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學生戲說語文學習有“三怕”:“一怕文言文,二怕寫作文,三怕周樹人?!钡拇_,文言文歷來就是語文教學的老大難問題。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文言字詞生僻不易懂,教師唯恐學生不理解,總是“多多益善”地講;另一方面學生整天聽老師在解字釋詞上打“持久戰”,“覺得很沒意思”。如此惡性循環,文言文教學自然而然就陷入了兩難境地。其實,解決問題還須尋根究底。下面,筆者就“如何走出文言文教學困境”做一些簡單思考,敬請方家不吝賜教。
一、認識文言:“其實離我并不遠!”
文言文,由于缺少使用語境,學生大多認為晦澀難懂,枯燥無味,戲稱其為“第二外語”。當然,這與其遠離現代生活有關,但從“教學”觀之,則與我們平日教法不無關系。長期以來我們教師多是從“應試”角度出發,將文言文肢解成語言碎片(實詞、虛詞、特殊句式等),就如同傳統外語教學——單詞加語法,“除了背還是背”“背多分”,如此違背語言規律的文言文教學,自然會讓學生談“文”無趣,望“言”卻步了。鑒于此,當下文言文教學當務之急,就是我們如何讓學生縮短文言文與現代生活距離,激發起學習文言文的興趣,逐步喚醒學生探究傳承文化的潛欲望。
譬如教學文言知識,教師能否結合現實生活來構建學生的文言知識結構。筆者在落實文言實詞“克”時,就曾嘗試結合生活實例進行闡釋,如掌握其“能夠”(《 爾雅 》:克,能也)之意,有學生想到了感冒藥“康泰克”,“康泰克”即為“能夠健康安樂”之意;而又一種感冒藥——“快克”中的“克”則為“制勝、制服”(《 玉篇 》:克,勝也)之意。這種以“現實”例證的方法,比之用文言例句進行闡釋,學生更能欣然接受。再如教學王羲之《 蘭亭集序 》,筆者結合成語典故“入木三分”的由來,談及“唐太宗與《 蘭亭集序 》”的故事,這一“旁逸斜出”的故事鏈接,使得學生探究文言文本的興趣大增,這篇文質兼美的精彩華章也就在師生“談笑間”被欣賞了。
另外,教師還可通過“古典名著”來激發學生對文言文的興趣。筆者曾組織過學生就近些年高考文言滿分作文現象展開探討。譬如從2001年《 赤兔之死 》(江蘇卷)改編自古典名著《 三國演義 》,2002年《 刺秦 》(山東卷)改編自《史記·刺客列傳》,2003年《 吊屈原賦 》(全國卷)源于《 史記·屈原列傳 》,一直到2009年《 站在黃花崗陵園的門口 》(湖北卷),等等。這些范文之所以成功,都是得益于作者熟讀古典名著。實踐證明,文言“閱讀”與現代文寫作關系的探討,能大大激發學生重讀文言經典的熱情。當然,以上做法絕非在鼓吹“文言復古”,也絕非提倡“文言寫作”,而是讓學生明白:我們閱讀著文言經典,才能夠在潛移默化中獲得我們民族豐厚文化底蘊的浸染。
二、課堂教學:“還給學生主動權!”
竊以為,當前的文言文學習始終是在一個怪圈內輪回:教師若不“串講直譯”則怕學生“吃不透”文章;若“字字計較”則又會養成學生的依賴性與惰性心理,使學生難以形成獨立的古文閱讀能力。筆者認為,教師應該相信學生,且不說文下注解已覆蓋大部分課文語句,就自學能力而言高中生也有了一定的古文閱讀基礎。所以,一個成功的語文教師是不應該簡單“串講直譯”的,而是讓學生掌握學習方法,逼著學生借助工具書自行閱讀。也許剛開始學生會覺得學習有困難,但學生一旦養成獨立閱讀的習慣,其興趣就會大增,受興趣拉動,學生便會主動搜尋材料,從而逐漸獲得并提高文言文的閱讀能力。為了探出一條培養學生獲得獨自完成文言文閱讀的“小徑”,筆者在實踐中倡導學生自主閱讀文言文本,且稱其為“文言三讀”。
第一步“粗讀”:不借助工具,感知“問題”,自我建構。“粗讀”是對文言文文本的“原生態”閱讀,即要求學生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憑借原有的文言認知“圖式”對新文言文知識進行初步“自我建構”。當然教師可采用多種方式(如默讀、聽讀、誦讀等)促進學生的這種“自我構建”。在初讀文言文本的過程中,一方面讓學生將已知的文言知識在運用中鞏固,在鞏固中不斷內化為自己的東西;另一方面要求學生將疑難困惑之處標出,為接下來的進一步“細讀”文本奠定基礎。
第二步“細讀”:結合資料,自行解決,發現“問題”?!凹氉x”是在“粗讀”的基礎上對文本再行細化的過程。學生借助相關資料及工具書,盡可能自行解決“粗讀”所留下來的問題,進一步歷練自己文言閱讀的能力;同時,在解疑過程中注意從思想內容等方面進一步探究文本,發現“問題”。其實,“細讀”文言文本的過程也是自我“對話”過程,在自我“對話”建構知識能力的同時,求知欲望會大增,可形成下一步“研讀”的期待心理。
第三步“研讀”:相互釋疑,提交“問題”,師生研習。“研讀”是“師—生—文本”三者碰撞對話的過程。學生將閱讀中發現的“問題”提交于課堂,而教師作為“學習共同體”中的“首席”,則應積極創建平臺(如將提交的“問題”整合為“話題”),引導學生自由地、有個性地對文言文本進行“二度開發”。學生通過合作探究方式不僅培養了文言自讀能力,而且還有可能在此過程中創生新的課程資源。
德國教育家第斯多惠曾說:“教學的藝術不在于傳授的本領,而在于激勵、喚醒、鼓勵?!笔堑?,當我們激起學生文言文學習的興趣,也就喚醒了他們正在沉睡的語文意識,這必然會鼓勵他們充滿信心地去學習文言文。實踐證明,“文言三讀”,教師還學習主動權于學生,極大地激發了學生學習的主體意識,從而促進了學生自主閱讀文言文能力的提高。其實,這種做法并非是什么“新課程理念”的創新,而是一種從根本上符合了語言“習得”與“學得”規律的實踐。
三、文本解讀:“行于文與言之間!”
其實,無論我們采取何種方式(包括自主三步讀)來教學文言文,還僅僅是從外圍上努力嘗試破除傳統文言文教學的禁錮,要想徹底根除(盡管目前還不可能)沉疴,還得從文言文本身入手,即我們只有抓住文言文教學的內核,正本清源,才有可能辟出一條河渠,引導學生享用那流之不絕的民族文化源泉。文言文教學的內核是什么?關于此問題的探討,竊以為首先要弄明白文言文教學價值取向何在,或者說我們為什么要教學文言文?而現實中很多人對此是不甚了了的。
《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 》明確指出,“學習中國古代優秀作品,體會其中蘊涵的中華民族精神,為形成一定的傳統文化底蘊奠定基礎。學習從歷史發展的角度理解古代文學的內容價值,從中汲取民族智慧”。一言以蔽之:學習文言經典是為了傳承文化。而縱覽當下文言文教學現狀,我們發現無論是工具論一統天下時的唯言獨尊,還是當下人文性凸顯的以文代言,人們似乎已習慣于從二維視角來功利性地解讀文言經典。朱自清先生早在《 經典常談 》中指出,“經典的價值不在于實用,在于文化”,而文言經典的文化就在于構成經典的“文”“言”之中,且兩者是相融相生,不可分割的。海德格爾說過:“語言是存在的寓所?!钡聡楸ぬ貏t大膽指出:“民族的語言即民族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即是民族的語言,二者的同一度超過了人們的任何想象。”的確如此,文言經典以其不同于白話語體的語言存在,千百年來承載著民族文化的獨特密碼,蘊涵著豐厚的民族人文精神。如果我們后人在解讀過程中,人為強行地拆開“文”與“言”,置任何于一端,那文言經典本有的文化內涵就會在肢解中消失殆盡。反之,學生則會徜徉于文言文所營造的獨特文化氛圍之中。
譬如教學王羲之的《 蘭亭集序 》,其中描寫蘭亭周圍環境有這么一句:“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睂W生對這一句頗感興趣——“竹”為何要以“修”形容呢?筆者為了能讓學生明喻其中淵源,特地聯系“天人合一”的中國文化進行闡述:與“梅蘭菊”并稱“四君子”的“竹”,千百年來以其清雅淡泊的品質,被賦予了特定的審美情感。有“竹”為伴,不正是君子賢士聚會的好所在么?這還不夠,王羲之為何還要以“修”飾“竹”呢?(此舉乃“因文悟言”,目的是讓學生從根本上掌握實詞“修”)學生興趣盎然,有人說“修竹”就是“長(高大)的翠竹”的意思,如《 鄒忌諷齊王納諫 》中“鄒忌修八尺有余”也用到了“修”,即“身高(長)”意思。既然如此,那這里為何不用“高(長)”?是否古人寫“高(長)”就習慣用“修”呢?不盡然。《 三國志·諸葛亮傳 》中就有“亮少有群逸之才,身長八尺,容貌甚偉”一說,但是,我們結合《 鄒忌諷齊王納諫 》一文語境卻發現,“修”則更能寫出鄒忌“偉岸”“英俊”之容貌。(這又是“因言釋文”,通過“言”之解讀來闡釋作品的象外之意)如此看來,“修”與“長”所蘊涵的審美情感大不相同;同理,《 蘭亭集序 》中王羲之以“修”飾“竹”,其意也不盡在“竹”,而是借竹之堅韌挺拔、剛勁氣節來表現作者潔身自好的志趣。
其實,筆者就是想以此引領學生通過玩味“言”來透視“文”所蘊涵的獨特文化,這比之那架空的“人文”討論不知要強多少倍。當然,“因言釋文”并非唯“言”獨尊,同時,還要以“言”之所蘊涵的文化內涵(文)來反照“言”,最終融“文”“言”為一體,最大限度地釋放文言經典作品的價值。
綜上所言,我們閱讀文言經典,將文言文教學進行到底,將會為自己一生打下“精神的底子”。而在解讀文言經典的過程中,通過欣賞“言”之精確而智慧的組合,來領略漢文字的語言魅力;通過感悟“文”所賦予文化意蘊的深層內涵,來傳承中華文化的精髓。這,也許就是當下文言文教學所應承擔之重任。
(作者單位:溫州二中,浙江 溫州,325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