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素季:柔軟的力量

緬甸軍政府因為一個溫婉的佛教徒，所做出的這一切改變，已經足以讓世人見證柔軟的力量。

緬甸第一大城市仰光，被列為佛家之地而成為重要旅游觀光景點的不在少數，昂山公園依然是國民重要的選擇之一，它是著名的旅游景點大湖，而以昂山命名的市場則是仰光最大的市場。昂山家族的影響力滲透在仰光的各個角落。他就是緬甸的“國父”，也是昂山素季的父親。

半個多世紀后，位于仰光的茵雅湖風光秀麗、寧靜悠遠，在湖南岸的一座破敗的公寓前，昂山家族的號召力依然不減。11月13日執掌民主聯盟達22年之久的昂山素季從這個公寓里走了出來，證實被刑滿釋放的消息。這一天，近萬民眾聚集在民盟總部門口，等待昂山素季歸來。

父女同歸

半個多世紀前，昂山將軍宣布緬甸為獨立而戰，帶領緬甸人趕走了殖民長達半個世紀的英國人。只不過，在她兩歲那年，昂山將軍與同僚倒在了血泊中。父親遇刺后，昂山素季隨母親離開了緬甸，到印度學習。在那里，她接觸到圣雄甘地的政治與哲學思想。

1963年，18歲的昂山素季被送往英國牛津大學，主修哲學和政治經濟學，并接受了藏傳佛教的熏陶。據昂山素季的朋友回憶：“素季一直是校園里男生們追求的對象，她不僅儀態端莊，而且有著高尚的情操和貴族的優雅。”

1972年，她選擇與同為學者的藏文化研究者、牛津大學教授阿里斯結婚。婚后的15年，她在牛津相夫教子，在家庭生活中一直扮演著溫柔的妻子和慈祥的母親角色。這也是昂山素季的理想，即當一名學者和作家，遠離政治。盡管此時執掌緬甸的奈溫甚至批評她背叛了佛教，卻與遠在他鄉的素季無甚關聯，她并沒有打算卷入政治紛爭。

直到1988年3月，得知緬甸的母親中風病危的消息后，她趕回混亂的緬甸，看到軍警對走上街頭，要求實行民主改革的民眾瘋狂鎮壓，看到一個信仰佛教的國度血污彌漫。當年8月她發表了一場慷慨激昂的演講：“作為我父親的女兒，我不能對這里發生的事情無動于衷，緬甸正在發生的民族危機，完全可以被看作是緬甸正在爭取第二次獨立。”從此她開始參與政治并致力于民主進程。

“即使你認為政治與己無關，政治也會主動找上門來，是躲不開的。”素季說。昂山家族的家世與影響力，注定了素季的政治命運。這讓深受煎熬的緬甸民眾在素季身上看到了“國父”的影子，看到了國家民主希望的曙光。

仁愛政治

像昂山素季這樣溫文爾雅、清雋秀麗的女人，何以得來如此強大的號召力和煽動性？極權主義者不愿意去理解，這種最柔軟的介質乃是最強大的力量。

“我的性格決定了我不會憎恨任何人，我心中沒有恨意。”昂山素季說，緬甸并不缺少發展所需要的科學與技術，是缺少一種真正的心理溫暖的感覺。

“我們需要一個更好的民主政治，一個有著同情心和愛心的民主政治，我們不應羞于在政治上談論同情和愛心，同情和愛的價值應成為政治的一部份，因為正義需要寬恕來緩和”。

在《追求民主》一文中，昂山素季談到：“統治者必須遵從佛陀的教誨。這些教誨的中心是真理、正義和仁愛的觀念。緬甸人民在他們的斗爭中所尋求的，正是建立在這些品質之上的政府。”盡管在殘酷、猙獰、血腥與剛硬的現實政治面前，昂山素季的政治理想無疑顯得充滿唯美浪漫的空想色彩，但她的政治見解卻比任何政治理論更為真實地接近政治的本質。政治關乎人的現實物質利益，同時也關乎人的精神價值。政治的最終目的與對象在于人。

素季的真誠與慈愛獲得了緬甸民眾的信任和情感依賴。水滴石穿。正是這種女性的柔軟有力地擊破了緬甸軍集權統治的僵局。2003年8月，軍政府宣布旨在實現民族和解、推進民主進程的七點民主路線圖計劃，2004年恢復中斷8年的制憲國民大會。2007年，制憲國民大會完成使命。2008年，全民公決通過《緬甸聯邦共和國憲法》。

2010年，民主的信念在軍政府找到了微小的破口——軍政府決定在11月舉行緬甸民主投票。這次大選是自1990年之后緬甸的首次大選。

去向何方

13日釋放之后，昂山素季一如既往地發表演說，她強調盡管被軟禁多年，然而緬甸軍政府并未虐待她，因此她不會仇恨這個政府，相反，她希望能夠同軍政府領導人丹瑞將軍面對面交流。“讓我們直接互相交流吧，為了全國和解與對話。”她同樣談到了全體民眾的言論自由、團結和政治權力，稱并沒有放棄作出積極改變的希望，因為軍隊對緬甸政治、經濟和司法的壟斷依然沒有實質性改變。

民主政治改革如何進一步涉入深水區，使緬甸得以前行。民眾的巨大期望令昂山素季背負沉重的負擔。盡管她背后有國際社會與緬甸民眾的支持，但現實是昂山素季的力量微弱。昂山素季如何利用手中的大棒撬起整個“地球”，是她接下來需要考慮的問題。她在緬甸新的政治體系中沒有正式的職務，其領導的全國民主聯盟（NLD）還因抵制大選在9月份被解散。現在軍政府視NLD為“非法組織”。

從全國民主聯盟中分裂出去的反對派已經在新當選的國會中占有16席。盡管9月份的選舉因為沒有NLD的參與而被西方社會指責為假民主，但毫無疑問的是，反對派已經出現了分化，昂山素季不得不面臨NLD勢力削弱的現實。

路透社認為，她可能希望利用自己頗具影響力的身份為爭取更多民主權力而大聲疾呼，或許會尋求外交官身份，致力于為緬甸帶來更多改革。西方主要發達經濟體對于緬甸制裁已有多年，1993年美國率先推出針對緬甸的制裁禁令，隨后歐盟跟進，澳大利亞、加拿大等國的制裁決定也是紛至沓來。制裁的理由都是促進民主化進程。昂山素季雖然提前釋放，但美國、歐盟和澳大利亞等都表示，暫時不會考慮解除對緬甸的制裁陸克文就對外宣稱：“保持制裁可以繼續對緬甸政府進行施壓，促成該國進一步民主化進程。

時事評論員杜平指出，緬甸軍政府若以昂山素季的釋放為契機，推進政治改革，將有利于緬甸當局。而究竟是一如既往地游離于現有體制之外還是加入到現有政府中并與之合作，這些都需要權衡。素季將需要及時調整自己的策略，僅僅依靠西方社會的支持并不能有效地實施設想。

昂山素季已經重新開始為NLD作合法登記，業內人士認為NLD接下來會以一個社會或宣傳組織的方式運營。NLD也許可能會尋求與其他參加11月7日大選并贏得議會少數席位的反對派聯手。不論選擇以上哪條路徑，昂山素季馴化民眾的形象若不加以改變，將與軍政府水火不容，再次入獄不可避免。

昂山素季最初呼吁貿易禁運，來使得軍政府改變立場，但是這種策略最終并沒有使政府受到損失，只是傷及人民。有猜測稱，軍政府釋放昂山素季目的是希望她能說服西方社會取消制裁和禁運，至少取消武器禁運，以加強其軍隊力量。這是昂山素季能夠撬動地球的唯一支點。如何利用這個支點，試圖勸說、引導緬甸政府走上經濟與政治改革之路？昂山素季認為：“民主，正如自由、正義以及其它社會政治權利一樣，不是‘給予’的，而是通過勇敢、堅定及獻身掙來的。”

昂山素季的親和力與號召力就像一把雙刃劍，既是緬甸政府恐懼的根源，又是他們改善國家環境的利器。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年屆65歲的素季能為政權格局帶來改變的可能性值得商榷。路透社給予了堅決的否定。但緬甸政府因為一個溫婉的佛教徒，所做出的這一切改變，已經足以讓世人見證柔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