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司法獨立與輿論監(jiān)督

摘要:近年來，公眾輿論在維護個體權利，揭露事實真相，表達民情民意，監(jiān)督司法機關公正執(zhí)法等方面起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然而，也出現了輿論影響司法審判等負面影響。輿論監(jiān)督是公眾表達自由的憲法權利，而審判權獨立也同樣在憲法中予以規(guī)定。輿論自由與司法獨立在維護人權和社會公正上具有共同的價值追求，然而兩者卻存在著張性。司法獨立讓位于輿論審判并非常態(tài)，應當加快相關司法制度的建設和輿論媒體監(jiān)督的立法。

關鍵詞:司法獨立;輿論監(jiān)督;民意;法律權威;表達自由

中圖分類號:D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198(2010)13-0294-02

1 輿論與輿論監(jiān)督與司法獨立

1.1 輿論監(jiān)督

輿論的定義爭議較大。目前學界影響比較大的是劉建明先生提出的定義。“狹義概念是指某一種輿論而言，即在一定社會范圍內，消除個人意見差異，反映社會知覺和集合意識的多數人的共同意見。”

社會輿論，指作為社會多數人的意見，所反映的思想觀念和行為方式較之其他意見具有壓倒性效力。它常常有形無形地構成公眾看待問題的“正常的“價值規(guī)范和行為規(guī)范，并可能進而形成相應的社會風氣。它對公眾心理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壓力作用和強化作兩個方面。社會輿論往往會對公眾個體形成強大壓力，導致公眾心理趨同傾向。輿論監(jiān)督是廣播、電視、報刊、網絡等大眾傳播媒介運用輿論的獨特力量，幫助公眾了解政府事務、社會事務和一切涉及公共利益的事務，并促使其沿著法制和社會生活公共準則的方向運作的一種社會行為。

在當代西方社會，輿論監(jiān)督被稱為繼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之后的“第四權力”。在我國，雖然沒有“第四權力”的說法，但是輿論監(jiān)督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32條明確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游行、示威的自由。”第41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對于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有提出批評和建議的權利。”上述規(guī)定，確立了輿論監(jiān)督的法律依據和憲法地位。另外，輿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民意，體現了人民群眾的意志。而大多數人民群眾的意志不就是法律的意志嗎?這正體現了一切權力屬于人民的民主本質。

但僅從輿論本身特點來看，輿論監(jiān)督便存在著這樣一些弊端:

(1)輿論監(jiān)督不夠客觀，許多網絡輿論在發(fā)表看法時存在明顯的偏激情緒，不注重對事實的判斷，而更多的是訴以道德上的批評，甚至為了發(fā)泄個人的不滿情緒，而在網絡上散發(fā)不實的情節(jié)，影響了其他公眾對信息的獲取和判斷。

(2)輿論并不一定代表真實的民意，而很有可能是在一時的情勢下，被煽動的短暫情感要求。可以說是失去了理智的民憤和民怨。由此產生的輿論監(jiān)督難免會殺傷許多無辜的主體。在我國，尚未有規(guī)制輿論監(jiān)督的相關法律。從外國的立法中，可以看出即使是在充分保護言論自由的英美國家，也有相關法律制度保護司法不受輿論媒體的影響。如美國的陪審團成員不得受外界媒體輿論的影響。在英國，禁止媒體對未作出判決的訴訟進行評論……任何權利都是有邊界的，也沒有任何一項權益是優(yōu)先保護的，我們所應當關注的是兩者的協調。

1.2 司法獨立

在現代西方，司法獨立基本價值在于它維護了權力制約關系中的司法體系的獨立性，從而使得司法權有不受行政權干預的可能。司法獨立意味著在一個特定社會中司法實體的法律自主性。司法獨立應當包含兩個層面:觀念層面和制度層面。從觀念層面上講，就是形成司法機關自己的職業(yè)化的觀念。從制度層面上講，司法獨立又可以從外部獨立、內部獨立和法官獨立三個方面。

《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126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依照法律規(guī)定獨立行使審判權，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但是人民法院應當接受黨和人民群眾的監(jiān)督。”從憲法條文中可以看出我國的司法獨立只是相對的獨立。從現實來看，司法的獨立性還要差。司法機關與政府之間存在著剪不斷的關系。司法機關在執(zhí)行法律或者調查取證時離不開政府的支持和配合。如果脫離政府，司法機關單憑它消極的權力難以正常開展工作。公安機關還可以通過政法委員會對司法機關施加影響。這一結構是嚴重違背司法獨立原則的中國特色制度。

除此之外，“司法機關、司法人員長期工作生活在一定區(qū)域，客觀上必然與周圍形成各種社會關系。“人緣”、“地緣”關系非常普遍，從四面八方包圍著司法機關和司法人員。”“幾千年來，我國就是一個重‘人情’、‘感情’‘親情’的社會，是典型的‘熟人社會’。這種文化傳統有其好的一面，但是在司法活動影響上，卻有相當大的副作用，而且這種影響和作用是非常頑固的，治理起來難度很大。”

2 輿論審判

輿論審判是指輿論監(jiān)督出現越位影響到司法正常獨立的審判活動。輿論審判的問題在日益凸顯。輿論審判雖然部分表達了民意，使得民意有效地影響了國家權力意志及個案的實際審判后果。反映了人民當家作主的民主意識的覺醒。然而真正的廣泛的輿論監(jiān)督卻沒有形成。目前輿論監(jiān)督存在以下兩個主要特點:

(1)目前的輿論監(jiān)督僅僅對個案產生了實質影響，而無法對類似的案件產生普遍影響。司法對民意的妥協只是迫于情勢要求，而沒有上升為對司法機關司法活動的持續(xù)性監(jiān)督。

(2)目前的輿論監(jiān)督關注對象多為社會影響重大的刑事案，如杭州發(fā)生的兩起交通肇事事故、許霆案等。刑事案件多含道德性評價，且技術性相對于民商法較為簡單。因此備受群眾關注。群眾可以靠基本的人情來感知案件的輕重，從而在心中作出預期的量刑。然而，面對那些輕微的，復雜的案件輿論便缺少關注，而其中的司法難到就不存在不公正的情形了嗎?這顯然值得我們深思。

目前的輿論監(jiān)督如此熱烈，恰好是因為群眾向上表達意見，尋求救濟途徑缺失的反映。如果人們對于自己受到的不公待遇可以尋求其他而非輿論媒體的途徑加以解決，那么百姓各司其職，司法機關依據專業(yè)技術和知識作出審判。即使出現司法不公，也可以用其他途徑解決。便不會有如此多問題訴諸輿論。

3 初探解決方法

3.1 克服偏見，樹立司法誠信

輿論監(jiān)督必須克服自身對司法的偏見，才能有效地對原本已經不夠獨立的司法進行監(jiān)督。而如果單純是為了宣泄民憤，便會對相同的案件性質由于案件當事人身份的不同而產生截然不同的評價。比如梁麗的“撿金案”，以一個學過刑法的專業(yè)法律人判斷，符合刑法中侵占罪的構成要件，法院在法律適用上是準確無誤的。但是如果換成是一個政府官員或者大款撿到了金子，那么缺乏法律專業(yè)素養(yǎng)的普通民眾又會對此案做何評價呢?會不會保持普通人的理智設身處地為當事人想想呢?偏見對感情的主導，我們從“鄧玉嬌案”中便可窺之一二。我們需要的是權力機關的公正與坦誠，這是群眾信任權力機關、信任黨、信任政府、信任司法機關所必備的條件。試想連一個國家的權力中心都無法樹立誠信為民的形象，又如何讓人產生尊重和權威感呢?司法的權威在很大程度上不能單靠司法系統來解決，更多則需要靠司法系統所隸屬的權力系統如何先樹立起權威。

3.2 加強司法隊伍建設

應該承認的是目前我國的司法機關人員專業(yè)素質較差，有許多法官是轉業(yè)軍人，并非法律科班出生。一些經驗豐富的法官雖然能夠合理判案，然而卻無法從法理的角度對判決進行解釋。因此，我國的法院判決書往往不能使非專業(yè)人士在閱讀判決時僅能夠了解案件的結果，而且無法達到對公眾普法說理的目的。這也不利于輿論的監(jiān)督實施。加強法官的法律素質培養(yǎng)一方面可以使司法活動更加符合程序性的要求，一方面也有助于法官抵御沒有質量的輿論批評，增強司法審判的獨立性保障。

3.3 輿論監(jiān)督體制的完善

輿論監(jiān)督的可靠性和成效性有賴與社會對輿論監(jiān)督體制的建立和完善。輿論監(jiān)督應當把監(jiān)督力度從個案的監(jiān)督轉向對程序的監(jiān)督上來。據有關資料統計，1998年1月-10月，在共復查各類案件441萬件中，實體錯誤12045件，占總數0.27%，有超審限、管轄等程序問題73143件，占錯案總數85.86%。這數字一方面說明程序問題的嚴重性，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我國重實體輕程序的事實。

不僅司法界如此，輿論媒體界也是如此。輿論重視事實的客觀真相，而不重視法律事實，更不會注重程序上的公正性了。輿論媒體過度地關注了個案上的正義和民意的表達，這只能說明是民眾法律素養(yǎng)不足情況下選擇從最直觀的個案表現來監(jiān)督司法的公正。社會輿論的壓力給權力機關帶來巨大壓力，迫使司法順從民意，而犧牲了法治精神。如果繼續(xù)這種監(jiān)督方式，只能使司法監(jiān)督陷入惡性循環(huán)。但如果轉調監(jiān)督方向，改向監(jiān)督司法的整個過程，將能從更宏觀的角度推進制度的創(chuàng)建。如孫志剛案件中，媒體在對孫案窮追猛打的過程中始終沒有偏離廢除收容制度的努力，而且最終的結果就是對收容制度的廢除。從制度上解決問題正是媒體在孫案中體現出來的睿智與正義。這種睿智是以三位法學博士為代表的專業(yè)人士帶來的。由此可見，知識界和媒體界的互動，將會給我國的立法監(jiān)督帶來巨大的促進作用的同時也會使未來的輿論監(jiān)督走上專業(yè)化，技術化的軌道。

3.4 相關立法的完善

為了更好地引導輿論監(jiān)督，促進司法改革的公正和獨立實現。應當加快相關立法，使輿論監(jiān)督走上合法的監(jiān)督程序。并對媒體越位的現象予以規(guī)制。使司法既受能有效地接受輿論的監(jiān)督，同時又不讓輿論影響司法的獨立裁判。只有做好二者的平衡，才能達到兩種價值的統一。讓民主推進法治進程，法治代表廣泛的民主，否則二者的張性便會在緊張時期越加明顯。

3.5 加快權利救濟渠道的建設

輿論的沸沸揚揚，不得不說是公民民主意識覺醒的表現，然而在處于社會轉型期間的中國，許多矛盾亟待解決。價值觀念的多元化，貧富差距的拉大，政治不透明帶來的腐敗，還有普遍存在的信用缺失都需要認真面對。不少輿論中夾雜著偏激的情緒發(fā)泄，引起這種現象的原因之一便是民眾在自身權利受到侵害之時缺乏上達民意的途徑。越來越多的上訪正是民眾期待與上層達成實現正義的平臺。面對權力的壟斷。民眾一方面對于權力抱有不滿的態(tài)度，一方面又期待著自己可以在權力的庇佑下獲得權利的正常救濟。正如我們在面對中國的移動電信業(yè)務時，一方面反感它們亂收費的服務質量，一方面又被迫使用這種服務，接受剝削。打破壟斷是消除這種剝削的有效方式，然而政治上是否能夠同樣對權力進行壟斷打破，卻是一個不敢想象的問題。不過外國已經有私人法院的出現，并且執(zhí)行得相當不錯。如果我們無法對權力的壟斷進行打破，那么我們需要更多的渠道對于私人權利進行救濟和對公權力進行監(jiān)督。陽光是最好的反腐劑。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減少信息的不對稱性，才能構建互相信任的社會。最好是讓群眾的監(jiān)督影響到官員的利益。當群眾成為強勢之后，監(jiān)督便是順其自然之事了。

我國正在探索著公益訴訟的模式，對此我持十分贊同的態(tài)度。公益訴訟指特定的國家機關和相關的組織和個人，根據法律的授權，對違反法律法規(guī)，侵犯國家利益、社會利益或特定的他人利益的行為，向法院起訴，由法院依法追究法律責任的活動。它是民主意識與法治意識有機結合的表現。可以有效地平衡廣泛群眾所代表的私人集合的權利和處在壟斷地位法人或組織之間的權力。使得民眾的正義得到實現，從而疏導了部分的民憤和民怨，并且加深民眾對于司法的信任，樹立司法權威，提高司法地位。

5 結語

司法獨立是法治的要求，輿論監(jiān)督則是民主的表達。只有當民意表達渠道通暢，并且理智的民意容易實現為國家意志的法律時，遵守法律的權威才是尊重集體的民意。這種理想狀態(tài)就有賴于一代一代人的努力追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