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中國大陸高校通識教育的模式

摘要：由于對通識教育理念認識的差異，大陸高校的通識教育模式也各不相同。對目前大陸高校通識教育的模式進行了梳理，并分析了大陸高校實施通識教育的經驗與啟示。

關鍵詞：中國大陸 高等院校 通識教育 實踐模式

中圖分類號：G 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23X(2011)01-0015-04

隨著我國高等教育改革的進一步深入和現代社會對高等教育人才培養的要求，在大學推行通識教育已經成為各高校必須面對和思考的新課題。進入新世紀以來，通識教育的理念在中國大陸高校已深入人心，通識教育實踐也已全面展開。

一、中國大陸高校通識教育的實施

新中國成立初期，大陸高校基本上照搬蘇聯的辦學模式，順應了社會和科技發展的需要，為國家建設和社會發展培養了大批專業人才。但是片面強調培養“高級專門人才”，在專業劃分上過細過窄，文、理、工涇渭分明，各自封閉，出現了過分強調實用化、過分追求專業化的極端行為，也造成了對整體知識與思想的割裂，進一步導致了人的功利化和發展的片面化，使大學及其學生的視野越來越狹窄，心理也越來越狹隘。改革開放后，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和社會對人才類型需求的改變，人們認識到了過度專業化的弊端。1995年，國家提出在部分高校進行“文化素質教育”的試點和實踐。1999年1月，教育部批準了在全國普通高等學校建立32個國家大學生文化素質教育基地。隨著文化素質教育的逐步展開，通識教育漸漸走進人們的視野。2001年11月，開辦了由香港中文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大學、華中科技大學在香港聯合主辦的“大學通識課程暨文化素質教育研討會”，自此兩岸三地高校頻頻舉行有關通識教育的研討會。同時，部分高校開始把討論變為大膽的實踐，北京大學2001年啟動了“元培計劃”實驗班，通識教育開始真正的進入高校。繼北京大學之后，武漢大學于2003年全面啟動通識課程建設工作，復旦大學2005年成立推行通識教育為目的的復旦學院，國內大學的通識教育改革全面展開。目前，許多大學也紛紛行動，探索和實踐通識教育已經成為大陸高校的共識和高校改革的重點，通識教育的“星星之火”，已出現“燎原之勢”。

二、中國大陸高校通識教育的模式及其特點

就國內高校通識教育的實踐模式而言，有北京大學模式、復旦大學模式和順德職業技術學院三大模式之說，也有清華大學、武漢大學、復旦大學和廣東工業大學四大模式之說。目前，對中國大陸高校通識教育模式的定義，尚沒有一個完全統一的看法。筆者認為，在這些模式中比較有特色是北京大學模式、復旦大學模式和武漢大學模式。

(一)北京大學模式：通選課+實驗班(或書院)

北京大學是大陸高校中較早進行通識教育實踐的高校。本世紀初，北京大學就開始了通識教育的實踐。其通識教育模式由兩部分組成，即全校性通選課+實驗班(書院)。具體說，一是從2000年9月開始在全校范圍內開始推行通識教育選修課。通過在最基本的知識領域為學生提供多學科交叉綜合的精品課程，來引導學生廣泛涉獵不同學科領域，拓寬知識面，學習不同學科的思想和方法。全校性通選課分為數學與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哲學與心理學、歷史學、語言學和文學與藝術和社會可持續發展等六個領域。北大要求本科生畢業時應修滿至少12學分，每個領域至少要選修2學分；二是從2001年開始實施“元培”計劃，開設實驗班，進行小范圍的全方位的通識教育實踐。元培實驗班學生按學科大類招生，入學后前三個學期學習通選課和學科大類平臺課，后五個學期學習專業課程；元培實驗班實行以自由選課為基礎的學分制、導師全程指導制、3～6年的彈性學制和原則上自由選擇專業制及混合住宿、全程管理的制度。2007年，在元培實驗班的基礎上，成立非專業類本科學院“元培學院”。從元培實驗班到元培學院，是北京大學在小規模和小范圍內進行教學體制及人才培養模式的探索。北京大學實踐是穩妥的漸進式的改革，它不是全面的改革整個學校的教育和教學體制，但它的實踐為將來在全校范圍內推行通識教育提供寶貴經驗。

北京大學在創建世界一流大學過程中施行的通識教育模式，引起了國內外高校的廣泛關注。一些高校也紛紛嘗試通過實驗班模式實施通識教育。清華大學一方面通過全校性選修課開展通識教育，另一方面又開設了“數理基礎”、“化生基礎”、“人文科學”、“社會科學”、“軟件科學”等實驗班；北京農業大學實施通識教育與專業教育相結合的人才培養模式，在實行按大類招生的同時，舉辦“生命科學”和“信息科學”實驗班。此外，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的“高等工程學院”、北京師范大學文理兼修的“勵耘”實驗班、北京工業大學的“計算機”實驗班等。北京大學“選修課+本科學院”的探索模式，也為大陸綜合性大學開展通識教育提供了參考。如南京大學于2006年成立“匡亞明學院”，浙江大學2007年將“竺可楨實驗班”提升為“竺可楨學院”，2008年成立“求是學院”，中山大學于2009年成立“博雅學院”等。他們的做法是一方面成立以通識教育為目的的本科學院，本科生在低年級實行通識教育，在高年級實行寬口徑的專業教育，小范圍的進行本科人才培養模式的改革；另一方面是通過開設全校性通識教育選修課對所有本科生進行通識教育。既可以在小范圍內進行人才培養模式的改革，又可以保證其他院系的學生建立起比較合理的知識結構。

(二)復旦大學模式：成立以通識教育為目的本科學院

2002年復旦大學開始系統地改革本科教育教學體系，籌建文理學院。2005年，復旦學院成立。復旦學院包含四個住宿書院——志德書院、騰飛書院、克卿書院和任重書院。每年復旦大學的本科新生(包括留學生)按專業錄取后將進入復旦學院，學習一年后再進入專業院系學習。復旦借鑒國外大學的住宿學院模式，實施書院式管理體制，書院既是學生學習生活的空間，也是實踐通識教育的重要平臺和載體。復旦學院開設與專業教育不同的課程，現已形成由國家課程、大類課程、綜合課程和核心課程在內的通識教育課程體系。目前，其116門課程主要是綜合性課程和文理基礎課程。復旦大學發動全校教育資源、建立導師團，推行本科生導師制，全職導師實行坐班制，承擔指導學生日常學習、課程修讀、具體選課和大學學習生活規劃的重要任務。為了對整所大學的通識教育及通識課程進行決策、協調和宏觀指導，復旦大學成立了學校通識教育指導委員會和通識教育課程建設指導委員會。前者是通識教育教學改革的最高決策機構，整合學校資源，進行宏觀指導，后者是通識教育課程建設的指導機構。

復旦大學的通識教育改革，是大陸高校的一次大刀闊斧的改革，也是一次系統的高等教育體制的改革。首先是課程體系的改革，通識教育核心課程的實施沖擊了傳統的專業教育的理念、內容和方法；其次是教育教學制度的改革，改變學生選課體系和教學管理制度，使教學資源得以更合理的統籌與分配；第三，通識教育改革對專業教育改革提出新的要求，促進專業教育提高課程質量，改進教學方式，更新教學內容。復旦學院的成立，一定程度上標志著中國高等教育體制的重大改革，它需要整個學校全面統籌本科教育教學的所有環節。只有統籌改革本科教育教學制度的各個方面，通識教育才能順利推進。復旦大學通過成立復旦學院推進通識教育的做法和經驗，是中國大陸綜合性研究型大學通識教育改革的又一大膽嘗試。

(三)武漢大學模式：學分制管理的全校性通選課

20世紀90年代以來，武漢大學的本科教育始終堅持“通識”教育理念，努力探索通識教育的改革和實踐，精心構建全校通識課程體系，精心挑選通識課程主講教師，精心設計通識課程建設方案。2003年，武漢大學全面啟動通識課程建設工程。為了確保教學質量，以“課程立項”的方式，對通識教育課程予以重點建設。到2008年，武漢大學的通識教育課程基本體系分為通識必修課、通識指導選修課、通識任意選修課三個層次。通識必修課即教育部規定的兩課，體育課和語言工具性課程等。通識教育指導選修課兼顧人類知識的三大領域，分為人文科學、社會科學、數學與自然科學、中華文明與外國文化、跨學科領域五大類別，約309門課。在學生選修制度上，從2004年起，學校規定本科生不分文理科，均須修滿12個通識課程學分才能獲得學位。

武漢大學充分利用本校的教學資源，把通識教育課程的設計與教學任務分散到各個院系。既不影響原有的教學與課程系統，又能整合學校師資力量，為本科生提供優秀的通識教育課程。通過課程立項的方式保證通識教育課程的質量和教學效果，通過學分制加強通識教育的教學和管理。與北京大學和復旦大學等高校的通識教育模式相比，武漢大學的通識教育模式更具有普遍意義。很多高校都以開設全校性通識教育選修課的方式開展通識教育，如清華大學、華中科技大學、北京師范大學、華東師范大學、上海交通大學等。華東師范大學規定，本科生必須在232門選修課中修完71個學分。上海交大規定2009年9月后入學的本科新生，畢業時應修滿至少21學分的通識教育核心課程。一些地方性院校，如廣東工業大學規定所有全日制本科生畢業前必須修滿14個學分，否則不授予學士學位。

三、中國大陸高校通識教育模式的經驗與啟示

1 學界對通識教育的理念理解不同，但其目的都是培養全面發展的人

在中國學界，對通識教育(general education)的理解可謂見仁見智。如通識教育就是文化素質教育，或是通才教育，或是自由教育，或是全人教育，或者是博雅教育等。諸種理解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又不完全確切。大陸高校對通識教育概念多元化的理解和認識，目標定位是相同的。綜合來說，通識教育是一個多層面的概念，既是教育理念、又是教育內容，更是人才培養模式。作為教育理念，既是面向所有人的理念，更是一所大學的辦學理念，其核心是通過統整的知識使受教育者成為健全的人。作為教育內容，指的體現通識教育理念，為實現通識教育目標而設計的通識課程。作為人才培養模式，強調的是建立相關制度，保障通識教育理念能在教學中得以實現，所以，培養模式是教育理念和教育內容的制度化體現。無論對通識教育的概念理解如何不同，但其宗旨在不同類型的大學應該是沒有質的差異的，其目的都是在通識教育理念的指導下，通過通識教育和人才培養模式的改革，改變過分專業化的人才培養模式，培養“基礎厚、知識寬、專業新、素質高、能力強”的大學生，實現通識教育“補缺、糾偏、擺脫狹隘與淺薄”，“整合、貫通，由知識的統攝漸臻智慧的領悟”，“超越功利、弘揚新的人文精神”的使命，達到高等教育為社會和國家培養有知識、有教養、有責任感、健全完整的人的目的。同時我們應該認識到，通識教育應該是大學教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但不是大學教育的全部。通識教育和專業教育并不互相排斥，而是相輔相成的，二者必須攜手并進，才能完成高等教育的最終目的。

2 通識教育實施的模式應多樣化，但忌盲目模仿

在美國和日本大學通識教育的模式是多樣化的，不同類型的大學的模式也不同；在中國，通識教育的實踐模式也應是不同的。目前我國大學通識教育實施中的也出現一些問題，一些高校不從本校的定位與培養目標出發，盲目模仿，改革的眼光瞄準國外的某些名牌大學、瞄準國內知名大學，缺少對本校定位的深入思考。正如復旦大學黨委書記秦紹德所說：“教育思想可以博采眾長，教育實踐卻必須契合時代和國情。我們在廣泛學習國外通識教育精髓的同時，必須針對中國的社會、傳統、時代與國情，建立我們的通識教育，以解決當代中國高等教育所面臨的實際問題。”如以工科、農科、醫科、法科、財經等應用學科為主的專科大學，其本科教育的目標是培養高級應用型人才，與綜合性大學實施的通識教育肯定會有較大的不同。所以，大陸高校通識教育的實施既要從國內外高校吸取經驗，也要從自身的實際出發，探索合適的實踐模式，以適合我國國情和本校的校情，是高校通識教育改革中必須慎重考慮的問題。

3 通識教育的效果取決于通識課程體系的建設和師資力量的強弱

不管采取何種模式來實施通識教育改革，其通識教育效果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通識教育課程體系的建設和師資力量的強弱。目前各高校通識教育課程的設置結構不合理，內容與專業課程雷同，開課隨意性大，缺乏學科內在聯系。部分課程又太淺顯，言之無物，特別是公共選修課中概論型、常識型、實用型、技能型、休閑型的課程居多，綜合、貫通跨學科課程偏少，課程深度有待拓展。因此，通識教育課程的建設顯得十分重要。首先是課程的設計。通識課程不單要兼顧人類三大知識領域，更重要的是知識的連貫性、知識結構的完整性、學科與專業的關聯性等。其次，教學質量與師資質量對通識課程的實施與效果起到關鍵作用。“元培計劃”在實施通識教育中遇到的困難之一是無充足的高質量通選課可選。從“元培計劃”實驗班學生反饋的信息表明，大部分院、系還未將最好的教師派出，未將最好的課程提供出，通選課良莠不齊。學生選不到較好的通選課，心情急躁，只好湊學分，應付教學計劃。這使得通識教育的效果大打折扣。實施新的通識課程必須加強師資隊伍建設。目前，多數從事通識課程教學的教師本身是在專業化教育體制下培養出來的，知識面較窄，尚達不到通識教育的要求。學校可劃撥專項經費資助通識課程的建設，獎勵優秀的通識課程教師，加強通識課程的師資培訓工作。雄厚的師資力量是通識課程的教學質量的有力保證，是通識教育實施成效的保障。

4 健全的保障機制與體制，是通識教育順利開展的保障

北大、復旦等高校的通識教育得以順利地實施，與其專門的通識教育管理機構和完善的制度設置分不開。如元培學院的指導委員會和管理委員會，復旦學院的指導委員會和辦公室等機構，為通識教育的實施提供有力的保障。目前很多高校都在積極地實踐通識教育，但缺乏科學的組織和健全的保障機制與體制，通識教育的實施效果顯然會大打折扣的。因此，各高校首先應建立專門的管理機構，配備專任管理人員，負責對教師、學生和相關教育機構的組織和協調工作，保證相關措施的切實執行。其次，要建立健全各種管理和保障制度，如行政管理、教學管理、課程設置、學生選課制度、通識教育評估制度等。只有這樣，通識教育才能有效有序的開展。

通過近些年的實踐，北京大學、復旦大學、武漢大學的通識教育的實踐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為其它高校提供可參考的經驗和啟示。但也必須清醒意識到，這些模式本身也存在不完善的地方，通識教育的推行應結合學校的類型與培養目標，建設通識課程體系，培養通識教育師資力量，建立健全的保障機制與體制，才能達到預期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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