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誘惑偵查不同于常規的偵查方法,其最大的區別在于偵查機關對于犯罪的發生起到一定的誘導作用,即某些特定類型的案件沒有偵查機關的參與就不會被發現,甚至根本不會發生。所以,在實踐中運用誘惑偵查行為必須慎思慎行,既要明確其概念和分類標準,又要對其合法、合理性有所把握。針對合法、合理性的誘惑偵查行為要進行法律規制,使其在法制軌道上更好地服務于案件偵破活動。
關鍵詞:偵查;誘惑偵查;法律規制
中圖分類號:D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198(2010)17-0301-02
1 誘惑偵查的概念及產生背景
雖然誘惑偵查在各國的犯罪偵查活動中都早已有之,但其作為專業術語,對我國的法學界來說可能還有點陌生。嚴格考究,它直接引鑒于日本的犯罪偵查學界,而溯源于美國。由于是舶來品,我國學界對其概念界定也紛爭不斷,但比較統一的觀點認為:誘惑偵查是指偵查機關為逮捕犯罪嫌疑人或者獲取偵查線索及情報,以實施某種有利可圖的行為為誘餌,暗示或引誘犯罪嫌疑人實施犯罪、待犯罪實施時或結果發生后,拘捕被誘惑者的偵查方法。
誘惑偵查興起于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隨著當時國家管理職能的強化以及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犯罪行為日趨多樣化、隱蔽化、組織化和高智商化,特別是新型犯罪類型的出現使傳統的偵查方法在案件突破和捕獲犯罪嫌疑人方面顯得步履維艱,而對于一些隱蔽性極強的犯罪,偵查機關往往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參與其中,對于潛在的追究對象進行一定程度的引誘,誘導其犯罪或者為其提供犯罪的現實機會,然后才能將其逮捕、起訴。在此大背景下,誘惑偵查被逐漸廣泛的運用起來。
2 誘惑偵查的分類及其標準
依據通說,誘惑偵查分為兩種類型:一是“犯意誘發型”,即由于偵查機關的誘導,行為人才產生犯罪的意圖,并進而實施犯罪。二是“機會提供型”, 即犯罪嫌疑人本來就有犯罪的意圖,偵查機關的誘導只是為其實施犯罪提供現實機會。第一種情況下,誘惑者促使被誘惑者產生犯罪意圖并實施犯罪,它的基本特征是:被誘惑者雖被偵查者認為是犯罪嫌疑人,但實際上他并無犯罪意圖,而正是誘惑者采取了主動、積極的刺激行為使他在強烈的誘惑下產生犯意,進而實施了犯罪行為。例如,某人開始并沒有販毒意向,但在警方人員的誘惑下產生了牟取暴力的念頭,于是以身試法找來毒品與警方人員交易因而以販賣毒品罪被警方逮捕。在這種誘惑偵查中,并不存在有犯罪傾向的嫌疑人,偵查人員的行為在整個案件中起了主導作用,實質上與教唆或鼓勵無罪的人犯罪無異,所以其合理性與合法性都倍受置疑。第二種類型則正好相反,被誘惑者本來就已經產生犯罪傾向或者已有先前犯罪行為,而誘惑者僅僅是提供了一種有利于其犯罪實施的客觀條件和機會,所以稱之為“機會提供型”誘惑偵查。它區別于前者的明顯特征是有明確的誘惑目標,該目標人具有重大的犯罪嫌疑,偵查者的行為旨在誘使潛在的罪犯現身或犯罪行為的暴露,誘惑行為充其量只是強化了犯罪嫌疑人固有的犯罪傾向,而不存在誘人犯罪的可能。例如,警方得知有一伙長期從事販毒活動的團伙最近欲進行交易,便讓警方人員化裝成買家用高額價格與從交易,在交易時將此團伙人員一網打盡。在這種情況下,警方并沒有誘發本來沒有犯罪的人員去從事犯罪活動,而只是給那些犯罪人員提供了機會,因此與“犯意誘發型”誘惑偵查中誘惑者積極主動的行為相比,這種守株待兔式的誘惑偵查不會對犯罪嫌疑人的行為產生主導作用,也就避免了引誘無犯意者犯罪的弊端。對于前者,各國均持否定立場,對于后者則大多持肯定立場,這實際上也就是對誘惑偵查提出了一個基本一致的底線要求,即:國家不能為了偵查、追訴的需要而教唆一個本來無意實施犯罪的人去犯罪?
從概念上把握誘惑偵查的類型似乎不難,但要具體區分兩者之間的界線,又以什么為標準呢?國外的學術界和司法界對此有著長期的爭論。主流的觀點有兩種,即“主觀標準說”和“客觀標準說”。“主觀標準說”以犯罪嫌疑人有無犯罪傾向為依據,而“客觀標準說”以誘導行為本身性質為判斷標準,孰是孰非,幾十年來在理論界可以說是爭得不可開交。按前一種標準,如果認為警方偵查屬于犯意誘發,需要由被告方先提出受到“陷阱”引誘的證據,然后由公訴機關證明被告人本來有犯意,而且須排除合理懷疑;而后一種標準則意味著證明責任完全由被告方承擔。這是關系到誘惑偵查是否違法和被告人提出的陷阱抗辯能否成立的重大問題。
筆者認為,以上兩種標準各有其合理的因素,主觀標準說把握住了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心理,從犯罪的主觀方面予以考察,客觀標準說則注重犯罪嫌疑人的現實行為,從犯罪的客觀方面進行考察。但兩者并不全面,應該把主客觀的標準結合起來進行考察,這樣才能全面的把握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動機及客觀結果,使其更符合刑法學上的普遍分類。
3 誘惑偵查的合法性與合理性分析
對誘惑偵查行為,各國刑事訴訟法中并沒有明確的規定,但是否就失去了評判它合法與否的必要了呢?因為按照通常的邏輯,法律上沒有肯定的就是違法的,其實這種結論從法理上分析未必正確。如果說合法即指合乎法律的明確規定,人們只能在這一界限內活動,那就同時意味著立法者對一切合法行為在法律上已經窮盡列舉。然而要使立法涵蓋一切合法行為,實際上是不可能的。當窮盡法律規則仍找不到答案的時候,此時我們就不得不求助于法律原則。從法理學的觀點來看,一切行為只要符合法律原則的規定都可以推定為合法。由是觀之,法律原則和立法精神是我們對某一行為的性質做出理性評判的最高依據,而有局限性的法條只是一個參考。而這個法律原則,筆者認為是:揭露犯罪、同犯罪作斗爭,是偵查機關天生的職責,但不能為此目的而誘人犯罪。此外,誘惑偵查從性質上說仍是一種任意偵查(需要犯罪嫌疑人的自愿配合),沒有法律上明確規定也不可能在法律上事先規定一個統一的標準,所以有學者提出任意偵查不適用“法定原則”,對任意偵查必要性的掌握,需要根據正當程序的精神因案而異地進行具體判斷。打擊犯罪的需要,特別是現在社會犯罪率日益高漲,社會治安形勢日趨嚴峻的情況下,偵查機關有必要也有權力使用一些特殊的偵查方法,當然這種偵查方法應首先是不違反法律的,其實其目的是正義的。對于“機會提供型”誘惑偵查,偵查機關的誘惑行為并沒有違背犯罪者的根本動機,而是為其施實此種犯罪目的提供了機會而已。因此筆者認為此種偵查方法的合法性與合理性不容置疑。而“犯意誘發型”誘惑偵查行為無異于給清白者準備好了火炕,然后警方一步一步引誘其縱身跳入。這無疑嚴重侵犯了被引誘者的合法權益。合法的誘惑偵查不僅對打擊犯罪來說功不可沒,而且是符合法律的原則,但誘惑偵查的微妙之處也在與一旦超越了應有的限度,則走向了法律的反面。從根本上說,犯意誘發型的誘惑偵查已經背離了現代訴訟(包括偵查活動)的公正價值,有損于偵查機關的道德責任和國家機關的政治威信。它不僅違背了法律精神,也違背了社會的價值標準。
4 誘惑偵查的法律規制
誘惑偵查的實施,對于偵破案件的確直到了不容忽視的作用,打擊犯罪的效率也較高,其這一點的作用是不可否認的。但我們也應該看到,此種方法一旦被偵查機關濫用,則可能成為侵權公民權利的黑手。所以各國普遍地對誘惑偵查從放任到規制,逐漸形成了一套將誘惑偵查嚴格限定在法律范圍內的制度。筆者認為,對于“機會提供型”的誘惑偵查,則規定其是適用的條件,并在立法上予以肯定,使它真正有法律的依據。對于“犯意誘發型”的誘惑偵查,鑒于其違法性,應當被堅決地予以排斥。我們可以對現行歐美國家在此方面的法制規范進行借鑒,并參照我國當前的形勢及特殊情況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4.1 誘惑偵查適用范圍
誘惑偵查乃是出于偵破特殊案件的需要而產生,因為隱蔽性極強的案件很難偵破,特別是無被害人的犯罪,不可能依靠傳統的被害人控告、揭發找到突破口,于是誘惑偵查在偵查此類案件時方成為必要之手段。如果任意擴大適用的案件范圍,則不免有濫用偵查權之虞,所以對誘惑偵查范圍嚴格限制已成為各國的共識。筆者認為,首先,誘惑偵查應適用于具有相當隱蔽性而極難偵破的案件;其次,只能針對“無被害人”的公訴案件,因為對有被害人的案件進行誘惑偵查危險性太大,不能確保人身“誘餌”的絕對安全,不宜采用;再次,必須是有嚴重危害性的重大刑事犯罪(如毒品犯罪、走私犯罪、偽造貨幣犯罪等等)才可進行誘惑偵查,而不宜對政治職務犯罪采用誘惑偵查。
4.2 誘惑偵查適用對象
誘惑偵查的對象,本身就是區分不同類型誘惑偵查的標準之一,在“機會提供型”誘惑偵查中,對象的確定意味著該誘惑偵查是否方向明確,有的放矢。從理論上看,凡是強調鎮壓犯罪之必要的觀點,均對誘惑偵查對象采取比較寬泛的主張;而凡是強調人權保護、程序正當的觀點,均對誘惑偵查對象采取嚴格限制的主張。例如,美國《關于秘密偵查的基準》中規定,被確定為誘惑偵查對象的人應當具備以下條件:(1)根據情報提供者及其他手段獲得的情報,足以懷疑對象有正在實施或者即將、可能實施同類違法行為的跡象時;(2)有關違法行為的機會的構成,包括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被誘惑乃至被直接鼓動的對象,具有實施計劃性違法行為的傾向。日本為了防止偵查機關濫用誘惑偵查,在司法運作中也將運用誘惑偵查的對象限制于“正在實施犯罪或有犯罪傾向的人”,以保障憲法所保護的包括個人隱私權(privacy)和自律權在內的國民的人格權不受侵犯。 在我國,對于偵查權的控制不盡如人意,所以也應當對誘惑偵查的對象進行嚴格限制。筆者認為,借鑒國外立法例,誘惑偵查的對象必須是“有合理根據或足夠理由表明正在實施犯罪或者有重大犯罪傾向的人”。
4.3 誘惑偵查的程序控制
由于具體案件的條件靈活多變,對于適用誘惑偵查的范圍、對象、行為方式的判斷可能因人而異,因此設立統一的誘惑偵查適用的程序控制是必要的。首先,法律必須對適用誘惑偵查的案件設置一個審批程序,通常由偵查人員就具體案件的條件提出申請,說明必須運用誘惑偵查的理由,然后獲得中立的第三方(如預審法官)的許可,并記錄存檔;其次,實施誘惑偵查時可以由檢察機關對整個活動的行為是否違法進行監督,檢察機關如果認為誘惑偵查可能誘發無辜者犯罪的話,可以建議偵查機關終止誘惑偵查,偵查機關如有異議,可由法官進行裁決。當然,鑒于偵查活動的迅捷性,對其采取的控制程序應盡可能簡化,即從嚴從簡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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