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5年的暴風雨

1

路上，曼蓮給這不期而至的風雨起個好名——落英。車里見一大群水滴擊打在水門汀路面上，雨花真好看。這種急雨可能只有在高原地區才有，她在昆明街頭就遇上幾次，可昆明沒有路城這么潔凈寬展的水門汀路面。但漫街的慌逃，也為這剛評上全國文明城市掃了興。尤其穿過西友誼大街往北，街攤們跑得像來了城管地稅，一地狼籍。

吳子揚一面拐車，一面幸災樂禍地來了句“望雨而逃——落英繽紛”。他指的是那些傾覆的水果攤和披靡的各色遮陽傘。至于這“落英”的偶合，讓曼蓮心里暗美了一陣。這幾年，她覺得自己也是蠻可以當什么撰稿人啦作家啦，只是自己不想干罷了。

下車的地方一般了點。進一大院兒，里面還有大排檔。

湘南招呼著舉傘接他們，一面埋怨，就等你們啦。明亮的燈光下，曼蓮一眼就瞧見在一張桌旁的周小雅。她禮貌地站起，還是那么高而瘦，里面是水紅套裝，黑色風衣還沒脫，笑容里蠻有距離——讓人想起披紅斗篷、遠遠飛來的“超人”——那套裝的紅色刺著曼蓮的眼。接著連鎖反應又刺她的耳。吳子揚握周小雅手時，舌頭不靈了。

周……周小雅，你——也來了……

曼蓮心更亂，不次于剛才街上的狼籍慌逃，好一會兒才沒事人樣地上前問周小雅，什么時候回來的。小雅盯著她微笑:前天晚上到北京，昨天才回路城，看這天兒……

她眼睛里溫吞吞的霧氣不亞于門外正濃的風雨。

曼蓮一下子恨起湘南了——搞什么鬼，風也不透一點。可這小子，還蠻有理地直逼過來，說小雅要給你們個驚喜——你還不知道，她就這種我行我素的人嘛。他臉上那股沒法再教育的傻勁兒，曼蓮恨不得一口咬住他耳朵。再看吳子揚，正在幾個圍上來的路城老哥們中間說笑呢，笑得蠻爽，像故意的。周小雅的目光凜然自若地追隨著那笑聲，跟從前一樣，仿佛曼蓮不存在，很有點立即宣戰的態勢。

什么快聯慢聯，我只要你。——5年前就她這樣宣告。至今記得。

那是一次跟鄰校的聯歡會，鬼知道她怎么靈犀一通在幾千張輕爽的面孔中一下就鎖定他。大家認識其實很久了。我跟曼蓮相處三年多了，我愛她。子揚那時的態度蠻明確。我不管。小雅一副沒商量的勢頭。曼蓮自然不示弱，找到她:子揚喜歡的是我。小雅臉扭向一邊——“我不管”還是仨字。子揚又找她，那“假臉”肯定是跟系里黨委書記借來的，他用娓娓的音腔。小雅呀，像你這樣的女孩兒，其實，也是不多見的，真的。我想——你今后，肯定能遇上更優秀更適合你的……不會的。小雅直視著他。

你這算什么嘛!?曼蓮急了。

我不管。小雅垂著眼瞼，有點泛困。

——所以，一畢業曼蓮就毫不猶豫的把子揚拉到南方。

吳子揚在偷樂，其實他早在北京待膩了。當撰稿人，周游全國是他的宿愿。

3個月后，小雅出國了。曼蓮的心稍安。可過后偶爾提到周小雅，曼蓮總覺出吳子揚的眼神欣然飛動。可不是神經質，連湘南也說，是有那么點兒。記得在漢口，她忽然夢見周小雅乘著呼嘯的波音大機飛來，那大機倏忽間就變成了一只張著大爪子的老鷹，嚇得她一夜沒讓吳子揚好睡。第二天，她找了個臟兮兮的擺地攤的河南女人打卦，乖得像五好學生樣地蹲坐下來，靜聽那女人鬼祟了好半天，氣得子揚要打110。

……5年過去了，周小雅不啻這高原的暴風雨，唿喇喇就來了。而且直白地追到路城，他們也才到一個多月——剛拾掇完房，準備歇幾年……看吶，一見面吳子揚就心旌飄搖敗下陣來。曼蓮努力維持著，在子揚的老哥們面前儼然第一夫人。

2

吳子揚是那類誠實男人。這也正是曼蓮和小雅都鐘情他的緣故吧。湘南也常常夸張他，出門只認得鞋，回家就認得你老婆。可人家，跟電腦文字報刊編輯搞得極有板眼，既出了名又賺了錢——筆下數千言，一晚上揮就;第二天呼嚕呼嚕睡一上午，中午吃罷飯，下午戴上遮陽帽子背上相機又采訪去了。這家伙只是在心疼女人上沒板眼，曼蓮心下有些挑剔，可嘴上沒說過。現代女性嘛，哪能那么沒格調?

好像這兩天有起色了。曼蓮說有點嘴干唇裂，吳子揚說聲，這里可不像昆明，就滿世界張羅買高級潤膚霜去了，還說要煨蘿卜湯給她下火。她在暗美的同時，也沒忘——男人對你好，常是有內愧或是干脆說，做了對不住你的事。她不信周小雅在他心里沒皺起一池春水，平靜倒讓她覺出險相環生，像大霧森林里的啞鏡頭。

——這常識，地球上的女人都知道。

況且，能這么相安無事嗎?她既然橫跨太平洋而來，就肯定不會讓她太平。打個電話啦，約出去喝茶啦，敘敘這5年相思之苦，淌一地眼淚啦……就像那天在宴會上，她在她耳畔輕聲低語的，真該謝謝你，曼蓮，還給我留著機會。曼蓮知道，她是指他倆眼下還沒結婚。是啊，她環視著這充滿陽光、剛裝扮出點眉目的新家，望著窗上的一樹綠葉和枝頭跳來跳去的兩只鳥……可不，相依相隨了5年，怎么竟然還給人家留著機會。想起連自己都覺好笑。她想起相傳中的傻秦漢等林青霞了。

子揚這人也野著哪。這幾年在南方，蹄子都走熱了——處處覺新鮮，事事有神奇。光相機換了三部，前年又添攝像機，租房也租出癮了，海口是無冕王一部手提TBM——行俠天下……曼蓮呢，活脫一只蝸牛——整天價，清資料、翻拍圖片、收發，提示和常規家務，占了她大片時間。當然大把大把的票子也都在她手里。

可她，連吃個蘋果都想著給他留一半，別說睡下了。

前年，吳子揚正式向她求過婚，是她24歲生日那天，在成都。她正在一本剛寄來的發稿樣刊的封底上，欣賞著悉尼黃金海岸度假村的風景——好漂亮喲，南京的一位同行剛從那兒回來，饞死她了。她指給子揚看，要去就去這兒。這樣就把他剛出口的那個國內的大都一下子黯淡了。她是無心出口的，不是故意讓他難堪。哪個女孩子不想把惟一的臨界點抬到珠峰之腳。何況他倆也算有條件一陜接近中產階級底線了。

當時他笑笑，說好。可她現在想，他或許也會記仇的吧?

曼蓮抬頭看表，已經12點半了，出去整一天了，僅打回一個電話來，還說晚上約了位副主編。她知道，周小雅一回來就在路城注冊一家公司。她想他一定能看出她近來的不安和疑慮，他們都裝得像沒這回事一樣，仿佛周小雅還在美國，從來就沒回過路城。

外間響動，她知道他回來了，她直身坐起。腳伸出被窩。他問了聲:這么晚還不睡?

她一下撲到他懷里，他身上涼，涼得遲疑起來。后來，他們開始親吻，很熱烈的。那天，她傾心地為他綻放，像醉了酒，她好像從沒叫過床，可那天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忘情地吟喚著……他也似乎第一次感到自己在這個女人身上造出的“奇跡”是那么偉大，一時間他顛狂了……他也再一次感到她的柔美和癡迷。是的，他是真心愛這女人的。可這時他也想到如果眼下這人是周小雅，那該是個什么樣子呢?

一天里，乃至半月來的憂悶一下子沒了，滿屋子甜膩如許。她滿心知足的勻著氣，臉仍貼著他胸脯，她想說，咱們結婚吧。可他已經睡著了，鼻息微微如歌。曼蓮想起茨威格的《一個女人的二十四小時》了，她怪怪地想，我不會僅有這二十四小時吧?

3

誰是專為輸牌而生的。一次電話里，曼蓮跟湘南就這么毫不掩飾地說。

她知道能把話傳出去。從小子笑聲里，她覺出些異味。是什么?品不出?有事得告訴我啊。她命令著。會——的——湘南語重心長。她知道，他說這話心里不舒服。

記得那天湘南走后她突然覺出一種異樣，仿佛遙遙撞來一聲脆響，隨即消逝。

更有一次近逼，周小雅在新開張的黃鶴樓請她吃了一回魚宴，就她們倆。可那魚還沒露出骨頭，話已經蠻露骨了。讓曼蓮最受不了的，小雅在說吳子揚時，就像說她家人，還翻出手腕給她看，她還以為是要跟她掰腕子較勁呢，心里好笑。可她看見的是一道割痕。她說……想得實在不行了，我就試著——割疼自己，看看是否比心更痛。這話讓曼麗像第一次望玉龍雪峰一樣，既覺出心涼又覺出心頭有種異樣。

憑周小雅的聰明哪能看不出，她跟吳子揚的現在時。周小雅用了句泰戈爾的詩——你我的愛情，單純如歌曲。曼蓮不服，心說，用反了吧。她繼續想，時間這東西也怪，你怎么總能讓兩個女人在一個男人身上獲得兩種結果呢?曼蓮下意識地回擊:從工作到生活——他離不開我。周小雅沒表情，可這比她尖刻出點什么來更糟。當然，小雅的膽顫也是有所泄漏的。從學校到周游南方，他倆畢竟穩定七八年了……

其實，曼蓮也早洞悉出吳子揚心底里的徘徊—那是男人的，與深沉無關的責任感的兩難。一天深夜，他突然穿上外衣要出去。他知道，曼蓮會阻攔的。可沒有。她只是滿眼痛惜地望著他，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早點回來。她看見他很鄭重地點頭。他走過來俯下身吻她一下，隨手關了燈，把一片讓人詛咒的黑暗送給了她。他那毅然離去的背影，讓她流下淚來。她跟蹤過他，他跟周小雅在一家茶吧呆到很晚。她等他親口坦白。丘比特你這是什么鬼神箭，居然隨手一射就把一個男人的心從這個女人身邊拿走，放到另一個女人身邊。她覺得自己的智慧和情感都枯竭了，她原不該是這樣的。

這天，湘南打來電話，說有事跟她說。她沒多想，細心地打扮了自己，選了件湘南夸過的寶石藍旗袍，莊重得老了些。湘南遠遠就退下車窗，看她，大墨鏡在午后反著光。她想，這種時候，也許不該接受湘南的邀請。可似乎有信息要告知她，該來。

他們沒去茶吧，也沒去什么場所。沿著去黃河的大路跑了一氣，后來停在一家老鄉的養魚池邊上。他說他常來這釣魚。你能釣上來嗎?她無心地問。釣不上來，還不會下網。湘南答得有意。他扭臉瞅著那魚塘，忽然甩過一句，嫁給我吧，蓮蓮。

池里一條魚爍目躍出，她嚇了一跳。湘南這人說怪也不怪，他似乎一直等個合適的機會。機會到了嗎?前些年，只要有空他就去南方看他們。眼下她和吳子揚住的房，也是他幫買下的。可曼蓮知道，直到現在他也沒要他們錢，總是說你們拾掇妥了再說。如今，他一反曖昧的常態，決無“朋友妻”的顧及，這背后是一片何等的赤誠，曼蓮豈能不知。當然，這也是變相告知她，日軍即將拿下南京，遷都在即。

是不是吳子揚跟你商量好的?開車!回去!她喊著。她不得不承認敗北了。

4

生活里陽光大道難尋，水草地多些也好，就怕沼澤里的陷阱。說來，這原是常說的、心里早有準備的，可真要到來——承受力怎么就這等差呢?想到這，她倒沉靜些了。

吳子揚又到外地采訪去了，好像有:意避開。

等到了那里才回來電話。沒來得急告別。而且暖心地加了句，要什么禮物，想好了告訴我。她心底冷笑，可嘴上卻細若游絲地說:別分心——把活兒干好。她掛機了。

早琢磨起一種表現，該跟周小雅一樣。她引申一本雜志的說法，男人只要喂飽。她開始在做菜上下功夫了，留他多在身邊一刻是一刻。那些天，吳子揚似乎被感動了，但照樣去應周小雅的約。每次出門，她都為他想得齊齊全全，哪怕眼里有淚。周小雅是化了妝的導師，專門來教她的。算來，她有時也覺得自己從沒這么聰明過，意緒像淙淙泉溪蜿蜒而綿長。要影子似的告訴他，我們都好了七八年了，情意是該珍惜的……當然，這有點咄咄逼人。可不逼又怎么辦，難道拱手相讓。

他不是被逼得不耐煩了吧。一天夜里，吳子揚遙遙地問。你病了吧?又編排我。曼蓮嗔怪他，語音仍細若游絲——她自己也覺得這一刻真的蛻變了——可能有點發燒……是的，這燒直到子揚從外地采訪回來，也沒退。太陽在窗外，就像片白紙片。

這幾天，又是湘南幾次接送去醫院。聽說還沒好，吳子揚有點著急，說要找名醫，會診。干嘛興師動眾的。曼蓮緊抓住他的手，眼里有淚，她那熱傳進他心里。他堅持著，另一只手在掏手機，點了“120”，又叫上湘南。是的，誰叫他小子成天價攛掇我們回路城，把這個沙塵暴重災區吹得天花亂墜……果然，查來查去查出個“嚴重病疑”。一時間，大家傻眼了。倆男人頓時慌成“911”后的“二布”。

這回，最難受的可能是周小雅。這局面，就是有備而來又霸道無比的她，也有點心慌。四雙秀目相對，淚水油然。小雅說，沒事的，先到北京……美國專家我也認識。

曼蓮明白，天平向她傾斜了。吳子揚拉走湘南說:去北京前，我得跟曼蓮結婚……湘南愣怔著，一時沒緩過神來。好一會兒才說，那我就準備一下。屁顛屁顛走了。

5

有人說，現在誠心待人的人才是最聰明的人，湘南可能就是這種人。又是沒用吳子揚出一分錢，沒動一步，他就把一切都安排停當了。子揚曼蓮只等出臺亮相。

他成天守著她，曼蓮也覺有愧。去看看小雅——她讓他感到驚訝。

這天，他真的去了，回來很晚，酒氣熏天，像個孩子在她身上耍起賴。她感覺到自己胸脯濕了，更認定他找了周小雅。她也流淚，吻著他。愛這東西，真的就像天上的云，胸中的氣嗎?有與無——愛與不愛全憑你心里走向?該不該過這個坎兒，吳子揚或許永遠都不會明白。他只感到他從沒像眼下這么難捱過，這是我的命吧?

在廣州，湘南在他們家住了半個月，當然不完全為找個粵菜廚師。曼蓮覺得這人樣樣都行。他們三個人一起逛白馬、逛上九步下九步，她覺得他在，比她和子揚倆人逛踏實多了。她覺出這人心細，那天他幫她把幾年的衣服都買下了，像是好久沒出過這么一口惡氣。到昆明那年，子揚在電話中大放厥詞——再不來，我可跟你急。當天下午他就飛到了。可第二天，因為子揚母親的到來，一些安排好的事都變成醋了。一位強悍得不亞于慈禧太后的媽媽非讓兒子陪她去趟倫敦，而且講明了只她跟兒子去……

吳子揚不讓湘南走，下死命令讓他陪曼蓮先在滇池和石林玩幾天，等他趕回來再去大理麗江和香格里拉西雙版納。可每天，她都不給他開門，讓他回飯店，或者想上哪上哪玩去。

酒，擺了一床頭。他守在她門口不走，幾個小時的隔著門跟她聊。別說，這倒真讓她感到安全。那些天昆明“馬加爵殺人”的余悸還未消—全市滿街的人，臉色都有點不對勁兒。第三天她放他進來了，他眼里的躲閃被淚水徹底蒙住。她心里的小鹿在偷笑，手不由的就攀向他的脖子，為什么要讓一個能心疼自己的人，再傷心呢?不是有那么一句名言嘛:如果不能和你相愛的人在一起，那么，就和你在一起的人相愛……那是僅有的一次，他像護著一個冰人兒奶人兒瓷人兒樣的遲遲不敢沾她……

過后，他倆都哭了，說不清為什么哭，那淚水里溶進了什么?

第二天，他們去了滇池，手牽著手，像情人也像兄妹，誰也沒再提頭天晚上的事，直到那天在黃河邊……如果說命運這東西就像小時候“翻手板”的游戲，那么是敏感地亂動尋找打對方的時機好，還是穩穩地停在那里靜等時機好些呢?

婚禮明天舉行，可曼蓮總有不會太順當的預感。果然，周小雅托人送來一件禮物，吳子揚一看那禮物大驚失色，顧不得穿外衣就沖了出去。這時，曼蓮反倒淡然了。她像真的乘風飄去了，滿面是莫名奇妙的笑，暈倒在湘南的臂彎兒里……

6

——周小雅送來的是一尊日本武士，腰側插著一把刀。這禮物價錢不菲喲。

周小雅自殺了，在她剛租的那套大而空的別墅里。她這次玩真的了，眼望著自己的血從手腕上汩汩流出，由蚯蚓變成長長紅蛇——這不再是感覺哪里更疼些的事了。

吳子揚趕到時，血在地板上已蜿蜒成一條河，像述說一段愛情之旅……

曼蓮是后來聽說的，是湘南陪她到北京之后——3天里，他攙著她跑了兩家大醫院，經過幾番專家之手、繁瑣檢查，最后說她——除了心里有點抑郁，一切正常。等回到住所，她仍賴著不讓湘南走。湘南這才慢吞吞地說了小雅的事。那天，他為她的“一切正常”也激動不已，抱著曼蓮竟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她聽后倒異常平靜，只在心底切切地重復著:果真，還有為愛去死的女人?果真有……

只有她自己明白，那病卻是根本沒有的，那燒哇——不過是幾包中藥面面搗的鬼。這——是她永存心底的一個秘密，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除非她將來有了女兒，女兒也長成她這么大了，也遇上她這樣的人生難題。當然，那是可能不會發生的事。

下午，興致的湘南非拉她去北海，她沒掃他興。可心里卻一直惦記著周小雅。

在傍晚的爽氣中，他來吻她，她沒再推開他，那貪婪的熱唇，早期待著。只是她一直毫無信心。從周小雅出現的那天起，她的超感系統就警示過，吳子揚不再屬于她了，可她寧死不愿認小雅的輸，不愿看到她跟吳子揚六七年的愛史，在一場遲到了5年的風雨中就慌逃狼藉。是的，如果愛僅是生命的一次如此脆弱的過場，為什么還要再踏入一次呢?所以，那次在黃河邊咬鋼嚼鐵地告訴湘南，昆明之為只是一時偶然沖動，沒感情雜。現在，她覺得自己錯了，真的是自己錯了……

是周小雅的血照亮了她心中的陰霾——對愛該有信心。

當初干嘛非要去賭，看吳子揚感情里到底愛心更大些還是責任心更大些。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周小雅能為愛而自殺……她望著北海波動的深綠，覺出生命的昂揚。那我為什么不能再度踏進愛河。這是陽光、草木、這綠水和周身的血賦予我們的。

我們趕快回去吧。輕輕掙脫湘南的懷抱，實在有些不忍。聽子揚電話里說小雅被搶救過來，又真的著急了。是啊，這世上能有為愛而死的人，難道還不夠偉大嘛。

在周小雅床頭，她可沒哭，她用陽光般的燦爛的眸子和笑容，訴說她的欽佩和感激，溫暖著她。可她倒是說:我，只是想減輕一點心痛，沒想到，失手了……

這話曼蓮可不信。愛的暴風雨是不能用理智平衡的。你做出的，讓我確信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