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搶劫”的理解與適用

摘要:“多次搶劫”是刑法二百六十三條所規定的搶劫罪的加重情節之一。對其認定一定要慎重、準確。對其理解理論界也有不少爭議。從相關法條和司法解釋出發，結合眾多學者觀點，以期準確理解和適用。

關鍵詞:多次搶劫;連續犯;情節加重犯

中圖分類號:D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198(2010)13-0299-02

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條將“多次搶劫的”作為搶劫罪的加重情節，處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或死刑。但由于條款過于抽象，理解上的差異，造成實際適用過程中出現不少同罪異罰的現象。2005年6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第三條和第十條針對“多次搶劫的”在具體適用中的疑難問題做出了解釋。雖然如此，由于各學者所持理論不同，仍然對該條作出不同解讀。因此有必要對該條如何理解作進一步探討，以期達到適用的統一和罪刑適應。

1 如何理解“多次”

《意見》第三條明確規定“多次搶劫”是指搶劫三次以上。對于“多次”的認定，應以行為人實施的每一次搶劫行為均已構成犯罪為前提，綜合考慮犯罪故意的產生、犯罪行為實施的時間、地點等因素，客觀分析、認定。“多次搶劫的”是搶劫罪的加重情節，如果行為人的行為，但未達犯罪的程度，而直接對其累計加重評價顯然對行為人是不公平的，違反了罪刑相適應的刑法原則，同時也違反了犯罪構成理論。因為刑法僅對構成犯罪的行為進行處罰，如果行為人行為每一次行為均未構成犯罪，那么刑法也不能對其進行處罰。根據犯罪構成理論，“多次搶劫”屬于寬派生犯罪構成中加重犯罪構成，即因犯罪主體或對象的范圍不同或因存在其他從重、加重處罰情節，在量刑上有別于獨立的犯罪構成而與之相對而存在的犯罪構成。也有學者認為這只是法定刑升格條件，而非犯罪構成。無論將“多次搶劫”看成是加重構成或是法定刑升格條件，都是以成立搶劫罪為條件。如果不構成搶劫罪，又何來加重或法定刑升格?因此有觀點認為立法者之所以將“多次搶劫”作為加重情節是因為行為人主觀惡性大，側重點并不是其客觀上的危害性，因此只要有三次或三次以上的搶劫行為，不論每次行為是否構成犯罪，構成搶劫的行為是否到達既遂狀態，都是“多次搶劫”。這種觀點是值得商榷的。其一，它不符合《意見》的規定。其二，它沒有考慮到行為人的客觀行為的危害性，只關注行為人主觀方面。這和刑法的主客觀相統一原則不符。因為客觀行為危害大小也是主觀惡性的一種反應。

“多次搶劫”是否要求每次行為都要達到既遂?《意見》中并沒有規定。刑法學界存在以下幾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多次搶劫并不要求每次行為已經既遂為前提，只要在追訴期限內即可。另有觀點認為“多次搶劫”的多次不應包括多次搶劫預備、多次搶劫未遂的情形。還有觀點認為“多次搶劫”僅限于“多次基本搶劫”的既遂犯罪。筆者贊同最后一種觀點。

第一種觀點過于寬泛，有將搶劫預備、搶劫中止、搶劫未遂都納入“多次搶劫”中評價之嫌。我國刑法對犯罪的評價采用主客觀相統一的態度，即既關注行為人的主觀惡性，考慮其行為導致的客觀危害。持第一種觀點的人認為多次搶劫行為，必然會有未遂和其它未完成形態出現。多次的重復犯罪自然也反應出人行為人的主觀惡性之大反應出其極大的人身危險性和改造的難度。而“多次搶劫的”的規定也是著重評價行為人的人身危險性而非客觀危害。因為有其它條款對那種由于搶劫造成的客觀危害較大的行為進行評價如“搶劫致人重傷，死亡”和“搶劫數額巨大的”。正如有的學者所言，立法者規定“多次搶劫”目的，顯然是更加關注犯罪的次數，而不是犯罪的形態，因此搶劫預備、未遂等未完成形態并影響“多次搶劫”的認定。該種觀點有一定合理性，但其完全忽略行為人行為的客觀危害性顯然和主客觀相一致原則不符。如犯罪預備只是為犯罪準備工具，制造條件的行為。其并未對犯罪對象造成任何現實危害。另外在有些情況下，行為人的行為可能已經著手，但可能由于各種客觀情況未導致嚴重損害，甚至根本未造成犯罪對象的損害(如剛著手實行，就被受害人制服)。這種情況下如果對犯罪人適用加重的法定刑顯然與罪刑相適應原則不符。

第二種觀點考慮到不將搶劫預備和搶劫未遂納入“多次搶劫”中評價，值得認可。但它卻忽略了“搶劫中止”這種未完成形態。相比較而言，搶劫中止由于是行為人主動放棄繼續犯罪，因此其所反應的主觀惡性也是最小的。其所導致的客觀危害可能比搶劫預備行為稍大，但其所反映的人身危險性顯然要小得多，也更容易改造。而且在預備階段的搶劫中止根本就不會對行為對象產生任何現實的危害。既然搶劫預備和搶劫未遂可以排除在“多次搶劫”之外。那么，明顯社會危害更小的搶劫中止就不能排除其中呢?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漏洞。

根據罪刑相適應原則，刑罰的輕重應當與罪犯所犯罪行和所應承擔的刑事責任相適應。既然刑法分則所規定的都是犯罪的既遂形態。而“多次搶劫”又是法定刑升格的情形。因此，如上文所分析的，只能理解為，行為人所犯搶劫罪中，至少有三次既遂，才能適用該加重條款。否則將違反罪刑相適應原則。

2 如何理解“搶劫既遂”

既然如上所述“多次搶劫”要求三次以上的搶劫既遂才能適用該條款。因此，不得不對搶劫的罪的既遂標準作詳細分析。對于搶劫罪的既遂標準，理論界有這樣幾種觀點:

(1)財產取得論或財產控制論，即無論是普通搶劫罪還是加重處罰的搶劫罪，其既遂未遂的區分標準原則上都應當是看行為人通過暴力、脅迫等手段強取財物的行為是否使被害人失去對財物的控制。

(2)人身侵犯論，即搶劫罪既遂未遂的區分，應以行為人是否侵犯人身權利為標志。

(3)區分論，即對搶劫罪的既遂與未遂，一般情節應以是否取得財物作為既遂與未遂區分標準，而對于加重構成的搶劫罪應區分為結果加重犯和情節加重犯兩種。

對于加重結果的搶劫犯必須產生加重結果才能構成，因而不存在既遂未遂的區分。對于搶劫罪情節加重犯，仍存在既遂和未遂的區分，其區分標準仍然是有行為人是否取得財物。搶劫罪侵犯的復雜客體即財產權和人身權。但搶劫罪是目的犯其目的犯，行為人主要目的非法占有他人錢財，侵害他人的人身權只是手段。所以，刑法將其規定在一財產犯罪一章。因此人身侵犯論的觀點是值得商榷的。因為如果行為人未直接使用暴力而使用暴力脅迫的方式劫取了財物，并沒有對受害人人身權造成損傷。這種情況下如果按人身侵犯論的觀點而不能定未遂的話顯然是不合理的。財產取得論或財產控制論的觀點有合理性，但不全面。因為實務中有這種情況，即搶劫過程中致人輕傷而本身并未劫取錢財，或致人重傷死亡未劫取錢財。這種情況下如果定未遂顯然不合理有放縱犯罪之嫌，其本身也違反罪刑相適應原則的。因為我國刑法中并未國外刑法規定搶劫殺人罪和搶劫傷害罪。因此最具合理性的應當是區分論者的觀點，將搶劫罪的各種情況分開評價。這也和《意見》第十條的規定相符:搶劫罪侵犯的是復雜客體，既侵犯財產權利又侵犯人身權利，具備劫取財物或者造成他人輕傷以上后果兩者之一的，均屬搶劫既遂;既未劫取財物，又未造成他人人身傷害后果的，屬搶劫未遂。據此，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條規定的八種處罰情節中除“搶劫致人重傷、死亡的”這一結果加重情節之外，其余七種處罰情節同樣存在既遂、未遂問題。

3 關于“多次搶劫”中“一次”的認定

《意見》中第三條規定:對于行為人基于一個犯意實施犯罪的，如在同一地點同時對在場的多人實施搶劫的;或基于同一犯意在同一地點實施連續搶劫犯罪的，如在同一地點連續地對途經此地的多人進行搶劫的;或在一次犯罪中對一棟居民樓房中的幾戶居民連續實施入戶搶劫的，一般應認定為一次犯罪。有觀點認為，行為人按照預定的計劃連續對多人實施搶劫的行為，符合連續犯的特征，而連續犯雖然有數個獨立的犯罪行為，但是由于行為人的數個犯罪行為統一于一個總的犯罪的概括故意，因此應當以一次犯罪計算。顯然該觀點是值得商榷的。連續犯是處斷一罪，它是指行為人基于同一的犯罪故意，連續多次實施數個性質相同的犯罪行為，觸犯同一罪名的犯罪形態。根據連續犯特征連續犯必須實施了數個足以單獨構成犯罪的危害行為。由此看出連續犯實質上是構成數罪的。立法者將“多次搶劫”作為加重情節，顯然是為了打擊搶劫罪的慣犯，因為他們主觀惡性極大。而搶劫罪基于其侵財性和暴力性對社會秩序造成嚴重影響，因此立法者對其嚴歷打擊。而實務中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即行為人可以是第一次搶劫的初犯，卻基于一個概括的故意，短期內在同一地點實施連續搶劫犯罪。這種情況下如果定為符合“多次搶劫”的規定。被處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死刑。顯然對犯罪份子是不公平的，同時也有違立法者的初衷。因此準確界定同一概括故意下的幾次行為的連續時間并綜合考慮地點等其它因素十分重要。可以這樣認為即針對不同對象連續實施的搶劫行為，必須發生在“一個較短的時段里”和“大致相同的地點”。否則就不能僅定為一次。這樣理解才符合立法者的立法目的，并不違背罪刑相適應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