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治理:會計信息質量的事中控制

摘要：屢禁不止的會計信息質量問題嚴重阻礙了資本市場的健康發展，提高會計信息質量任重而道遠。本文從公司治理視角探究會計信息質量問題，分析了二者的內在聯系，認為會計信息質量是公司治理各方實力對比的產物，提出公司治理是會計信息質量的事中控制機制，并從提高會計信息質量的角度，針對我國公司治理中存在的問題提出相關建議。

關鍵詞：公司治理；會計信息質量；事中控制

中圖分類號：F231.6 文獻標識碼：B

近十年來，公司治理不完善、會計信息不真實的問題屢見不鮮，這些事件不斷引發人們對會計信息質量問題的思考。只有提供及時、可靠的會計信息，才能為利益相關者的決策提供依據，進而提高企業的透明度，促進社會資源的趨利性流動，實現資源配置效率最大化的目標。從企業的微觀環境來看，會計信息是經營者工作績效評價的重要指標，是企業內部利益相關各方權力制衡的基礎，在公司治理結構中發揮重要的媒介和紐帶作用。屢禁不止的會計信息質量問題擾亂了市場的正常秩序，阻礙了資本市場的健康運行，不利于經濟的穩定發展，提高會計信息質量是經濟發展的必然要求。本文將致力于從理論上尋找公司治理與會計信息的內在聯系，并通過完善公司治理來解決會計信息質量問題。

一、公司治理是會計信息質量的事中控制

會計信息質量是會計信息供給方和需求方的相互博弈、互相接近的過程，會計信息質量在這一過程中受著多方面因素的影響。我國著名會計學家葛家澍教授指出：在市場經濟體制下，為保證會計信息的質量，國家做出了全面的制度安排，有由政府或政府委托獨立機構制定的“財務會計準則”及證券監管部門制定的“披露準則”進行“事前規范”（在我國是企業會計準則和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辦法等），也有獨立的注冊會計師對財務報表和附注進行“事后檢查”。目前，我國的這些制度安排正在逐步完善，但仍難遏制財務舞弊、盈余管理等會計信息失真的質量問題。值得進一步思考的是：是否設計了規范的會計行業監管制度就能解決會計信息質量問題？所以，再完美的制度，只有得到切實執行才能真正發揮作用，而這些制度的執行結果即會計信息的質量最終取決于出資者、經營者等公司利益相關方的利益需求、實力對比等，會計信息集中反映了他們博弈的結果。因此，在面對會計信息質量問題時，不能僅從行業內部或技術層面來解決，也應充分重視更深層次的原因，應從對會計這一信息系統有各種影響的公司環境、經濟環境中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而這些環境因素中最直接的即是公司治理，它相當于財務會計信息生成、披露過程的事中控制。

（一）天然的內在聯系：公司治理與會計信息

作為產品或服務的供給方，企業通過市場與其他行為主體發生聯系，是“替代價格機制的一種資源配置方式”（科斯，1937）。契約理論認為“企業是一系列契約關系的結合”（Jensen和Meckling，1976），財務資本的所有者以其擁有的財務資本、管理當局以其擁有的人力資本進行締約，由此形成的企業就體現為一個人力資本和非人力資本締結的契約（周其仁，1996）。財務資本所有者與人力資本所有者投入各自擁有的資本后，必然要求分享企業所有權——剩余索取權和剩余控制權。然而，“企業是要素交易的契約（而市場則是產品交易的契約），從契約角度而言，企業和市場的區別在于相對而言企業這個契約的完備程度較低，體現為一項不完備的契約”（張五常，1983）。由于契約的不完備性，對于事先不可預見的事項，必須借助企業內部管理來解決，即解決剩余索取權和剩余控制權的分配，以使二者相互匹配。公司治理扮演著這個角色，從狹義的角度來看，公司治理（本文僅指狹義的公司治理）是指有關公司董事會的功能、結構、股東的權力等方面的契約或制度安排。由于信息不對稱，委托人無法直接觀察或監督代理人的行為，會產生契約簽訂前的逆向選擇和契約簽訂后的道德風險，而通過恰當安排契約各方在公司中的各項權利，建立一種良好的公司治理結構，可以避免一方利用信息優勢做出這些行為，使剩余控制權與剩余索取權相匹配。

財務資本的相對稀缺性和人力資本的弱抵押性，導致財務資本的投入者是企業風險的主要承擔者。由于契約的不完備性，為降低契約中人力資本“虐待”非人力資本的程度，財務資本投入者有必要對人力資本投入者實施監督。由于信息不對稱，以及成本、效益的制約，財務資本投入者既無意愿亦無可能實時監督企業的生產經營。因此，需要會計信息披露機制來解決財務資本投入者的難題。會計信息反映了企業財務狀況、經營成果、現金流量等情況，反映著管理當局的努力程度、資本使用的效率，因而成為企業產出的替代變量，它反映著公司治理這一契約或制度安排的結果，又是制度契約的基礎。

公司治理與會計信息同樣發源于企業契約的不完全備性，同為解決企業所有權分享、信息不稱、代理問題的手段，具有天然的內在聯系。公司治理的要義在于保護投資者利益，而會計信息也擔負著反映企業真實狀況及經營者受托責任的職責，二者都有提高企業透明度的功能。會計是“當今公司治理結構的語言”（Jeol Seligman，1993），體現著公司治理的機制和效果。一方面，會計信息是一種信息，它的披露降低了信息不對稱程度，它是一種有價值的資源，因此必將受到剩余控制權和剩余索取權分配的影響，即公司治理結構安排的影響，不可避免地打上公司治理的烙印；另一方面，會計信息具有外部性，會帶來一定的經濟后果，因此又影響著剩余控制權和剩余索取權的分配，是公司治理的基礎。會計信息就是在這種交互作用中作為企業產出的替代變量，衡量和反映著公司治理的效率，公司治理影響著會計信息的各項質量指標，如是否及時，是否真實，是否公允等。

（二）會計信息質量：各方實力對比的產物

會計信息既是利益相關各方了解企業經營、財務狀況、財產物資增減等變動情況的依據，也是利益相關各方對企業經營過程加以監督和控制的手段。因此，企業會計信息的本質就是利益相關者知情權和話語權的體現。企業會計信息要體現出利益相關者的知情權和話語權，必須具備一定的質量，如真實、及時、合規等等。會計信息質量的決定因素有很多，許多學者認為影響會計信息質量高低的因素涉及政治、經濟、法律、文化、技術、會計規范、會計人員素質等等。然而，它們只是背景因素，是企業會計信息質量的形成的環境因素，是企業會計信息存在和質量高低的一般條件或前提條件，決定的是會計信息質量的一般性要求或絕對質量。企業會計信息的需求方與會計信息供應方之間的博弈，才能決定會計信息質量的具體要求或會計信息的相對質量。

由于投資者出于自身經濟利益的需求，即剩余索取權，有動力對管理層的經營活動進行監督，而會計信息作為企業產出的替代變量，可以全面反映企業的日常經營管理情況，因而投資者對會計信息產生需求。管理層也通過會計信息來反映自身的責任履行情況，因而會提供會計信息，這就衍生出投資者的會計信息需求和管理層的會計信息供給這樣一種供求關系。會計信息質量則由這對供求雙方之間的博弈決定，會計信息供給方和需求方在相互作用的過程中共同決定著會計信息的質量，會計信息的形成過程就是信息使用者的需求質量與管理當局的供給質量相互博弈、雙向逼近的過程，最后達成利益均衡狀，這種有效的供需均衡機制是高質量會計信息的保障。

會計信息生成于企業內部，供應者是企業的管理層，而需求者則由股東、債權人、投資者等構成，供需雙方的力量對比，表現為雙方對會計信息的形成能施加多大的壓力及施加壓力的方式、途徑等，這些通過企業的契約安排或制度安排來實現，即公司治理結構，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會計信息質量由公司治理來決定，它是公司治理各方實力對比的結果。

（三）公司治理：會計信息質量的事中控制

承上所述，提高會計信息質量必須平衡信息供需雙方的力量對比。需求決定著供給，要促成信息需求主體真正形成并且其內部的力量均衡，保持需求反映機制暢通，供給反過來引導著需求，要促使供給者積極提供信息，提高信息質量。供需雙方力量對比集中體現于公司治理結構中，雙方的作用過程實質就是公司治理發揮作用的過程。要從本質上提高會計信息質量，解決會計信息失真問題，應從公司治理角度來尋求辦法。建立良好的公司治理結構，平衡供需各方的力量對比，使信息供需機制均衡，才能有效地提高會計信息質量。在會計信息形成、提供的整個過程中處處都體現著供需雙方的相互作用，可以說公司治理是會計信息質量的事中控制，是會計這一經濟信息系統的微觀制度環境。公司治理是協調企業內部不同利害關系之間的利益差別和行為的一系列法律、文化和制度的統稱，包括董事會、監事會、經理人員的權利和義務，以及相應的聘選、激勵與監督等方面的制度安排。它是會計系統向股東大會、董事會、監事會以及外界提供系統、及時、準確的會計信息的保障，它對會計信息質量的控制作用主要體現在股權結構、董事會及經理層等方面。

股權結構是公司治理結構的產權基礎，合理的股權結構可以對公司權利主體的行為進行有效的約束和監督，使會計信息需求者內部力量均衡，是公司治理整體效率提升的基礎。不同性質的股權，對會計信息質量有著不同的影響。在我國，國家股的產權主體是各級政府和行業主管部門，但這些行政機關并不享有剩余索取權，缺乏足夠的經濟利益驅動力來有效地監督和評價經營者，較易使經營者利用政府產權上的“超弱控制”，形成事實上的內部人控制，監管與約束力降低，從而較難堵塞會計信息失真的漏洞。法人股相對于國家股而言，具有更大的監控動力和能力。流通股具有較強的流通性，當無法直接“用手投票”時， 流通股股東可以“用腳投票”，通過拋售或拒絕購買上市公司股票的方式向公司管理層施加壓力，對公司產生一定的約束力，從而要求公司會計信息提高透明度。

影響股權結構的另一重要因素是股權集中度，股權的過度集中將產生利益侵占效應。公司股權結構恰當與否，對公司治理的效率產生直接而重大的影響，對經營者的監督和約束也有著根本影響，從而對會計信息質量高低產生影響。股權的適度集中在一定程度上能產生利益趨同效應， 使控股股東和中小股東的利益趨于一致，有利于公司治理效率的提升。由于股權份額的差距，控股股東和外部小股東之間存在嚴重的利益沖突， 在缺乏外部控制威脅時，控股股東可能以其他股東的利益為代價來追求自身利益。La Porta 等(1998) 的實證研究發現股權集中度與財務報告質量負相關。

董事會是公司治理的核心，聯系著公司的管理者和所有者，代表股東監督著公司的戰略和業績。董事會的規模、自身的獨立性、外部董事的人數及是否設立審計委員會等都影響著董事會監督和控制功能的發揮。當董事會規模恰當、具有獨立性等，能對管理層的盈余管理動機及逆向選擇等起到直接而有效的監控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強制管理層提高會計信息的透明度和可靠性。在董事會特征與會計信息質量的關系方面，國外有較多的實證研究。Beasley (1996) 研究表明董事會規模與財務報告舞弊正相關，未發生財務報告舞弊的公司比發生舞弊的公司有更高比例的外部董事。Dechow 等(1996) 發現內部董事占全體董事的比例越高、公司董事長與總經理是同一人、公司未設立審計委員會等，都使公司越可能違反GAAP而受到SEC的處罰。Peasnell 等(1998)研究表明外部董事能夠抑制公司的盈余管理行為。沈藝峰等（2002）對ST公司的研究表明，董事會規模過大是其董事會治理失敗的原因之一。

管理層公司日常運作的決策中心，掌握著公司所有的信息，包括會計信息，有著得天獨厚的信息優勢，是會計信息的提供者。當管理層得到較好的激勵與約束時，能選擇與股東利益一致的行為；而當管理層的現實情況與報酬契約沖突時，管理層有進行盈余管理或會計造假等操縱會計信息行為以滿足自身利益需要的主觀動機。因此，在公司內部治理機制中，對管理者適當的監督和制約，既關系著內部治理效率，也關系著會計信息質量的高低。當公司內部治理結構完善、有效，管理層得到較好的激勵和約束時，能為公司提供強大的內部監控手段，減少管理層的機會主義行為和信息不對稱，在這種嚴格的監控環境下，管理層為實現個人利益而隱瞞或偽造會計信息的可能性和動機都將大大減少，從而保證了會計信息的質量。

三、結論與建議

（一）改善股權結構

我國上市公司在股權結構上呈現出國有股“一股獨大”，流通股過于分散，機構投資者比例過低的特點。我國的上市公司大部分由國有企業改制而成，國有股占相當大比例，股權高度集中，國有股主體缺位，管理層成為實際控制人，即“內部人控制模式”。中小股東平均持股少，獲取會計信息及參與公司治理的成本高，一般往往采取“搭便車”的策略，對公司管理層的監督作用微乎其微。2005年上海證交所研究中心資料顯示，在上交所上市的國有公司中，國有控股股東持股比例平均為45.13%。由于股權結構是公司治理的基礎，國家股、法人股、流通股的比例不同，其公司治理效率也不同。基于提高會計信息質量的目的，首要的就是優化企業股權結構，引入利益相關者參與公司的共同治理。當公司各方的權責利相互制衡，具有自私本性的利益相關者都有充分的動機和途徑對公司進行治理，對負有披露公司內部財務狀況的會計信息將有著較大的需求，成為能有效監督會計信息供給質量的需求主體，必將對會計信息的質量提出更高的要求。

早在1976年，德國的《共同決定法》就明確規定監事會中必須有一定比例的工人代表，職工在公司最高權利機關中應與股東所占比例相同。日本也鼓勵職工參與公司管理，還有銀行參股、管理層入股等，這對同樣存在內部人控制現象的我國公司治理不無借鑒作用。我國近年已實行“國有股減持”方案，以國有股配售、股票回購、股轉債等方式適度分散股權，解決一股獨大的現象，為優化股權結構，還應引進機構投資者、公眾投資者，提高他們的股權比例和地位，或發揮債權人在公司治理中的作用，采取多種途徑改變“內部人控制”的現狀，建立有效的制衡機制。

（二）完善董事會

完善的內部治理結構要求股東大會、董事會、監事會、經理層等各部分權責分明，相互制衡，只有這樣才能對會計信息的質量形成強有力的內部約束。其中，董事會作為股東在公司的代表，其主要職能是對公司進行戰略性指導和對管理者進行有效監督。目前，我國上市公司的董事會功能不健全，存在運作不規范的現象。我國上市公司中董事會的任命與解聘大多來自行政命令而不是董事會，董事長與總經理等執行人員重合的現象比較多，職責權利不明，決策機制不科學，獨立董事比例不高。由于董事會的獨立性不強，容易導致“內部人控制”，不能形成有效監督，因而造成會計信息質量得不到有效監控。所以，首先應增強董事會的獨立性，從董事產生機制上確保董事會的獨立性，改變董事的行政任命方式，保證董事與管理層不能過分重合。具有獨立性的董事會能對大股東發揮監督和制約作用，能較好地保證董事會既獨立于管理層進行決策，又獨立于大股東對公司事務進行客觀判斷，從而監督和發現大股東或管理層操縱會計數字的機會主義活動，切實有效地保護中小股東利益。其次，引進具有專業會計、法律知識背景的獨立董事，疏通獨立董事發揮應有作用的渠道。

（三）強化監督體系

世界上大致有兩種監督模式：英美公司治理下審計委員會為中心的模式和德日公司治理下監事會為中心的模式。在我國的現行環境下，審計委員會和監事會兩種模式并行不失為一種較好的選擇，但關鍵在于依照二者的特點各有側重，相互結合，形成互補。對于董事會下設的審計委員會，應以監督董事會自身決策的公正性與科學性為主；對于監事會，可將其工作重心置于對董事會規范運作、管理層經濟行為合法性方面。目前，我國在對監事會成員的產生、監事會監督方法和途徑、監事會決議效力等方面都缺乏明確的法律支持，致使監事會制度在實踐中并不成功，審計委員會的有效性也尚待檢驗。如果能在法律法規上對二者的監督職能予以完善，增強獨立性，充分發揮監督作用，將對會計信息質量的提高發揮較大作用。監督體系在公司治理中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應強化監督體系。因為各項監督職能的實現都要通過會計信息，這必然要求公司提供高質量、透明的會計信息。

（四）完善經理報酬激勵制度

委托代理問題之一就是股東與管理層目標不一致問題，激勵與約束二者并重是較好的解決方法。現實中，大部分的管理層報酬構成單一，一般只與利潤相關，未考慮其它影響管理層業績的因素，也鮮有起長期激勵作用的股權激勵，使得管理層風險大于所獲報酬，易導致管理層的短視行為，也可能導致會計信息造假。因此，應訂立激勵、約束與風險相匹配的報酬合約。根據國內外實踐及理論證明，訂立與風險匹配的報酬合約是至關重要的，既考慮短期經營業績又考慮長期經營業績的激勵契約是最優的。當風險與報酬相匹配時，管理層既無動機亦無必要進行盈余管理或虛假信息披露，最優的選擇就是如實披露企業的真實情況，這樣就能從根源上防范了會計信息的失真問題。

參考文獻:

［1］ 葛家澍.現代財務會計的基本特征——歷史信息與預期信息并重［J］．會計之友，2010(4).

［2］ 杜興強.契約#8226;會計信息產權#8226;博弈［D］．廈門大學博士論文，2001.

［3］ 杜興強.會計信息、公司治理及產權博弈［J］．財會通訊，2003(4).

［4］ 周其仁.市場里的企業：一個人力資本和非人力資本的特別合約［J］．經濟研究，1996(6).

［5］ 郜進興，林啟云，吳溪. 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十年回顧［J］．會計研究，2009(1).

［6］ 陳靜，王伊娜，李紅. 我國新會計準則對會計信息質量的預期影響分析［J］．哈爾濱商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6）：113-116.

（責任編輯：關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