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歐洲的高福利制度一直被認為是世界的榜樣,但隨著歐元危機的深化,高福利被指責為是產生危機的根源。
羅馬不是一日造的。
伴隨著歐元危機的不斷深化,歐盟國家邁入漫長的經濟動蕩期,化解這場危機注定需要幾年或比幾年更長的時間。
在對歐盟所實行的一系列政治的、經濟的層面的救助政策反思后,目前,一些經濟學家認為,過高的福利成本所導致的競爭力下降,才是歐洲高債務和高財政赤字的根源。
長期以來,“高福利、高稅收、最低工資水平規定、工時的縮短以及對雇員權利的廣泛保護”是歐洲國家廣為推行的福利制度;但對于企業經營來講,高支出的成本已造成競爭力的劣勢。“一些企業陸續將業務轉移出去,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躲避歐洲高昂的經營成本。高成本無論對于企業還是對于國家,其直接結果就是競爭力的下降。”經濟學家指出。
減肥行動
看似強大而縝密的歐洲金融防御網,仿佛一夜之間被主權債務危機撕破,使得歐洲福利國家的制度正面臨著幾十年來最為嚴峻的威脅。眼下,歐洲各主要經濟國家都在忙著出臺“縮減福利計劃”以應對入不敷出的財政尷尬。
據公開披露顯示,德國6月計劃削減至少30億歐元的預算。德國政府首次暗示,可能會再次削減失業福利。這其中包括在長達一年的時間里向50歲以下的失業人口發放在職時60%的稅前工資,而該福利已是大約5年前政府對更為優厚的失業福利進行下調后的產物。
隨后,英國公布了利度更大的60億英鎊的預算削減計劃。其中大多是削減政府工作人員的薪金和公共開支。政府暗示會上調政府養老金領取者的年齡:女性從60歲提高到65歲,男性從65歲提高到66歲。它還打算嚴格福利制度,要求失業者嘗試著去找工作。
作為這次“歐元危機”備受指責的國家更是主動削減本國的福利。希臘5月公布了大幅削減開支計劃:在退休之前必須繳納40年而不是37年的養老基金,而且最早也要到60歲才能退休。月工資在3000歐元以上的公務員不會再拿到額外的兩個月薪水。
此外,法國、西班牙、葡萄牙,甚至向來以高福利著稱的丹麥等北歐國家政府都在考慮實行提高退休年齡標準、削減政府預算和公務員開支、降低社會福利、提高個人及企業稅率等措施。
其實,削減高福利不是一個新話題,它已討論很久。早在2008年金融危機,當時的英國首相布朗、法國總統薩科齊和德國總理默克爾這幾位戰后出生的政治家,就致力于推動福利改革以改善其國內的經濟和社會發展狀況。在德國曾有兩派對這一問題進行爭論:改革派認為,應盡快改革現行的福利制度和社會合作機制,按照市場規律實現勞動力成本合理化,遏制資本轉移。同時,通過福利體制的改革,杜絕那種躺在高福利上睡覺、坐享其成的不良現象。保守派則認為,完備的福利制度,不僅為勞動力的休養生息創造了良好條件,而且促進了整體素質的提高,從而使得德國擁有雄厚的人力資源基礎,創造出舉世矚目的經濟奇跡。如果丟棄這一“德國模式”,則無法體現重視勞工和社會弱勢群體的利益是追求經濟和社會文明進步的人類理念。
但如今的歐洲經濟狀況已今非昔比,各國的財政無力支付國民的高福利生活。根據歐盟的統計數字,1998年各國社會保障支出在GDP中的比重,除了南歐的四個國家和愛爾蘭是在23%以下外,瑞典、丹麥、芬蘭、荷蘭、德國、法國、比利時、盧森堡都在30%以上,奧地利、意大利、英國都在28%左右。在1993~2001年的8年當中,歐盟成員國的老年人平均福利支出已經從1764歐元提高到2574歐元;健康福利平均支出已經從1229歐元提高到1736歐元;傷殘福利平均支出則從363歐元提高到505歐元,這三項整體呈現了明顯的上升趨勢。
目前,歐洲的“高福利改革”的政治風險正在加大。一些國家的工會都在計劃組織全國性抗議游行和罷工,要求保護工資水平和退休年齡,希臘、西班牙等國相繼爆發大規模的游行。
合理的選擇
“福利國家”一詞來源于《貝弗里奇報告》,它是由英國著名學者W.H.貝弗里奇在1942年提出。貝弗里奇在這份報告中構想了戰后英國及整個西歐的一種先進的福利型國家制度。西方經濟學家認為,“貝弗里奇報告已成為社會保障思想發展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它的影響已經遍及世界所有主要國家。它樹立了系統地實行社會計劃化而不是零敲碎打地解決個別需要這樣一種政策的典范。”半個世紀以來,貝弗里奇的基本思想和主要政策建議一直是歐洲福利制度的指導原則。
福利制度是西方民主社會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建立“橄欖型”社會的理念基礎,它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財富的最大合理化分配。半個多世紀以來,歐洲福利制度的建立經歷了風風雨雨、起起落落,從動蕩、不成熟走向穩定、合理。
以世界最為推崇的北歐五國——丹麥、芬蘭、瑞典、挪威和冰島“福利國家”為例,它們經歷了繁榮、危機、復興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20世紀70年代初,二戰后伴隨著經濟的發展,北歐國家迎來了福利發展的黃金時期;第二階段是20世紀70年代中期到20世紀90年代中期,經濟出現泡沫,高福利制度受到質疑;第三階段視20世紀90年代后期,經濟增長開始恢復,北歐五國的經濟步入復興時期,各福利機構和福利項目大部分得到調整和恢復。在這三個階段中,值得關注的是第二階段,也就是經濟危機時期,當時的情景與現在的歐洲極其相似。來自保守黨派的政治家認為,高福利是造成經濟低效率和工人無積極性的主要原因,這種制度對經濟發展起不到積極的作用。持相反主張的一些政治家則呼吁,政府要增加工作崗位、著力解決就業,以此促進經濟增長,用收入不平等取代平等,“這是改善貧困的惟一途徑:經濟繁榮了,窮人也能分享到經濟增長帶來的好處。”當時的政府進行了一系列的政策調整,形成了“北歐模式”——普遍主義、全面福利、再分配主義和鼓勵就業的政策。
歐洲危機爆發后,西班牙經濟學家阿萊德對北歐福利改革這樣評價道,“與大多數歐洲國家相比,丹麥和其他北歐國家在福利體制方面表現更好,其失業福利體制更多關注的是失業者再就業,而不是讓失業者失業期間也能過上舒適的生活。”如今,北歐三國的失業率都遠低于歐洲平均水平。丹麥一季度的失業率為7.5%,低于歐盟9.6%的平均水平,瑞典和芬蘭的失業率為8.9%,挪威的失業率4月份僅為3%,為歐洲最低水平。
半個世紀前,人口統計學家和經濟學家就曾告誡說,隨著歐洲生育高峰期間出生的人口逐漸變老,社會福利制度將不堪重負。根據歐洲統計組織發布的信息,2000~2020年間,歐盟15國15歲以下的人口將從6340萬銳減到4940萬,15~24歲的年輕人將從4680萬銳減到3890萬,25~49歲的壯年將從1.393億銳減到1.197億;而同期內,50~64歲的人口將會從6570萬激增到8500萬,65~79歲的老齡人口將從4730萬激增到5970萬,80歲以上的老人將從1390萬激增到2480萬。很顯然,人口老齡化和人口下降已成為糾結歐洲高福利的兩大根本問題。
從國際經驗看,在發達國家中第一個進入老齡化的國家是日本,日本的勞動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及總人口的數量從上個世紀90年代初開始出現拐點,隨之出現的是日本經濟幾十年持續的低迷和政府債務的不斷增長。現在有學者指出,歐洲是第二個日本,陷入長期的經濟衰退將是必然。“但目前的問題是,福利改革不是一蹴而就,它是一系列的政策調整、配套推進,特別是要汲取北歐當年的做法,鼓勵失業者再就業,以減少社會負擔,最大程度的增加社會財富,這或許是根本所在。”歐洲經濟學家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