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記事本

立春

一大早就收到朋友發(fā)來的短信:春天快樂!

春來了?翻開日歷一查，白紙黑字寫得分明:今日6時48分立春。春，果然就要站立起來，往前走了。

母親一邊給小兒穿新衣，一邊囑咐著:“今天立春，你要聽話，安安靜靜地做事，別淘氣，別惹大人生氣，大家要開開心心的……”記得我們小時候，每逢立春，母親也是這樣叮囑我和姐姐的。姐妹倆就各自乖乖地拿張小板凳圍坐在灶膛邊烤火，爐火正旺，臉頰上立刻盛開兩朵大大的三角梅。等我們把小手烤熱了，母親便端來昨晚就浸泡在水里的羅漢豆讓我和姐姐剝，豆皮都起皺了，像一個個小老頭兒，著實有趣。剝完豆子，我們又給土豆削皮、切碎，把南瓜刨成絲，預備晚上做春卷吃。在油里煎得金黃松脆的春卷，一直是我和姐姐的最愛……

想到這里，我立即起身去廚房，大聲問母親有沒有買回包春卷的蔬菜。母親搖搖頭，說:“天下雨，我也沒出去買菜。何況春卷市場上天天有賣的，哪天都可以吃。”這倒也是，可轉(zhuǎn)念一想，今天是立春怎能不吃春卷呢?

到菜市場一看，買春卷的人還挺多，可見大家還是很注重傳統(tǒng)習俗的。一位老大媽正在現(xiàn)包現(xiàn)賣薺萊春卷，薄得近乎透明的皮子里裹著一小撮綠色，似乎真把春天卷進去了，咬一口肯定滿嘴含春。

回到家立刻就點火、倒油，開始炸春卷。炸好后的春卷小巧玲瓏，翠綠焦黃，疊放在白瓷盤里格外誘人。兒子和外甥女兒這兩只小饞貓一手拿一根，口里還嚼個不停，吃得滿臉生輝，雙手油亮。

梅花泄漏春消息

詩人說，江南的春天總是以一場不大不小的雨拉開序幕的。可今春的序幕也未免太長了些，淅淅瀝瀝的春雨下了五六天了，還是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向外望去，滿目山川，濕氣充盈，迷迷蒙蒙，正所謂“春雨寂寥“之日。

從書架上隨手抽了一冊書，有意無意地翻看著，不經(jīng)意間倒是讀到了一段好文章:曾見一幅舊畫，一間茅屋，一個老者手捧一個瓦罐，內(nèi)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題目:“山家除夕無他事，插了梅花便過年。”這才真是“歲朝清供”!(汪曾祺《歲朝清供》)

同事家的梅花也早早地開放了，每次路過她家的庭院都想討要幾枝，可每每羞于啟齒。今日讀了汪老先生的文章，這個沉入心底的念頭又重新勾起了。正盤算著，姐打來電話邀我去山上看梅花，一聽開心極了，外面下著雨也不在乎，反正雨不大，何況還可以穿雨衣呢。

山上的梅樹不是很多，只有十來株，自然生發(fā)，未經(jīng)修剪，具有一種天然的美。花開得不是很多，半樹花蕾，半樹花，白色的花朵狀如飛雪，在鉛云飛渡的背景下，淡若清夢。

更為難得的是轉(zhuǎn)過一個彎，居然有兩棵明黃色的臘梅崖頭俯探，寂寞開無主。臘梅花倒開得比較繁茂，片片嬌嫩，吹彈得破的花瓣又薄又亮，細雨中仍閃著蠟的光澤，邊緣的花瓣羽翼一般飛翹，籠著薄霧，姿態(tài)優(yōu)雅。雖不如想象中的暗香浮動，但也足以撩人心緒。

臨下山時，我們準備挑那枝子好看，花蕾又多的，折幾枝帶回家。看了又看，挑了又挑，我還是不忍心多摘，只折了三枝，帶回家一縷春意而已。

半路上，又想起汪老先生的另一句話:“明黃色的臘梅、鮮紅的天竺果，白雪，生意盎然。”覺得這情景很美，便下車去花鳥市場買天竺果。可人家只是一盆盆賣，而沒有一枝枝的，只得作罷。

晚間，摘錄宋代詩人張道洽的《瓶梅》，聊以表達自己的心情。

寒水一瓶春數(shù)枝，清香不減小溪時。

橫斜竹底無人見，莫與微云淡月知。

春雪

昨天下午天氣驟然變冷，雪粒子兒沙沙直響，晚飯后，春雪霏霏而下。因為天冷，早早便上床睡覺。

早晨醒來，推窗一看，滿天滿地都是白雪，唯有村前的小河，似一條灰褐色的帶子蜿蜒向前。紅日升起，云開霧散，眼前涌現(xiàn)出幾座連綿的山峰。陽光照射，雪山微微泛著金光，又似有霧氣蒸騰。

春雪很軟，太陽一曬，屋頂?shù)难┚烷_始融化，雪水順著屋檐滴滴答答往下流。檐溝里的雪也化了，水很快就明晃晃的，鞭炮的紅紙屑漂浮在水面上如落花片片。兩只留著下蛋的母雞走到檐溝前，一會兒俯啄仰飲，一會兒側(cè)著腦袋欣賞自己的影子，怡然自得。

枝上的雪也漸漸化盡，樹木重新挺起腰，新芽初綻，含煙籠翠，姿態(tài)美妙。

午后，春雪已基本消融，茶花泛紅，梅花飄香。村口，一位老婆婆從菜地里摘回了一大把青菜苔，苔上菜花漸發(fā)。

春酒濃

今天去親戚家吃午飯。她家早已造好了新房，可老人家就是喜歡住在老院子。木格窗欞縱橫交錯，把正午的陽光分成一條條，一塊塊，別有情趣。

老婆婆的手藝真是不錯，青菜苔碧綠如翠，煎豆腐兩面金黃，咸菜冬筍鮮美可口，冬日里腌的臘肉油潤透亮，剛蒸好的楊梅果顏色鮮艷，透著陣陣喜氣……酒是家釀的紅曲米酒，汁液晶瑩，氣味芳香，我的碗里加了雞蛋花和砂糖，味道更為甜美。

我的酒量并不好，才喝了一小碗蛋花酒便感覺臉上發(fā)燙，有點兒暈乎乎的。不敢再在飯桌前停留了，拿把竹椅子來到院子里曬太陽，春陽暖和，我都快睡著了。不久，又陸續(xù)有人離開飯桌，醉步蓮花，趔趔趄趄往家里走。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

“飲酒父老醉，嵬峨相扶持。”

顏色桃花紅，情如春酒濃。喝完了春酒，那桃花也應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