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黃侃(1886~1935年),湖北省蘄春縣人。章太炎門下大弟子,民國時期著名的國學大師。
在黃侃并不漫長的生涯中,曾經有過9次婚姻。當年,曾經有專以揭秘名人隱私為樂事的小報,談及黃侃時,有“黃侃文章走天下,好色之甚,非吾母,非吾女,可妻也”的攻訐之語。黃侃閱之,僅淡然一笑。
在黃侃的婚姻旅程中,他的發妻王氏,是一位傳統家庭出身的舊式女子。她與黃侃的婚姻最終難逃被離棄的結局。
黃侃在他的個人情感上,真的像是一個浪跡天涯的游子。
誰也不曉得有過多少閑情惹動了黃侃水光滟滟的閑愁。在黃侃的心目中,但凡是高岳、深山、瀑布,澗水,甚或是田野中蔥綠的樹木,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可以勾起他對于美妙女子的追憶。當然,在他蕪雜的情史間,有兩位黃姓的女子,一個為黃紹蘭,一個為黃菊英,令人們的印象頗深。前者是一位被黃侃深深辜負過的女子,后者則與黃侃一起,成就了一段驚世駭俗的愛情。
黃侃與他的發妻王氏聚少離多。有一段時間,黃侃在武昌高師任教時,曾經做過同鄉兼同族女孩黃紹蘭的塾師。黃紹蘭是一位相當有質感的女孩子。黃侃有時是在夜間補課后回去,月亮從黑亮的云層中出來,月色把大地潑得一片雪白。黃侃投在地上的身影就有了一種忽長忽短的隱匿。黃紹蘭心境清澈地站在自己門房的暗處,她望著外面與月光渾然相融成一體的黃侃先生的影子,心底就涌上了一種溫暖、深邃,以及女性的體貼入微的心緒。后來,黃紹蘭從北京女師肄業,去上海開辦博文女校。黃侃沉吟著“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良久,還是決定放棄手中的工作去上海追求黃紹蘭。
當時,黃侃的發妻王氏尚未下堂,黃侃在民氣初開的民國已經有著重婚的罪名了。黃侃為了與愛侶走到一起,心生一計,用李姓的假名與黃紹蘭辦理了結婚手續。這是一次無與倫比的、令人膽戰心驚的瘋狂愛情。可惜這一段愛情好景不長。黃侃先生的心底仍然是不能滿足的。
黃侃去了北京的女師大教書,他的心又在駘蕩的春色撩人間搖擺不定了。他很快就又與一蘇州籍的彭姓女學生相好同居。此事被黃紹蘭偵知,她是真正的欲哭無淚了。因為黃紹蘭手握的乃是一紙虛無的婚紙。婚書上黃侃的姓名不符,黃紹蘭很難捍衛自己的基本權益。此時,黃紹蘭已經與黃侃生有一女,黃紹蘭之父深恨女兒辱沒了他清白的家風,盛怒之下,父女間也是恩斷義絕。后來,是太炎先生的夫人湯國梨女士收留了走投無路的黃紹蘭。可是她女性柔弱的感官中,仍然是擺脫不了黃侃帶給她的過度的悲傷。她后來還是瘋掉了。她把自己吊起在橫梁之上,徑自悄然奔赴清凈虛無的死亡境界。
黃侃間或也上演過轟轟烈烈的愛情。
今生未必重相見,遙計他生,誰信他生?縹緲纏綿一種情。
當時留戀成何濟?知有飄零,畢竟飄零,便是飄零也感卿。
這首詩是黃侃款款情深地書贈給他的學生兼親密無間的愛人黃菊英女士的。那時節,就讀于武昌高師的黃菊英是黃侃大女兒的同窗好友。夏末初秋的假期,空氣中流動著一種又白又冰涼的寂靜的情緒。黃菊英經常到黃侃的家中,與他的大女兒閑談。黃菊英對于黃侃在學術界的聲名,是有所耳聞的。她對于黃侃恭敬地事以父師之禮。黃侃的心情也是愉悅的。
這一回,滄海橫流的黃侃偶然遇上了年輕女孩子的一顆純真喜悅的心,他流露出一種等到了望眼欲穿的終身伴侶的歡欣。后來,當黃侃突然宣布二人結婚的消息之時,朋友們再次以“人言可畏”勸他。黃侃先生回答:怕什么?難道怕人家閑話,就不過日子了嗎?這一回,各色娛樂小報上,對于黃侃先生的人身攻擊連篇累牘。黃侃何嘗是一位怕人謾罵的角色?上面的這一首《采桑子》之詞,應該是他在高壓的環境之下,寫給黃菊英的表白之詞。黃菊英一讀之下,心旌動搖得不能自已。
自古美婦愛高士。女人是為愛撲火的燈蛾,哪怕前面是萬劫不回的死亡,都會毅然前行。因此,黃菊英毅然地決裂于家庭,與黃侃共結連理之枝。這一次,黃菊英的選擇是對的,她陪著黃侃先生走過了人生的終點。
(摘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塵埃里開出的花Ⅱ:民國亂世中的至情至愛》 作者:郭厚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