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三音詞“一X通”

摘 要:當今漢語中使用的“一X通”有兩種情況:詞組“一X通”和三音詞“一X通”。本文主要分析三音詞“一X通”的構成、功能和使用情況。該類詞是一個名詞，句法功能主要是作主語、賓語和謂語，前面一般不用數量詞修飾。該類詞使用時總有一定的預設域。其出現是成系列的，已經用于信息、金融、新聞、教育、醫療、家裝等社會生活的很多方面。

關鍵詞:三音詞 “一X通”格式 預設域

當今漢語中的“一X通”存在兩種情況:詞組“一X通”和三音詞“一X通”。

本文將主要就三音詞“一X通”的構成、功能和使用情況進行描寫和分析，進而闡述相關問題。

我們收集了近五十個三音詞“一X通”。文中所用語料多來自北大語料庫和網絡搜索。

一、詞組“一X通”

(1)狂心歇處幻身融，內外根塵色即空，洞徹靈明無掛礙，千差萬別一時通。(北大語料庫:當代\\佛法概要)

(2)豁爾心開悟，湛然一切通。(北大語料庫:當代\\佛法概要)

(3)當然，我們母女倆也有“心有靈犀一點通”之時。(北大語料庫:吾家有女初長成)

(4)盛世修路，一路通而百業興。(北大語料庫:1993人民日報)

(5)20條農村公交線投運 居民出行一步通(中廣網，2007年11月21日)

這五個例句中的“一X通”都是詞組。例(1)中“一時通”是偏正結構詞組;例(2)中“一切通”是主謂結構詞組;例(3)中“一點通”是“一點就通”的縮略;例(4)中“一路通”是主謂結構詞組;例(5)中“一步通”是偏正結構詞組。

詞組“一X通”都是“一”先與“X”進行組合，“一X”再與“通”進行組合，“通”是動詞。這時，“一X”與“通”的組合并不緊密，中間大多可以停頓或加入“都、就”等副詞。詞組“一X通”不能表示一個完整的概念義，其結構或為主謂式或為偏正式。詞組中的“一”一般不用其他數詞代替，但也有例外。如:

(6)定語從句五步通(百度)

詞組“一X通”在句子中多充當謂語或用于對舉。

二、三音詞“一X通”

(一)概說

古漢語詞匯以單音詞為主，基本上一個音節的字就構成一個詞。后來，為了補充漢語語音系統簡化的特點，漢語詞匯系統出現雙音化傾向，直到今天雙音詞仍被看成是漢語詞匯的主體。

鴉片戰爭以后，漢語在引介西方術語的時候，出現了一批附綴三音詞，如“機械化、重要性”等，這些詞是漢語仿譯外語詞過程中出現的新詞。

附綴三音構詞在漢語中產生之后有擴大的趨勢。不僅詞綴的構詞能力強，不斷衍生漢語新詞，而且漢語中逐漸產生了一些新成分——類詞綴，現在常用的“～族、～秀、～版、～門”等都是這類語言成分。類詞綴原是漢語中的詞根語素。在漢語衍生新詞的過程中，或者由于受外語的影響，或者由于漢語自身的發展，它們在參與構詞時位置逐漸固定，意義逐漸虛化。與此同時，它們的構詞能力逐漸增強，隨著社會和語言的發展，能不斷衍生出有共同特征的新詞。正是因為這些特征，很多人把它們叫做類詞綴。

呂叔湘先生(1979)最早提出“類詞綴”的概念，他說:“漢語里地道的語綴不很多……有不少語素差不多可以算是前綴或后綴，然而還是差點兒，只可以稱為類前綴和類后綴……因為它們在語義上還沒有完全虛化，有時候還以詞根的面貌出現。……存在這種類前綴和類后綴可以說是漢語語綴的第一個特點。”

現階段漢語中的類詞綴在參與構詞時可以構造雙音詞或多音詞，其中多以構造三音詞為主。漢語詞匯中的附綴三音詞日趨增多。

三音詞“一X通”的出現是漢語詞匯三音化趨勢的一種表現。

“通”本身是一個自由語素，可以獨立成詞，構成動詞。但是，由它構成的新詞“一X通”卻是一個名詞。該詞有具體的指稱，各構詞語素在意義上已經整合。因此，該詞各個構詞語素之間結合緊密，中間不能加入其他成分。例如:

(7)招行推出遠程金融服務“一話通”(全景網—證券時報，2007年11月14日)

(8)全國旅游預訂“一觸通”走向實際應用(新華網，2007年10月29日)

(9)滯留外來員工可憑“一路通”免費游泉州(人民網，2008年2月3日)

(10)招商銀行這次全國范圍大規模推廣銀聯標準“一卡通”，對促進民族銀行卡產業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和深遠影響。(北大語料庫:新華社2004年新聞稿)

(11)全國農業部門共建的“一站通”供求信息聯播系統目前注冊用戶達6.5萬家。(北大語料庫:新華社2004年新聞稿)

(12)“一單通”為何難通(《新華日報》2007年7月11日)

三音詞“一X通”的成員漸趨增多，很多新詞都是仿造“一X通”格式衍生的三音詞。語素“通”在構詞時位置固定，其意義也正在逐漸虛化，構詞特征與類詞綴相近。

三音詞“一X通”已經進入漢語的詞匯系統，是漢語詞匯的組成部分，應用于電子信息、金融、管理、新聞、醫療、教育、交通、旅游等社會生活的很多方面。

(二)三音詞“一X通”的構成

筆者搜集了50多個三音詞“一X通”。據考察，三音詞“一X通”都是名詞。其中的X都是單音節的語素，從性質上看，X有以下幾類:

1.普通名詞

一號通、一卡通、一路通、一站通、一線通、一軟通、一店通、一典通、一金通、一證通、一庫通、一網通、一指通、一碼通、一筆通、一券通、一單通、一話通、一盤通、一折通、一帳通、一城通、一票通、一柜通、一技通、一掌通、一址通、一鍵通、一訊通、一信通、一課通、一院通、一冊通、一事通

2.時間名詞

一秒通、一日通、一周通、一月通、一時通

3.動詞

一查通、一修通、一拔通、一按通、一呼通、一練通、一思通、一點通、一觸通、一劃通、一照通、一貼通、一問通、一考通、一印通

4.量詞

一本通、一頁通、一家通、一杯通、一戶通、一步通

我們發現，當X是普通名詞時，在三音詞“一X通”中，普通名詞表示“通”所依托的事物或工具。

當X是時間名詞時，在三音詞“一X通”中，時間名詞表示完成“通”的行為所需要的時間。

當X是動詞時，在“一X通”中有兩種表現:及物性強的動詞表示先于“通”的動作行為，這時的“一X通”似乎是“一X就通”的縮略，如“一按通”構詞時意取“一按就通”;及物性弱的動詞表示“通”的意義領域，如“一考通”指與考試有關的練習復習材料，“一印通”指印刷行業。

當X是量詞時，無論是個體量詞(如:本，頁)還是臨時量詞(如:杯)，都表示名詞義(即如:書本或筆記本電腦，紙頁或網頁;杯子)，在“一X通”中都表示“通”所依托的事物或工具。

在筆者的考察范圍內能構成三音詞“一X通”的“X”只限于以上四類。為什么只有這四類可以進入“X”的位置構詞，其他性質的語素或者語素組能不能進入“X”的位置構成新詞呢?

根據考察，我們認為三音詞“一X通”中“X”位置上的成分選擇和該三音詞最初形成時所處的語義領域有關。從我們現在收集到的50多個三音詞“一X通”來看，使用較頻繁的領域有信息領域、金融領域以及社會生活的其他方面，諸如醫療、管理、教育、體育、家裝等。三音詞“一X通”表示一定領域或范圍內的整體情況。“一”既是具體數量詞，即最小的正整數，還有表示“整個，全部”的意味，集多于一。例如“一卡通”指的是在一張IC卡上集成了考勤、就餐、消費、圖書管理等多功能于一體的高科技化管理體系。

在三音詞“一X通”中，“通”的意義雖然逐漸虛化，但是虛化得并不徹底，仍保留了原有的“通曉、通達、通暢”等意義。我們認為，要達到“通曉、通達、通暢”的效果，一定要有達到該效果的工具、時間或行為，普通名詞、時間名詞、動詞和量詞都可以表達這其中的某一方面，所以都可以進入X的位置。

形容詞是表示事物性狀的成分，既不能表示“通”所依憑的事物或工具，也不能表示“通”的承接動作或意義領域，更不能表示達到“通”的效果所需要的時間，因此不能進入三音詞“一X通”中X的位置構成新詞，例如沒有“一白通、一黑通、一小通”等表達。

雙音節或者多音節的語素組不可以進入此結構，似乎可以從韻律角度來考慮。馮勝利(1997)提出韻律詞概念，并認為最大的韻律詞是三音詞。三音詞可以構成一個超音步。很多學者也指出:現代漢語的三音詞雙單格(如“展覽館”)多于單雙格(如“加速度”)。我們認為三音詞“一X通”正是適應了漢語的這些特點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產生的新詞。

三音詞“一X通”中的“一”不能用其他數詞代替。三音詞“一X通”中“一”的語義與后面的“X”有關:當X是普通名詞、時間名詞、及物性弱的動詞或量詞時，“一”表示最小的正整數;當X是及物性強的動詞時，“一”表示先做了某個動作，“通”即為動作的結果。

從結構上說，三音詞“一X通”是一個“2+1”音步構成的三音節合成詞，“一”先與“X”組合，“一X”再和“通”進行組合。即為:

一 X 通

當X是普通名詞、時間名詞、量詞或及物性弱的動詞時，“一”與“X”是偏正式結構，“一X”與“通”是主謂式結構或偏正式結構;當X是及物性強的動詞時，三音詞“一X通”是“一X就通”的縮略構詞。

隨著三音詞“一X通”的增多，在構詞時“通”的意義逐漸虛化，其特征逐漸向類詞綴靠近。如果從這個角度考慮，三音詞“一X通”的結構就要作另作分析。

(三)三音詞“一X通”的功能

與詞組“一X通”常作謂語或用于對舉不同，三音詞“一X通”在句子中可以作主語、賓語、謂語。如:

(13)“一折通”保障港城農民直補資金不打彎(《河北日報》2007年6月27日)

(14)武漢市15家醫院檢查結果“一單通”(《武漢晚報》2006年4月29日)

(15)開封推行“一券通” 免費培訓農民工(《新華網》2005年12月14日)

(16)市長公開電話實行“一話通”，不允許再疏導群眾撥打其他電話，對每一個群眾來話服務到底。(青島新聞網，2008年4月4日)

(17)“一話通”便捷市民生活(《無錫日報》2003年7月2日 )

(18)同城醫院“一單通”患者少掏800萬(《法制晚報》2006年11月7日 )

這些三音詞“一X通”在使用時大多要帶上引號，這說明是剛創制的或正在形成中的新名詞。

在考察中我們發現:這些三音詞“一X通”雖然是名詞，但是很少用數量詞修飾，似乎沒有“兩張一單通”“五個一號通”“十張一卡通”的說法。

這可能和該詞的語義范疇有關。三音詞“一X通”用于信息、金融、管理、醫療等領域，表示一種業務、服務或管理系統的名稱，而這些都表示一定的范圍或領域。“一”和“通”搭配表示一定范圍或領域內的整體情況，在該范圍或領域內是無界通指的，所以三音詞“一X通”前面傾向于不用數量詞修飾。如果三音詞“一X通”的指稱進一步個體化，就可以用數量詞修飾。

三音詞“一X通”還可以做一些語言單位的內嵌成分。如:

(19)南方證券有限公司為廣大投資者辦實事，于近日推出“國債一本通”服務，深受群眾歡迎。(北大語料庫:1996年人民日報)

(20)“教育一線通”8元費用惹爭議(《南京晨報》2004年11月10日)

好多產品名、商標、店名、軟件名都是以“一X通”為內嵌成分的，詳見附錄。

(四)三音詞“一X通”的運用

含有語素“通”的詞語，漢語中早就存在，如“百事通、萬事通”等，都是一種形象化的構詞。三音詞“一X通”與這些詞語不同，不僅新穎、形象，而且有具體的指稱。

在《現代漢語詞典》(2006年第5版)中“通”的意思多達12種。不同的“一X通”在成詞時取“通”不同的義項，如“一路通”取“通”的“通暢”義，“一日通”取“通”的“通曉”義，“一按通”取“通”的“通達”義。但總起來看，在三音詞“一X通”中“通”都表示[+無礙]的語義特征。

詞組“一X通”具有一定的修辭色彩，在使用時就帶有夸張比喻的意味，并不僅僅強調“一”的客體數量，而是通過“一”所體現的微小與所達到的巨大效力之間的對比來體現一種積極的效果。這種暗示在三音詞“一X通”中體現得更為明顯。

三音詞“一X通”大量出現是人們通過仿擬創造的。仿擬是一種模仿現成格式，臨時創造新的語言形式的方法。仿擬創造的語言形式一般具有隨機性和臨時性，離開上下文的語言環境就不能再使用。但是，這種新的語言形式如果長期被人們較廣泛地頻繁使用，就會固定下來，進入語言系統。

“一X通”格式的新三音詞不斷增多，并且成系列出現。如招商銀行不斷推出以“一X通”命名的服務:一卡通、一事通、一本通、一金通等;教育界推出以“一X通”命名的輔導書籍或網上課堂:一考通、一網通、一線通等。

當然，這種仿擬創造的新詞在使用過程中還不穩定，有一定隨意性，還有待規范。例如，由于“一”和“E”音同，有人把“一網通”說成“E網通”，把“一線通”說成“e線通”。

三音詞“一X通”的增多，還可能與韻律有關。從聲調上分析，普通話中的“一”配合其后音節的聲調可以有“陰平”“陽平”和“去聲”三種讀法，這樣三音詞“一X通”可以形成語音上的一種抑揚有致的回環美，例如“一單通、一折通、一卡通、一號通”。

三音詞“一X通”新穎、簡潔、形象、含蓄，常用于新聞標題、書名、企業名等醒目的位置。一些商家也利用這一點，紛紛推出了以“一X通”命名的業務或產品。三音詞“一X通”已經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用于新聞標題、書名、網站名、軟件名、業務名、企業名等，并且其適用語域有擴大的趨勢。

使用三音詞“一X通”編寫廣告詞還易形成一種宣傳口號，如“加盟一路通，事業必成功”。又如“有了一號通，電話時時暢通”。“一號通”是一種電信業務，這句話作為一個廣告語，舒緩、親切，使人感到聯系的快捷方便，且“通”即“無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成功。

在使用中，三音詞“一X通”總有一定的預設域，該預設域或顯或隱，表明“通”所適用的范圍，如“中國教育一線通”，“通”的預設域是中國的教育領域。“校園一卡通”，“通”的預設域是校園。

同一個X構成的三音詞“一X通”用在社會生活的不同領域還會表示不同的意義，有不同的預設域或不同的指稱對象。例如:

(21)a.一指通指紋考勤系統

b.廈門一指通智能科技有限公司是指紋識別技術的全球領先者。

c.新浪短信一指通。

如果說a句和b句中的“一指通”的指稱還算一致的話(指:指紋)，則c句中的“一指通”的指稱與前兩者很不同，“指”意為“手指”。

生活中使用的“一卡通”也有教育一卡通、消費一卡通、儲蓄一卡通、校園一卡通等的分別。這里面每一種“一卡通”的具體涵義有所不同，但總體上都是指集多種功能于一張IC卡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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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呂叔湘.漢語語法分析問題[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

[3]王洪君.試論現代漢語的類詞綴[J].語言科學，2005，(5).

[4]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于景超 安徽蚌埠 蚌埠學院文學與教育系 233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