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好課堂”

摘要：對于什么樣的“課”是“好課”，歷來有多種說法，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然而，這些所謂“好課標準”都是成人所構建的。課堂生活是孩子們經歷最多、體驗最深的一種生活方式。教育現象學研究要求關注教育情境中師生的“生活體驗（世界）”，關注教育的實際發生領域，關注生活的意義。由此，本研究旨在用教育現象學的方式傾聽孩子們內心的聲音，用描述性的語言勾勒出孩子們心目中的“好課堂”。

關鍵詞：好課堂；教學方式；學習方式；師生關系；課堂氣氛和教學環境；課程內容

中圖分類號：G４２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9094（201１）０１-00３６-0４

本調查研究受到現象學“生活世界”思想的啟發，關注教育情境中師生的“生活體驗（世界）”，關注教育的實際發生領域，關注生活的意義［１］。調查從五個維度：教學方式、學習方式、課堂中的師生關系、課堂氣氛和課程內容①出發，對Ｘ市Ｙ小學隨機挑選的３２名１－６年級的小學生進行了深度訪談，試圖勾勒出孩子們心目中的“好課堂”圖景。將訪談的資料進行分析，得出了如下研究結果。

一、教學方式

在這個維度上的提問主要有：“你喜歡老師用什么樣的方式來上課呢？”“給你印象最深刻的一堂課上，老師是怎么上課的？”對這些問題，孩子們的回答往往是舉一個例子來描述，很感性，很生動，有些回答甚至充滿童真?？梢钥闯?，在孩子們的心目中，其實并沒有諸如傳遞式教學、啟發式教學之類的概念，也不會去分辨它們孰優孰劣，他們對教學方式的感受是模糊的，感性的。將訪談結果歸類后發現，在他們最喜歡的教學方式中，“游戲”是占第一位的，其次是“聽老師講故事”，然后是“師生互動”等。下面按照這個順序來逐一介紹。

１．“做游戲”

在訪談過程之中，每當問到“你最喜歡老師用什么方式來上課”時，無論四年級還是六年級的學生，大部分的第一反應都是“做游戲”、“邊學邊玩”，而且還會興奮地給筆者介紹他們是怎樣玩游戲的。這說明游戲在孩子們的心目當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也許正如福祿貝爾所論述的那樣。四年級的唐正月，一個有些內向乖巧的小女孩，她說：“我喜歡老師在課堂上可以邊玩邊教我們，我們英語老師就最喜歡給我們玩游戲了，在游戲里面還可以記住一些單詞。”同是四年級的一個很開朗的小男孩吳成笑說：“最喜歡可以做游戲的課?！辈⑶依L聲繪色地介紹了他上過的一堂“觀察物體的方位”的數學課，老師怎樣讓他們充當建筑物，怎樣讓他們扮演司機去辨別方位等。六年級的張馨月說：“做游戲，這樣同學們都很開心，而且學習積極性很高?！绷硗庖粋€六年級的男生回憶了一堂他認為最精彩的課，就是“看誰能最快地想出辦法打開一個核桃”。

通過他們的回答，可以看出，其實孩子們所謂的“游戲”并非是單純的娛樂，而往往是跟學習內容相聯系的，最好能有一些競技的因素，這樣不但能讓他們快樂，而且可以激發他們的學習熱情?？梢?，“寓教于樂”是永遠不會過時的。

２．“聽老師講故事”

除了游戲之外，喜歡“聽老師上課的時候講一些故事”的同學也占了很大的比例。在他們心目中，游戲是第一位的，接下來就是“故事”了，如五年級的金子賢說：“最喜歡上語文課了，因為老師會經常給我們講故事，很吸引人?！彼哪昙壍姆匠空f：“喜歡聽老師講故事，特別是關于戰爭和英雄的故事，太刺激了?！绷昙壍年惤ê?，一個有些靦腆的男孩，說他最喜歡科學，因為老師會講一些“很有趣、很新奇”的科學知識。不過他現在有些怨言，因為新換的科學老師不太講故事了。看來，對于孩子而言，故事的魅力永遠是巨大的。

３．“師生互動”

別看這個詞語很學術化，但它確實出自孩子之口。在訪談中，有一半以上的孩子提到了這四個字，可見孩子們絕對不喜歡死氣沉沉的課堂，不喜歡老師唱“獨角戲”的課堂。當筆者進一步追問應該怎樣“師生互動”時，孩子們的回答就更是異彩紛呈了，如四年級的何小生說：“可以讓同學們上講臺表演?！蔽迥昙壍挠嗝魳氛f：“老師在課堂上應該和我們一起研究問題，我們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提出來一起討論?！绷昙壍耐跞饎t表示了他的不滿：“課堂上應該多一些互動嘛，如討論、游戲什么的，不是老師講講學生聽聽就完了。”可見，“滿堂灌”的方式是不太受孩子歡迎的，他們喜歡教師多采用互動式的教學方法。

４．“進入生活情境”

在訪談中，有不少孩子提到他們喜歡生動的課堂：“最好是能進入一種生活情境，像在生活中一樣”，“可以到教室外面去觀察事物”，“不要照著書本念，可以給我們營造一種生活的情景”，“我最喜歡語文課，因為語文老師會把我們帶入到課文的情境中去”……可見，孩子們討厭枯燥的課堂，喜歡與生活息息相關的課堂，喜歡在一種真實的環境中去學習東西，喜歡教師為他們營造一種真實的情境。

以上的四點教學方式是在孩子們的回答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其次，有些孩子也表示“很喜歡聽老師講課”。特別是講得“生動精彩的課”。可見，“講授式教學”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很重要的。

二、學習方式

這個維度的提問主要有：“你喜歡什么樣的學習？”“你在學習中有很愉快的體驗嗎？能否談一下你的體驗？”“在你喜歡的課上，你是怎樣來學習的？”等等。孩子們回答的結果按照頻率由高到低整理如下：

１．“體驗式”學習

“體驗”這個詞出自一個四年級的孩子之口。當筆者問他“什么樣的學習給他最深刻的印象”時，他想了幾秒鐘說：“應該實際地去體驗一下，有一次科學課，老師讓我們學種豆子，因為我的豆子遲遲沒有發芽，我想讓它早點發芽，所以每天去給它澆水，結果把它澆死了，后來我明白種子發芽并不是水越多越好，而是要恰到好處，這個過程讓我印象很深刻?！绷硪粋€孩子說他喜歡在科學課上學習，因為可以做實驗，而且“科學課可以讓我們在大自然中學習，比方說上花的那一課，就可以去大自然中觀察花朵”。除此之外，很多孩子也表現出這樣的傾向：“喜歡扮演課文里的人物”，“喜歡英語課上演小話劇”?？梢?，孩子們喜歡自己參與的、可以親身體驗的學習過程。

２．“做中學”

訪談發現，凡是有動手操作的課都能給孩子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如當筆者問一個五年級的男孩“在你的印象中，給你感受最深的一堂課是什么樣的”時，他回答說是“三年級的一堂課，教我們握手”，“為什么呢？”“因為這堂課跟別的課不一樣，這堂課老師讓我們自己操作，然后有什么問題就讓我們提出來，不懂的地方跟老師說?！绷硪粋€小女孩說：“我上過最精彩的課是做一個小發明。老師先讓我們回家準備材料，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全班同學一起做小發明，然后把自己制作發明的過程寫下來，最后和同學們分享。”除此而外，很多孩子有類似的回答，如“我喜歡動手做一些東西”，“語文課上，老師叫我們把課文內容畫成一幅畫，我很喜歡，因為我最喜歡畫畫了”。從他們的回答中可以看出，孩子們確實很喜歡“在動手中學習”。

３．“討論式”學習

訪談中發現，很多孩子喜歡討論的方式，如“我喜歡上課的時候分成幾個小組，討論學習，然后請一個代表回答，這樣如果其中某一個人不會的話，其他同學會幫助他，老師也不會批評他”；“我希望老師多給我們討論的時間，然后我們有什么不懂的問題就可以提出來”。此外，我發現孩子們很渴望能在課堂上隨時提出自己不懂的問題，而很多時候這種機會卻不常常有。

除了以上三種普遍受孩子們歡迎的學習方式，他們還提到了“與老師一起探討問題、查閱課外資料”等，并且大部分喜歡在老師的指導下學習。

以上談到的是具體的學習方式。但在孩子們的心目中，“學習方式”是很模糊的東西，因此他們往往只具有一些感性的表層性的認識。在訪談中還經常出現如下詞匯：自覺、主動、傾聽、互動、投入。這些詞匯可以作為他們所喜歡的學習方式的特征，從這里我們也可以大致看出孩子們喜歡什么樣的學習。

三、課堂中的師生關系

當問到“在課堂上，老師和學生應該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時，９０％以上的學生回答是“朋友”、“平等”、“互相尊重”，更有學生提到課堂應該像一個家，老師和學生應該像家庭里父母和子女的關系。可見，學生是很渴望與老師親密無間的，如“我覺得在課堂上和老師應該是朋友的關系。老師應該像阿姨，因為我們在阿姨面前會表現得好一點，而有的同學像兩面派，在老師面前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完全是兩個人”，“哥們關系，可以和老師正常交流”。

四、課堂氣氛

在對“課堂氣氛”這個維度進行訪談時，孩子們普遍有這樣的描述：

“沒有一點聲音，大家都很投入?！?/p>

“安靜。保持一種鴉雀無聲的狀態，積極舉手發言?！?/p>

“安靜。有很多人舉手。老師講的內容很精彩。要認真聽。很熱鬧。幽默?！?/p>

“很快樂?！?/p>

“我覺得上公開課的課堂氣氛很好，同學們都很積極回答問題，還可以自己提出問題?！?/p>

……

從他們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孩子們對課堂上應該“安靜”的要求是很高的。除了“安靜”之外，“積極舉手發言”也被孩子們認為是好的課堂氣氛的重要因素之一，然后是“投入”。除了“安靜”、“積極舉手發言”、“投入”之外，出現較為頻繁的詞匯還有：“快樂”、“自然”、“禮貌”、“輕松”、“有趣”、“互動”。這些詞匯勾勒出孩子心目中所向往的課堂氣氛。

此外，還有很多孩子認為：“上課不要太拘束也不要太自由散漫，能夠十分豐富?！薄吧险n高興一點，多做一點游戲。如果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提出來一起討論?！薄案瑢W之間可以交流?！睆倪@些回答可以看出，孩子們渴望一種比較自由但又不是毫無秩序的課堂，期望老師多給孩子一些表現的空間。

在問到課堂上的硬件設施——“教學環境”時，很多孩子并沒有特別的要求，認為教室只要“干凈”就好。然而個別孩子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如四年級的陳一凡說：“教室后面擺著很多綠色植物，課桌很整齊。”俞子欣說：“教室要漂亮、要好看。把同學們畫的畫、作文、獎狀什么的貼在墻上。”

五、課程內容

在“課程內容”這個主題的訪談中，筆者的一個最大發現是孩子們普遍渴望接觸和學習到更多的課外知識。他們也很喜歡學習教材上的知識，只是不喜歡老師太拘泥于課本，“語文課上，老師讓我們一遍又一遍的讀課文，我覺得很煩”，“上英語課的時候，老師只是讓我們記單詞，很沒意思”。當問他們“喜歡老師在課堂上講什么樣的內容”時，很多孩子覺得應該“課內課外相結合”，此外還有很多孩子紛紛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喜歡學習新奇一點的內容，好像在真實的環境中一樣。教材上的內容沒有我們很喜歡的東西，應該是能讓我們感到好奇的?！?/p>

“希望老師多講一些課外的東西，這樣更有趣。”

“還想學點科學、軍事方面的知識?！?/p>

“我覺得應該多向課外發展。多講一些課外知識?！?/p>

“我覺得要是老師多講一些課外的東西就好了，因為我很想了解天文學的知識，我對宇宙很感興趣?！?/p>

從以上的回答可以看出，孩子們確實希望獲得更多的課外知識。有一個三年級的小女孩，當筆者問她“你心目中的課堂生活是什么樣子的”時，她回答：“我喜歡體育課。最好是上午一節體育課，下午一節體育課，再多開一些自己喜歡學的課程?！比缓蠊P者進一步追問學校開設的課程是否并沒有滿足她的興趣愛好時，她回答說“是?！笨梢?，孩子們的興趣是很廣泛的，他們渴望接觸到更多的東西，而不僅僅滿足于課本上的知識。

此外，當問到孩子們對課程內容有什么樣的需求時，他們提出了如下一些有代表性的觀點：

●生動有趣

●貼近生活，可以是我們常討論的話題

●會引起我們的興趣

●應該圍繞教材內容，增加一些課外的知識

●應該由我們自己選擇需要學習什么

由此可見，孩子們希望學習的是跟自己生活息息相關的，生動有趣的，能引發自己好奇心的，范圍廣泛的知識。

六、反思

在本次訪談中，一方面知道了孩子們對于“好課堂”的心聲，另一方面也發現了很多我們課程教學上的問題。比如在教學方式上比較形式化，學習方式比較單一，在課程內容上則過多地依賴于教材，缺乏課程資源開發的能力。其實這些問題是非常普遍的，幾乎在所有的學校都能看到。分析其背后的原因，我們可以看到，教學方式之所以形式化并且以灌輸為主，學習方式之所以以接受為主，課程內容之所以以教材為主，那是因為這一切都是與“應試”聯系在一起的，都是在為“應試”服務的。因為有“應試”的存在，并且“應試”關系著學生的前途、教師的獎金、校長的升遷甚至學校的命運，所以教師們不敢有太大的改變，不愿意去冒這么大的“險”。其實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素質教育是好的，新課程倡導的那些教學方式、學習方式對學生的長遠發展是有益的，但現實的一面卻讓他們選擇了妥協。當然，“應試”本身并不是壞的，但毫無疑問的是，它需要改革，但改革并不是件易事，這里面牽涉到太多的制度因素，非常艱難，這里不作探討。但是，本研究的結論證明，孩子們心目中的好課堂恰恰是與新課程或者素質教育所倡導的相一致，雖然現實的障礙很難克服，但教師們還是有很大的可為空間，可以讓課堂變得更受孩子們的歡迎。這也是本研究獲得啟示的地方。

注釋：

①課堂五個維度的劃分參考了：王鑒．課堂研究引論［Ｊ］．教育研究，２００３（６）；沈毅，崔允漷．課堂觀察——走向專業的聽評課［Ｍ］．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２００８．１０４－１０７．

參考文獻：

［１］朱光明，陳向明．教育敘述探究與現象學研究之比較——以康納利的敘述探究與范梅南的現象學研究為例［Ｊ］．北京大學教育評論，２００８（１）．

Ｇｏｏｄ Ｌｅｓｓｏｎｓ ｉｎ ｔｈｅ Ｈｅａｒｔ ｏｆ Ｃｈｉｌｄｒｅｎ

ＣＡＩ Ｗｅｎ－ｙｉ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Ｃｕｒｒｉｃｕｌｕｍ ａｎｄ Ｔｅａｃｈｉｎｇ Ｅａｓｔ Ｃｈｉｎａ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Ｓｈａｎｇｈａｉ ２０００６２， Ｃｈｉｎａ）

Abstract: Ｐｅｏｐｌｅ ｄｉｆｆｅｒ ｉｎ ｇｏｏｄ ｌｅｓｓｏｎｓ． Ｓｏ－ｃａｌｌｅｄ ｃｒｉｔｅｒｉａ ｏｆ ｇｏｏｄ ｌｅｓｓｏｎｓ ａｒｅ ａｌｓｏ ｓｅｔ ｂｙ ａｄｕｌｔｓ． Ｃｌａｓｓｒｏｏｍ ｌｉｆｅ ｉｓ ｍａｉｎｌｙ ｅｘｐｅｒｉｅｎｃｅｄ ｂｙ ｃｈｉｌｄｒｅｎ．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ｐｈｅｎｏｍｅｎｏｌｏｇｙ ｓｈｏｗｓ ｔｈａｔ ｔｅａｃｈｅｒ－ｓｔｕｄｅｎｔ ｌｉｆｅ ｅｘｐｅｒｉｅｎｃｅ，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ｒｅａｌ ｄｏｍａｉｎ ａｎｄ ｌｉｆｅ ｓｉｇｎｉｆｉｃａｎｃｅ ｓｈｏｕｌｄ ａｌｌ ｂｅ ｆｏｃｕｓｅｄ ｏｎ ｉｎ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Ｔｈｅｒｅｆｏｒｅ， ｔｈｉｓ ｓｔｕｄｙ ａｉｍｓ ａｔ ｌｉｓｔｅｎｉｎｇ ｔｏ ｃｈｉｌｄｒｅｎ＇ｓ ｖｏｉｃｅ ｆｒｏｍ ｔｈｅｉｒ ｈｅａｒｔｓ， ａｎｄ ｄｅｓｃｒｉｂｅｓ ｔｈｅ ｇｏｏｄ ｌｅｓｓｏｎｓ ｉｎ ｔｈｅｉｒ ｈｅａｒｔｓ．

Key words: ｇｏｏｄ ｌｅｓｓｏｎ； ｔｅａｃｈｉｎｇ ｍｅｔｈｏｄ； ｌｅａｒｎｉｎｇ ｓｔｙｌｅ； ｃｕｒｒｉｃｕｌｕｍ ｃｏｎｔｅｎ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