人們體味到語言之外的韻味。

2.留有余地的省略。在日語中有些話不說不行，因此，為避免給對方造成傷害和隔閡，往往說一部分，把對方也懂的、直接說出后有可能給雙方造成不愉快的方面省略。例如，請求別人幫忙時經(jīng)常說:ご都合がよろしいでしたら、もしご時間があれば、ご面倒ではなければ；提出建議時:あのう、ちょっとすみませんが、音楽の音が；恐れ入りますが、お宅の子供が等。這種委婉的省略表達充分考慮到對方的心情感受而進行的，能把自己想要表達的內(nèi)容傳達給對方，起到融洽的交流效果。

3.已知信息的省略。根據(jù)具體的場合，對話雙方若是已經(jīng)都知道的信息，再用完整的句式表達，那樣就顯得重復、羅嗦。例如，私は.豚肉です。直譯成中文就是：“我是豬肉。”但若根據(jù)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就不會出現(xiàn)歧義；“我要的是豬肉、我喜歡吃豬肉。”又如:あそこのすし屋が高いです。根據(jù)具體的語境可以譯為：“那家壽司店的料理貴、那家壽司店的樓層高”等。日本人很注重那種“…を言えば、十が分かる”、“言わなくても分かる”的人際交往。弦外之音、言外之意才是說話人要表達的［本音］。

三、日本中模糊表達的形成原因

（一）島國的影響

日本是一個狹窄的島國，四面環(huán)海，地理環(huán)境使日本人形成了一種統(tǒng)一的國民性。千百年來，人們生活在相對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中，與大自然和睦共處。大自然陶冶了人們的情操，從而也影響到日本民族感情的細膩、語言表達的柔和委婉。在這種社會里，人們的交流不需要太多的語言，只需憑眼神、表情就足夠了，通過委婉含蓄的表達，得到“此時有聲勝無聲”的語言效果。所以，日本人在交流時就養(yǎng)成了“以心伝心（以心傳心）”的習慣。此習慣對日本人的語言表達有著重要影響。使用委婉的表達實現(xiàn)了日本人的“以心傳心”的效果。

（二）與“和”文化意識的產(chǎn)生密切相關(guān)

公元539年，圣德太子所創(chuàng)造的日本歷史上第一部憲法——《十七條憲法》中的第一條就載入了“以和為貴”的詞條，從法律上明確了“和”的主張，也就形成了“以和為貴”的“和”文化意識。在日本社會不主張個人奮斗、個人競爭，而主張團體之間的協(xié)作，一切突出個人行為的事情大都受到抵制，而強調(diào)集團觀念。在集體與個人之間具有“他人”依存性。人與人之間為了保持“和”的局面，就使得平時日語中的語言在表達方式上不可避免是謹慎、恭敬、曖昧的。

（三）日本人的審美意識

日本人對美的追求使得他們盡可能地發(fā)揮著各種美的理念。在語言表達中的美的意識具體體現(xiàn)為委婉、婉轉(zhuǎn)地表達自己的想法，給別人留有理解的余地。日本人一般不愿把事情說得很明確，反而喜歡曖昧，特別喜歡含蓄的言外之意，認為高級的東西不在容易懂得的東西中，而在深奧玄秘之中。也就是語言的表達越曖昧越含蓄，越能顯示自己品行高雅。在日本古典文學和傳統(tǒng)藝術(shù)中，日本人正是從這種朦朦朧朧、深奧莫測的藝術(shù)中感受到回味無窮的余韻，體會到情感的和諧。

三、結(jié)語

“語言不脫離文化而存在，就是說，不脫離社會流傳下來，決定我們生活面貌的風格和信仰的總體。”人類學家薩皮爾這句話無數(shù)次被引用，證明語言與文化關(guān)系密切。拋開該民族的社會文化孤立地去研究語言，那只能是只見樹木，不見森林，永遠不能掌握語言的精髓。日本曖昧語言文化中“以和為貴”的理念是日本社會集團主義、民族主義形成的思想根源。對語言的理解的根本在于對社會文化的理解，只有更多地了解語言的社會文化背景，我們才能掌握該語言在表達上的種種變化和諸多的獨特語言現(xiàn)象。因此，我們在學習日語時，不應單單強調(diào)單詞、句子本身，而應結(jié)合日本的風土人情、日本人心理、思維方式及其審美意識等多方面的社會文化來學習日語。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學懂日語，也才能真正了解日語中那種含蓄、委婉表現(xiàn)的曖昧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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