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學術批評是學術的保健醫生。從統計結果看,我國語言應用研究中的評論、爭鳴與反思都很不夠。積極展開友好的學術討論與爭鳴,及時客觀地反思相關的學術研究,才能更好地推進學科快速、健康發展。
關鍵詞:應用語言學 評論 反思
筆者曾經根據“研究類型①”對《語言文字應用》(1992年第1期~2003年第4期)中852篇論文做過統計,結果見下表[1](P83):
研究類型
介紹性描寫性建設性評論性總計
數量64269393852
比例7.5%0.2%81.4%10.9%100%
由上表可見,在我國應用語言學研究中,建設性文章占絕對優勢。852篇論文中建設性文章693篇,占81.4%。評論性文章盡管比例名列第二,但絕對數量不多,只有93篇,占10.9%。
在評論性文章中,書評是最典型的一類,其次還有爭鳴,反思則是一種高層次的爭鳴方式。我們在評論性文章的統計過程中,加入了反思類的文章,如1994年第3期邢福義的《尊重事實 講究文品——語法研究和文章寫作的反思》,1996年第4期郭熙的《世紀交替中的中國語言學:危機與機遇并存》等。
李宇明在《今后的設想》里提出:學術民主是學術發展的基本保證,學術批評是學術的保健醫生。……鼓勵言之有物、有利于學術發展的負責任的學術批評,鼓勵不同的學術觀點爭鳴交鋒。在爭鳴交鋒中相互借鑒、相互促進,在爭鳴交鋒中形成不同的學術風格、學術理論乃至學術流派,在爭鳴交鋒中發展中國的應用語言學。[2](P2~3)
中共中央2004年發出的《關于進一步繁榮發展哲學社會科學的意見》中也指出:“要堅持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方向和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努力營造生動活潑、求真務實的學術環境,提倡不同學術觀點、學術流派的爭鳴和切磋,提倡說理充分的批評和反批評。”[3]
我們知道,美國語言學的發展在任何一個時期都不是只有一個統一的美國語言學派。任何一種科學的潮流都不可能吞沒一切。某一時期可能有一股主流,或幾股主流,但總有一些支流,即使在一個流派之中還可以派中有派。我們目前在語言應用研究領域不僅沒有形成學術流派,從統計結果看,在學術反思、交流、批評和反批評方面也很不夠。
93篇評論性文章中,書評有47篇,占了評論性文章的50.5%。在發表的多篇書評中,除了少數如《漢語現代風格學的建筑群——讀四部有關的新著》[4]外,一般來說,說好話的多,道不足的少(當然還要看說好、說不足是不是基本上說對了,這是需要探討的另外一個問題)。基本上對著作的優點評述用力多,談到不足的,往往只在文章結尾處用幾句話或一兩段文字說一下欠缺之處,缺少對不足的深刻分析。這也許還受來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夸說型”書評通例的某些影響。
關于學界進行的評論與爭鳴,邢福義曾經做過總結,他說,20世紀60年代前后常常表現為“威逼型”,在討論問題時不是以理服人,而是借某種外力威逼對方。20世紀80年代以后出現了“夸說型”,主要表現是自我夸大,動輒吹噓填補了學科空白,創建了多少新學科。現在這種“威逼型”偶爾在某些領域還有所表現。目前的“夸說型”已基本不見了往日的直白和自我吹捧的表現方式,程度減弱了很多,但在書評之中還多少有所表現。
當前的書評缺少深刻、深思的痕跡,除了上述潮流的影響之外,還與學術之外的人情因素有關。一般來說,作者在接受對方邀請或囑托為其書寫評論之時,常常在感情上先入為主或心中帶有難處。既然是邀請或囑托,必定關系不錯,既然關系不錯,評價不好,似乎不合適。因此,要盡力挖掘其優點長處,生怕不能盡意,但完全說優點,又似有吹捧夸說之嫌,在這樣的思想情態中便形成了現在書評的基本特點和主要構架:深度挖掘、詳細道出論著的優點,文末蜻蜓點水指出幾點不足。當然,我們不是說挖掘論著的優點不好,而是希望能夠真正做到實事求是,使書評更加深刻客觀,成為真正合格的書評,少考慮學術之外的東西。于根元先生在評價高萬云一書的文章里曾經就如何給別人書寫“序言”談過自己的建議:“有好說好,有不好說不好,其實還有第三種方式:討論一些問題。”②我想,以討論問題為核心,也不失為書寫評論的好策略,因為我們畢竟首先是學者。
真正開展學術討論,有賴于自由的學術空氣。先秦時代激烈的學術爭鳴造就了諸子百家和林立的學派。而當前包括應用語言學在內的整個哲學社會科學領域都很少見到友好而又激烈的學術批評和學術討論,一些討論爭執到一定程度都多少會帶上情緒,直至最終以脫離學術本身的人身攻擊收場。如2005年6月刊登在《新京報》上關于人民大學開辦“國學”的爭鳴,最后的兩篇爭論已經帶有明顯的人身攻擊的意味了。沒有討論,不利于學術發展;動輒惡化成人身攻擊的爭鳴,也不利于學術進步。因此,于根元先生極力主張氣氛友好的對話,我國的學術研究太需要氣氛友好的對話了,我們的語言研究也太需要氣氛友好的對話了。
學術的發展和學者的創新精神都離不開自由的學術環境的滋養,在這一點上,周大亞曾通過統計加以論證。他在《學術大師的啟示——中國社會科學院學術大師學術年齡特點分析》[5](P52)中,就“學術大師在不同年代完成主要著作的數量”作了如下統計:
學術大師在不同年代完成主要著作的數量
年份1925年前1926~
1935年1936~
1945年1946~
1955年1956~
1965年1966~
1975年1976~
1985年1986~
1995年1996年
以后
成果
數量1649555368177547
比例4.2%12.9%14.5%13.9%17.9%0.3%20.3%14.2%1.8%
從上表可見,十年“文革”期間,許多優秀學者的學術經歷幾乎成為空白。就此作者得出結論:凡是執行“雙百”方針好的或比較好的時期,科學研究事業就健康發展;凡是“雙百”方針遭到破壞或與之相背離的時期,科學研究事業就遭受挫折。
“文革”結束后,為創造哲學社會科學發展的寬松環境,鄧小平曾經重申過要真正實行“雙百”方針,提出“一定要堅決執行不抓辮子、不戴帽子、不打棍子的‘三不主義’的方針”。2000年,胡錦濤也提出,“不要把一般的學術問題當成政治問題,也不要把政治問題當成一般的學術問題。”[6]這對于鼓勵和支持研究者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堅持與時俱進、理論創新,創造了良好的政策環境。我們希望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中積極開展友好的學術討論和學術爭鳴,積極反思我們的學術研究,從而有力推進學科的快速、健康發展。
(本研究得到中國傳媒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我國應用語言學方法、方法論研究”[項目編號CUC09C12]的資助。)
內容注釋:
①基本界定如下:“介紹性”指著重介紹某一學科、理論、方法,
或某分支學科某些方面的進展等。“描寫性”指著重對研究對象某些現象進行較充分的描寫。“建設性”指主要提出自己的觀點、理論、方法或如何解決某些問題等。“評論性”主要就某些著作、理論、方法等的討論、評介或商榷,也包括“反思類”論文。
②“高萬云寄給我他2001年山東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文學語言的多
維視野》,希望我提提意見。他在前言里說沒有請人寫序言,怕寫序言的人說好說不好都不好辦。高萬云有些多慮。我的態度是要么不說,要說了,有好說好,有不好說不好,其實還有第三種方式:討論一些問題。”見《關于文學語言的若干理論認識——讀高萬云的〈文學語言的多維視野〉》,《畢節師范高等學校學報》2002年第3期。
引用注釋:
[1]劉艷春.從《語言文字應用》看我國應用語言學研究方法[J].語
言文字應用,2005,(2).
[2]李宇明.今后的設想[J].語言文字應用,2002,(1).
[3]關于進一步繁榮發展哲學社會科學的意見[N].人民日報,2004年
3月21日。
[4]于根元.漢語現代風格學的建筑群——讀四部有關的新著[J].語
言文字應用,1992,(2).
[5]周大亞.學術大師的啟示——中國社會科學院學術大師學術年
齡特點分析[J].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社會科學總論,2004,(3).
[6]胡錦濤.胡錦濤同志在頒獎大會上的講話[Z].全國哲學社會科學
規劃辦公室.首屆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優秀成果評獎獲獎成果簡介[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
(劉艷春 北京 中國傳媒大學應用語言學研究所 10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