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及詞化偏好對比分析

摘要:“詞化”這一術語集動態演變過程與靜態演化結果于一身。借用詞化理論和語義成分分析法， 本文著重討論了英漢“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及詞化偏好。研究有以下三點發現:一是英漢“哭”類動詞享有共同的語義成分組合模式，即“核心意義+方式+原因+口型+持續時間”，但內部語義容量及詞語感情色彩有差異;二是英漢“哭”類動詞詞化偏好不同;三是詞化過程伴隨著語義成分的增加、消減、合并及詞性的轉移。

關鍵詞:“哭”類動詞 語義成分 詞化偏好

英漢語言中存在大量的“哭”類動詞。現代英語中除“cry”外，還有“sob、weep、snivel、blubber、whine”等，現代漢語中有“哭、哭泣、哽咽、啜泣、聲淚俱下、涕淚交流”等。英漢兩種語言在表示“哭”的語義上既有共性也有個性，表現出不同的語義成分、語義容量及詞化偏好。本文試用語義成分分析法和詞化理論對現代英、漢語中“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和詞化偏好進行探討。

一、詞化理論和語義成分分析

(一)詞化

對于詞化，語言學家們雖從不同角度進行過研究，但至今語言學界尚未給出一個系統且明確的定義。Baucer(1983:48～61)提出詞化的五種類型，即音系詞化、形態詞化、語義詞化、句法詞化和混合詞化。HopperTraugott(1993:223～224)認為，詞化就是語言材料演變為詞項或通過吸收語言材料形成詞項的過程。Packard(2000:216)認為，詞化主要用來表示某一語言形式發展成或被吸收來構成詞項的狀態。嚴辰松(1998:8)認為，用語素、詞或詞組等各類形式表達語義是語言的詞匯化過程。董秀芳(2003:54)認為，詞化是一種從非詞的分立的單位發展為詞的變化過程。王文斌、周慈波(2004:413)認為，詞化是指原屬于橫組合關系的詞語自由配列成為一個固化的詞匯單位，或將不同的語義成分整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固化的、在句法上具有獨立詞位功能的詞匯的過程。

鑒于諸家對于詞化的理解各異，我們也嘗試為詞化做一界定:詞化是指某些語言材料或語義成分重新整合成新詞的動態過程，詞化的結果是產生語義固化、句法獨立的新詞，這個新詞可以是單詞素詞、雙詞素詞或多詞素詞，因而“詞化”這一術語集過程與結果于一身，應從共時和歷時兩個角度綜合研究。

(二)詞化模式和詞化偏好

詞化模式是指語義相容的各種成分整合為詞的各類模式。語言界存在很多詞化模式理論，譬如，Talmy(引自羅思明，2007:13)認為，英語的運動動詞詞化模式是“動作+方式”;嚴辰松(1998:8)通過比較英漢語有關運動和狀態的詞匯化模式發現，英漢運動動詞都同時表示“動作+方式或原因”，英漢都用外圍成分表達動作的方向等;羅思明(2007:15)借用Talmy的運動事件動詞詞化模式理論對英漢“緩步”類動詞進行了研究，發現英漢運動事件動詞的詞化模式應為“動作+方式(原因)+X”，此觀點與嚴辰松(1998:8)的發現一致，這說明英漢運動事件動詞的詞化模式存在一定程度的一致性。

動詞類別不同，詞化模式也不同。王文斌、周慈波(2004)通過對英漢“看”類動詞的語義及詞化對比分析，將英漢“看”類動詞詞化模式總結為以下兩點:一是英語“看”類動詞大多為單音節動詞，詞內語義結構呈現高晦暗性，且多借助于介詞來表示看的前后、左右、上下、遠方等;二是漢語“看”類動詞呈雙音節詞化趨勢，詞內語義結構透明，在構詞上表現出多種偏正結構和多用復合動詞表示看的前后左右等。

本文將用“詞化偏好”代替“詞化模式”這個術語，原因有二:一是本文試圖提出英漢“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組合模式，我們認為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這類詞的詞化模式;二是由于語言結構不同，英漢語詞化表現出獨特的偏好，有必要對其探討。

在對詞化及詞化模式進行簡要綜述和部分討論的基礎上，下文將重點討論英漢“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語義容量及詞化偏好。

(三)語義成分分析

語義成分分析又稱詞匯解構(lexical decomposition)，即把詞分析成若干語義成分。它的基本理念是詞義是一個不同語義成分的復合體，因此可以被分為更小的語義單位。人們常用二分法來處理語義成分，如果某個詞義帶有某項語義成分X，就用“+X”來表示，沒有則用“-X”來表示①。最初語義成分分析法的直接對象是親屬詞匯，幾乎每一個詞項都可以借用有限的語義成分進行分析。比如，“man”=[+HUMAN，+MALE，+ADULT]，“women”=[+HUMAN，-MALE，+ADULT]，但從嚴格意義上講，并不是所有的詞都可以用二分法來分析，二分法適用于相互之間區別比較明顯的一組詞，如共享同一個上義詞的下義詞群。

王文斌(2001:238～242)認為，語義成分分析法除了可對親屬詞匯的語義成分進行有效分析外，還可以對同義詞進行分析。“哭”類動詞群屬于同義詞群，借助語義成分分析法可以揭示它們之間相同和相異的語義成分，因而下文將借用語義分析法對其語義成分進行分析。

二、英漢“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分析

(一)英語“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分析

現代英語中“哭”類動詞有“cry、weep、sob、snivel、blubber、whine、bawl、wail、whimper、yowl、grizzle”。這些動詞均具有“哭”主體所表現出來的動作、原因和方式等，而“cry②”是共享語義核心。我們參照Hornby(2002)主編的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Foruth Editon)，Wehmeier(2004)主編的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Sixth Editon)這兩部英語專業學生用的較為普遍的詞典和Pearsall(1998)主編的The New Oxford Dictionary of English為工具，對以上11個“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進行了分析，結果如下所示:

動詞核心語義方式持續

時間原因口型

cry+cry+/+voice+/-long+pain/sorrow

+/-happiness+/-open

weep+cry+/-soft voice+/-long+pain/sorrow

+/-happiness+/-half open

sob+cry+noisily

+taking sudden

sharp breath+long+pain/sorrow+half open

snivel+cry+noisily

+in an annoying way+long+pain/sorrow-half open

blubber+cry+noisily

+in an annoying way

+uncontrollably

+like a child+long+pain/sorrow+widely open

whine+cry+longhigh voice

+in an annoying way

+complainning+long+pain/sorrow

+want sth-half open

bawl+cry+loudly

+in an annoying way+long+pain/sorrow

+want sth+widely open

wail+cry+prolonged loud

high voice+long+pain/sorrow

+anger+widely open

whimper+cry+lowweak

voice+long+pain/sorrow

+discontent+half open

yowl+cry+longloud

high voice+long+pain/sorrow

+happiness+widely open

grizzle+cry+continuously

+fretfully+long+pain/sorrow

+want sth+open

要對每個單詞的全部語義做徹底而精確的二分法分析并非易事，上面的分析中我們僅羅列了各單詞的主要語義成分，以揭示彼此之間的語義差異。若涉及到單詞的附屬性語義，如語義的感情色彩時，則詞語本身的感情色彩有差異，“cry、weep、sob、wail、whimper、yowl”是中性詞，不帶感情色彩;而“whine、bawl、snivel、grizzle、blubber”則帶有一定程度的討厭、蔑視等貶義色彩。

(二)漢語“哭”類動詞及其語義成分

古漢語與現代漢語中“哭”類動詞均有單詞素、雙詞素及多詞素詞，其中多詞素詞這里特指四詞素詞(成語);當然也有三個詞素的詞，但特別少，如“哭鼻子”是“哭”的一種詼諧說法，在此列出，下文不再出現。查閱了《辭海》《古代漢語詞典》《現代漢語詞典》《語言大典》等工具書之后，我們選取古漢語和現代漢語中并存且常用的雙詞素詞及現代漢語常用的四詞素詞分析各動詞的主要語義成分③。

現代漢語和古漢語中表示“哭”的雙詞素動詞有:“哭泣、哭號(痛哭)、慟哭、號哭、嚎啕(號啕、號咷、嚎咷)、嗚咽、抽搭(啜泣、抽泣、抽噎、抽咽)、啼哭、涕零、哀號、哀泣、悲咽、悲泣、悲號”等;現代漢語中的四詞素詞有:“聲淚俱下、泣不成聲、涕淚交流(涕淚俱下、涕泗交流)、潸然淚下、哭哭啼啼、鬼哭狼嚎、泣下如雨、呱呱而泣、喜極而泣”等。這類詞均含有“哭”這一核心語義，但在表達“哭”的方式和原因上卻有語義差別，含有不同的“方式、口型、原因、持續時間”等主要語義成分，現羅列如下:

動詞核心語義方式持續時間原因口型

哭+哭+/-有聲+/-長時間+/-高興

+悲痛，哀傷+/-開

哭泣+哭+/-輕聲+/-長時間+/-高興

+悲痛，哀傷+/-半開

哭號+哭+大且高聲+長時間+悲痛，懊惱+大開

號哭+哭+大且高聲

+連哭帶喊+長時間+不滿，抗議

+悲痛+大開

嚎啕+哭+大且高聲+長時間+悲痛，不滿，抗議

+希望得到同情+大開

嗚咽+哭+輕聲

+抑郁氣塞+長時間+悲痛，憤懣+半開

抽搭+哭+輕聲

+鼻子一吸一頓+長時間+悲痛，憤懣+半開

啼哭+哭+大聲+長時間+悲痛+大開

涕零+哭+無聲+長時間+悲痛+/-高興-半開

哀號+哭+大且高聲+長時間+悲痛+大開

哀泣+哭+/-輕聲+長時間+悲痛+/-半開

悲咽+哭+/-輕聲

+喉嚨哽住+長時間+悲痛+/-半開

悲泣+哭+輕聲+長時間+悲痛+/-半開

慟哭+哭+大且高聲+長時間+極度悲哀+大開

悲號+哭+大且高聲+長時間+哀痛+大開

聲淚俱下+哭+有聲+長時間+極度悲痛+開

涕淚交流+哭+/-聲

+鼻涕+長時間+極度悲哀+/-開

鬼哭狼嚎+哭+大且高聲+凄厲+長時間+凄慘，悲涼+大開

哭哭啼啼+哭+大小聲交替+長時間+悲傷，委屈+/-開

泣不成聲+哭-有聲

+喉嚨哽住+長時間+極度悲哀+/-半開

潸然淚下+哭-有聲+突然-長時間+悲痛，同情-開

呱呱而泣+哭+大聲+/-長時間+悲痛

+想要某物+大開

泣下如雨+哭+/-輕聲+長時間+悲痛+/-半開

喜極而泣+哭+/-輕聲+/-長時間+極度高興+/-半開

(三)英漢語“哭”類動詞語義對照分析

對上述英語“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進行分析，我們發現，“cry”相當于漢語中的“哭”，“weep”相當于“泣、哭泣”，“snivel”相當于“抽噎、抽搭”，“blubber”相當于“號啕(號咷、嚎啕、嚎咷)”，“whine”相當于“哭哭啼啼”，“bawl”相當于“號哭(嚎哭、哭鬧)”，“wail”相當于“慟哭(痛哭)”，“whimper”相當于“嗚咽(啜泣、抽泣)”，“yowl”相當于“號哭”，“grizzle”相當于“啼哭、小孩哭哭啼啼”。通過比對，我們發現這些單詞在漢語中都有對應表達。由此可以看出英漢“哭”類動詞有完全的概念語義對應存在;但若對比附加性語義，如詞語的感情意義，則漢語中的“哭”類動詞多為中性詞，而英語中卻既有中性詞也有貶義詞，兩者并非都有絕對的語義等值詞。

依據上述對各漢語“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分析可見，“哭”相當于“cry、weep”，“哭泣”相當于“cry softly”，“哭號”相當于“wail、cry bitterly”，“號哭”相當于“express grief or pain by long，loud cries”，“嚎啕”相當于“wail in order to get sympathy，bawl”，“嗚咽”相當于“sob”，“抽搭”相當于“draw in breath noisily and irregularly from sorrow，pain，etc，especially while crying、snivel”，“啼哭”相當于“cry loudly”，“涕零”相當于“weep”，“哀號”相當于“wail、cry piteously”，“哀泣”相當于“weep plaintively”，“悲咽”相當于“sob、sad and choking with sobs”，“悲泣”相當于“weep sadly”，“慟哭”相當于“wail、yowl”，“悲號”相當于“wail”，“聲淚俱下”相當于“shedding tears while speaking、tears streamed down from one’s cheeks while presenting one’s views vehemently”，“涕淚交流”相當于“tears and nasal mucus streamed down from one’s cheeks at the same time”，“鬼哭狼嚎”相當于“wail like a ghost and howl like a wolf，give dreaty cries and screams”，“哭哭啼啼”相當于“wail and whine”，“泣不成聲”相當于“choke with sobs，and feel extremely sad”，“潸然淚下”相當于“suddenly in tears，tears trickling down one’s cheeks”，“呱呱而泣”相當于“grrizle、bawl”，“泣下如雨”相當于“tears stream down one’s cheeks quickly and continously”，“喜極而泣”相當于“cry of joy”。從以上漢英相對應的各種表達來看，漢語“哭”類動詞在英語中鮮有一一對應，大多數是短語或解釋性句子，四詞素詞尤為如此。

對英漢“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進行對比分析，我們可以看出這類動詞均含有核心語義“哭”，其他語義涵蓋“哭”的原因、方式、口型、持續時間等諸方面。據此，本文認為英漢“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組合模式應為“核心語義+方式+原因+口型+持續時間”，但是由于語義組合成分不同，英漢語“哭”類動詞表現出不同的語義容量，漢語很難在英語中找到對等語，英語則相對好找一點。由于詞語的感情色彩有差異，漢語多為中性詞，“鬼哭狼嚎”除外;英語既有中性詞，也有貶義詞，所以語義完全對等的詞在雙方語言中幾乎是不存在的，除非把詞置于某一具體語境下，但是這個語境化的詞就會缺失一部分原有的概念意義，而詞之所以能長久存在，主要是概念意義起作用，社會意義離開了某一特定的時空就會消失。

三、英漢“哭”類動詞的不同詞化偏好

(一)英語“哭”類動詞的詞源及詞化偏好分析

詞化過程中，語義的增減不可避免，下面試分析英語“哭”類動詞的詞源。

“cry”直接來源于古法語詞“crier”，“crier”又來自拉丁語的“quiritare(raise a public outcry or call on the Roman citizen for help)”，所以中世紀早期英語“cry”就表示“ask for earnestly or loudly”，而現代英語“cry”卻表示“shed tears or shout”，增添了語義;“sob”是荷蘭語或德語借詞，與荷蘭方言“sabben(to suck)”有關系，但這也表現不出現代英語“sob”中的“cry”這一語義，只是“contract the muscles of the lip and mouth”的動作與“sob”時的動作相似;“snivel”在遠古英語中是“snofl(connected with mucus)”，這與現代英語中“snivel”表示“cry”時的狀況有一定聯系;“blubber”在中世紀早期英語中表示“denoting the foaming of the sea or perhaps symbolic of a drop of liquid”，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模擬出了“shed tears”時伴隨的聲音，但聲音強度卻比現代英語中“blubber”弱;“bawl”在中世紀早期英語中表示“an annimal’s howl or bark”，借詞于中世紀拉丁語“baulare(to bark)”，有現代英語“bawl”的音高卻沒有“cry”的語義;“whine”源于古英語“haīnan’(whistle through the air)”與現代英語中“whine”的語義完全不同;“wail”也是借詞，來自Old Norse，在中時期英語中與“woe(great sorrow or distress，originally，it means natural exclamation of lament)”有關;“whimper”來自16世紀早期的方言“whimp(to make a feeble sounds)”，這似乎與現代英語“whimper”表示“cry”時的聲音有聯系;“grizzle”于18世紀中期在英語中保存下來，來源未知，當時的語義是“show the teeth or grin”，這似乎也與“grizzle”表示“cry”時的開口動作有聯系;“yowl”是中時期英語;而“weep”來源于德語，在古英語中是“wēpan”，兩者均沒有“cry”的語義。

從以上分析可見，英語“哭”類動詞的詞源雖從不同側面反映了哭的伴隨動作、狀態、聲音等，但卻沒有核心語義“cry”，這說明英語“哭”類動詞在詞化過程中增添了核心語義“cry”。

通過對以對上英語中的“哭”類動詞進行研究，我們發現兩點，一是上述羅列的“哭”類動詞，全部語義濃縮于單詞素詞，表現出“哭”類動詞的詞化偏好;二是現代英語中“哭”類動詞均為借詞(yowl除外)，其詞源中并沒有“哭”這一核心語義，詞化是語義成分增加的結果;三是從詞形上很難辨出其各種語義成分，比如snivel=sni+vel，只能看出sni-是指與鼻子有關的呼吸動作，是一個隱含詞根，來自中世紀英語的詞首詞素，具有breath-noisily的語義，其他語義則看不出來。

(二)漢語“哭”類動詞的詞源及詞化偏好分析

漢語屬表意文字，“哭”類動詞由象聲字演化而來，或擬聲或摹狀。古漢語中“哭”類動詞多為單詞素，也有為數不多的雙詞素和四詞素詞。例如“哭、泣、啼、號、嚎、慟、嚷、潸、哇、呱、鳴、噎、咽、嗚咽、啜泣、呱呱而泣”等。

通過比較，我們發現詞化導致了古漢語和現代漢語發生了以下六點差異:一是“鳴”僅在古漢語中有“哭”的語義，在現代漢語中這一語義消失;二是“號”在古漢語中沒有“哭”的語義，而現代漢語中有，語義增加;三是“嚎”和“號”古漢語中不通用，而現代漢語中卻通用，語義并用;四是“哭”在古漢語指“因悲痛而流淚出聲”，而現代漢語中卻指“因痛苦、悲哀或感情激動而流淚，有時還出聲。”，語義擴大;五是古漢語中部分單詞素動詞，雙詞素詞化后不再是動詞，而是名詞，如“啼眼”指“淚眼”，“啼珠”指“水、露珠”，類似的情況還有“泣辜、泣麟、哭踴”等，而現代漢語中這些雙詞素名詞不存在或不常用;六是古漢語中四詞素詞不多，僅有“呱呱而泣、涕泗滂沱、涕零如雨、流涕常潸”等為數不多的幾例，且多為文言文語篇中的句子，四詞素詞化程度不高，現代漢語反之。

現代漢語中仍保留了古漢語慣用的單詞素詞，但部分語義轉移、消失或合并，呈雙詞素或四詞素詞化趨勢，詞化詞內部語義結構更加透明，而且四詞素詞比雙詞素詞內部語義更加透明。這是因為，四詞素詞(成語)的前身是短語或句子，多是語篇詞匯化的產物。譬如《詩#8226;小雅#8226;大東》:“睠言顧之，潸焉出涕。”;再如《莊子#8226;齊物論》:“麗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晉國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那么，為什么雙詞素或四詞素詞化后詞的內部語義結構更加透明呢?我們認為，這是因為漢語單詞素詞往往呈現一詞多義的現象，如“哭”這個詞可以表示“流淚發悲聲(哭喊)，吊唁(哭喪)”，“泣”可以表示“眼淚(泣下如雨)或無聲或輕聲地哭(泣血)”，一旦雙詞素或四詞素詞化，形式看似復雜，但語義指向卻更加明確，避免了歧義，增加了語義的區分性特征。尤其是四詞素詞化后詞的內部語義結構更加透明，哭的樣子、聲響、口型等似乎躍然紙上。有學者將成語歸為詞組而不是詞，本文認為不妥，因為詞化既然是將不同的語義成分整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內部語義固化、在句法上具有獨立詞位的功能的新詞的過程，那就排除不了成語，只是說這類詞的詞匯單位比較大而已，但其在句法上有獨立詞位的功能，而且常常單獨使用，且在漢語中地位顯著。

(三)英漢“哭”類動詞的不同詞化偏好

綜上所述，我們將英漢“哭”類動詞的詞化偏好總結為以下四點。一是現代英語中“哭”類動詞從古到今均為單音節和雙音節詞，全部語義濃縮為單詞素詞;二是現代英語“哭”類動詞均為借詞，其詞源中并沒有“哭”這一核心意義，盡管部分借詞曾從不同側面反映出流淚伴隨的動作、聲音等。現代英語中“哭”類動詞的存在，是由于這些外來語進入英語后隨著英語語言發展的需要，在原語義基礎上增加了語義或完全舍棄外來詞本來的語義，借形不借義，或者部分借形演變成新詞的結果;三是漢語“哭”類動詞既有單詞素詞，也有雙詞素和多詞素詞，現代漢語仍保留了古漢語慣用的單詞素詞，但部分語義轉移、消失或合并，呈現雙詞素或四詞素詞化趨勢，詞化詞內部語義結構更加透明，而且四詞素詞比雙詞素詞內部語義更加透明;四是英漢“哭”類動詞在詞化過程中均會發生核心語義的轉移及詞性的轉移，從而詞化為具有其他核心語義的新詞④。

四、結語

本文對英漢“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及詞化偏好進行了分析，發現英漢“哭”類動詞的語義成分組合模式均可歸納為“核心語義+方式+原因+口型+持續時間”，但詞內部的語義容量和感情色彩不同，絕對的語義對等詞在雙方語言中很難找到;而且英漢“哭”類動詞的詞化偏好差別極大。我們認為，從歷時角度看，詞化是一個動態的發展過程，在此過程中語義成分的增加、消失、合并、泛化、核心語義的轉移、詞形及詞性演變不可避免;但從共時角度看，詞化是一種靜態結果，詞化后形成的新詞可以是單詞素、雙詞素、四詞素或其他多詞素詞。從共時角度去分析，我們會發現英漢語詞化的不同偏好及語義成分組合模式，但這不徹底，只有從歷時角度比較詞的古今發展，才有利于我們發現一種語言中的各類詞的語義演變、詞化模式及詞化緣由。

注 釋:

①語義成分分析中，用作語義成分的X常用大寫字母表示，本文用了

小寫字母或漢字是出于研究的需要，另外“+/-”在本文中表示某種具體的語義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要視語境而定。

②我們考慮過將“哭”類動詞的核心意義定為“流淚”，但并不是

所有個體的哭或所有“哭”類動詞在任何時候都伴隨流淚的狀態，因而將這類動詞的核心語義定為“哭”，這里采用“哭”的模糊語義。

③古漢語中“哭”類動詞多為單詞素詞，雙詞素及四詞素動詞很

少，在現代漢語中雖存在但不常用，因而采用上述選取標準。

④ 現代英語“哭”類動詞本身有“哭訴”之意，它的語義是否轉

移要視具體語境而定，漢語則要用雙詞素詞，如“泣訴”來表達此意。但表“哭訴”之意時“哭”成了一種伴隨狀態，而非核心語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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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莉莎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