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寫皮皮魯和魯西西是在1981年春節(jié)。
1976年至1988年,我和父母“兩地分居”。我在北京,父母在山西省省會太原市。這期間的每年春節(jié),我?guī)缀醵既ヌc父母團聚過節(jié)。
1981年1月27日晚,我乘187次火車離京赴太原,那是一列夕發(fā)朝至的火車。這次假期定于2月19日結束。去太原前,我決定利用這次假期寫一部中篇童話。
我到家后的最初幾天,除了組稿就是看電影。當時我在團中央一家刊物做編輯,外出自然身負組稿任務。到太原的次日上午,我就到山西作家馬烽家向其約稿。當天下午,我和妹妹鄭欣在軍人俱樂部看電影《最后八個人》,如今我已記不起這部電影的任何情節(jié)了。那些天看的電影還有《情天恨海》、《永恒的愛情》、《雁歸來》和《法庭內(nèi)外》。這些電影如果今天再看,我估計可能“慘不忍睹”,是年代的原因嗎?《魂斷藍橋》怎么就能經(jīng)久不衰?
2月5日是春節(jié)。太原過春節(jié)的風俗是串門拜年。從正月初二起,人們就像著魔似的輪番往自己認識的人家跑,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眼看著假期一天天過去,“非寫不可”的日子逼近我了。我小時候就有一個習慣,放寒假、放暑假非到快開學時才突擊惡寫作業(yè)。這個習慣一直伴隨著我,26年來每月寫《童話大王》雜志也是這樣,非到臨近交稿時才狂寫,直累得頭重腳輕。我痛下無數(shù)次決心要摒棄這種惡習,傻子也明白每天細水長流優(yōu)哉游哉寫一點兒多從容多輕松。我寫過不計其數(shù)的當頭棒喝式的“警世恒言”貼在桌前甚至廁所,提醒自己改掉“突擊寫作”的壞毛病。近年我終于“改邪歸正”,養(yǎng)成了每天清晨4點半起床寫作兩小時的習慣。
2月8日是正月初四,我開始在家構思中篇童話。我想寫一部專門給男孩子看的童話,主角是男孩子,其性格頑皮,愛惡作劇,但本性善良,有同情心。
2月10日上午,我開始給這位男孩子起名。我認為童話人物的名字應該與生活中人的名字有所區(qū)別,應該有滑稽的成分,同時很容易被讀者記住。由于他是中國孩子,他的姓氏必須是中國姓氏。我給他起了大約七八個名字。在11點時,我從中選定了“皮皮魯”。當時中國大陸有位將軍叫皮定均,我由此斷定“皮”是中國人的姓氏。我對皮皮魯這個名字很滿意,他既是板上釘釘?shù)闹袊帐希峙c普通中國人的名字有所區(qū)別,容易引起孩子們的好奇。為了有戲,我給皮皮魯“配備”了孿生妹妹魯西西。
2月10日是正月初六,瘋狂拜年的太原人已經(jīng)累得精疲力竭,家家終于清靜下來,我家也不例外。我家的客廳和書房二合一同處一個房間,寫字臺亦在這間屋子里。2月10日下午,我趴在太原市的這張寫字臺上開始第一次寫“皮皮魯”。作品名稱是《皮皮魯外傳——寫給男孩子看的童話》。我寫中篇作品有個規(guī)律,剛開始寫時進度很慢,一般一天只有幾百字,越到后邊寫得越快,一天甚至能寫到近兩萬字。2月10日下午,我只寫了數(shù)百字。
2月11日,我進入了狀態(tài),寫了9000字。我的寫作屬于即興寫作,寫前雖然也有“構思”,但那構思與作品完成后的故事情節(jié)大相徑庭。從這天上午起,皮皮魯開始拽著我走,上天入地,縱橫捭闔,直累得我氣喘吁吁。
2月12日又寫了9000字。這時的我已是身不由己,被動地跟著皮皮魯走。
2月13日,我寫了1萬字還欲罷不能,直至感到惡心、四肢無力才放下筆。
2月14日,我發(fā)燒了。服藥休息一天,晚上退燒。
2月15日,我完成了《皮皮魯外傳》,共計3萬字。
至此,世界上多了兩個叫“皮皮魯”和“魯西西”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倆青出于藍勝于藍,知名度大大高于我。有時我參加社交活動,朋友將我介紹給別人,當朋友說“這是鄭淵潔”時,別人無動于衷。可當朋友補說“皮皮魯和魯西西是他寫的”時,對方的表情立即反應頓時強烈,弄得我喜憂參半。
從那以后,我以皮皮魯和魯西西為主人公寫了不少童話。現(xiàn)在,網(wǎng)上有成千上萬網(wǎng)友的昵稱是皮皮魯和魯西西。在中國的孩子中,皮皮魯和魯西西可能是擁有朋友最多的人之一。我為他倆高興。
(摘自《北京晚報》 作者:鄭淵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