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被”字句的語言偏離分析

摘要：新式“被”字句的出現是對傳統“被”字句的操作上的偏離使用。本文以零度偏離理論為出發點，探討了新式“被”字句的語言偏離的類型及其形成動因。

關鍵詞：零度 偏離 “被”字句

如果你還不習慣用“被上課”“被朋友”等來造句的話，那證明你確實OUT了。對于這種“被”字句，我們現在再熟悉不過了，用“新”來描述它似乎有些欠妥，但是對于傳統的“被”字句來說，它是一種新的組合手段。對于這種新式“被”字句，很多學者已經進行了不同角度的探討和分析，本文試以零度偏離理論為出發點，探討新式“被”字句的類型和動因。

一、傳統“被”字句的研究

“被”字句是漢語中常見的句式，同時也一直是語言學界研究的熱點之一。對于“被”字句的研究主要有四種，即古代漢語“被”字句研究、現代漢語共同語“被”字句研究、現代漢語方言“被”字句研究、英漢“被”字句的比較研究。本文研究的對象是基于現代漢語共同語（普通話）的“被”字句。

（一）“被”字句的基本格式

在《漢語語法三百問》一書中，邢福義先生指出：“‘被’字句式簡稱‘被’字句，是以介詞‘被’為字眼標志的句式”?！氨弧弊志涫潜粍泳涞囊环N類型，是一種帶標記的被動句?！氨弧弊志涞幕靖袷接袃煞N：

1.被+NP+VP，如：（玻璃）被小虎打碎了。

2.被+VP，如：（玻璃）被打碎了。

在第一種格式中，“被”是介詞，引出施事者；第二種格式中，施事者不出現，這個“被”就不能看成是介詞，通常當作是助詞。兩種格式可以合并為“受事+被（施事NP）+動詞VP”的形式。在“被”字句的這種基本格式中，需要注意的是：“被”字句的動詞是及物動詞，且后邊一般帶“著、了、過”或表示結果、情態、趨向的補語；“被”字句中的動詞，在意義上是支配主語的，通常不帶賓語。

（二）“被”字句式的特點

“被”字句是受事主語句的一種，但是因為有了特定的字眼標志，這就給“被”字句賦予了自己的特點，即“‘被’字所強調的被動關系，往往跟情況的不一般相聯系”（邢福義：2003）。比較：

（1）玻璃碎了！

（2）玻璃被打碎了！

前一例中，是對事實的一般敘述；后一例中，就顯得不是一般情況了，包含說話人的主觀推測。在現代漢語中，被動句多用來表示不如意的遭遇，比一般陳述句更具語用內涵義，這也為新式“被”字句偏離的產生提供了良好基礎。

二、新式“被”字句的語言偏離分析

（一）新式“被”字句的界定

本文所要討論的新式“被”字句主要有以下四種類型：

1.被+不及物動詞Vi.，如“被自殺”“被就業”等。

2.被+及物動詞Vt.，但該類及物動詞一般不能用于被動形式，或及物動詞的使用的語義與基本意義不相同，如“被代表”“被錄取”。這里的動詞對主語沒有支配作用。

3.被+形容詞adj.，如“被開心”“被滿意”等。

4.被+名詞n.，如“被小康”“被潛規則”等。

在新式“被”字句中，通常是“被”后面直接加詞，后面也沒有“著、了、過”或表結果、情態、趨向的補語。

（二）新式“被”字句的語言偏離分析

新式“被”字句的出現實際上是使用者對語言的一種重新加工，是操作上的偏離。

1.新式“被”字句在語言世界的偏離

“被”字句的基本格式是：受事+被（施事NP）+動詞VP。近幾年流行的新式“被”字句最早是對動詞使用的偏離，用不及物動詞代替及物動詞，如“被自殺”的出現。后來，動詞的位置又出現了形容詞和名詞的形式，最近一些及物動詞也進入了這種新式格式，但代表的意思就不盡相同了。例如：

（3）江蘇：22萬新生已被錄取，2009年考生還將增加。

（4）“被錄取”時代，上大學是如此輕松……“被”時代，當心“被錄取”。

與例（3）相比較，為何例（4）中的“被錄取”卻是讓人“當心”的呢？在例（4）中，“被錄取”指的是某人根本沒有主動報考某學校，或分數根本就不夠上線，卻被幾所、十幾所甚至幾十所學?！颁浫　保@些學校要么是不正規的大學，要么就是騙子設的招生陷阱。在例（4）中，“被錄取”的人已經失去了例（3）中受事者的準備“被錄取”的主動性，完全是被動地接受，意義已經發生了改變。

2.新式“被”字句的修辭類型

新式“被”字句操作上的偏離主要是運用兩種修辭手段完成的：

1）悖引的運用

悖引就是“引用大眾的某種慣常說法或你我一時一地的說法來形成一種表面的悖引，常用來達到反諷的效果”（沈家煊，2010），這也是對反語的一種擴展用法。如：

（5）教育官員稱截至7月1日統計，2009年已有415萬高校畢業生落實去向，與去年同期相比就業人數增加44萬人，大學生就業率達68%。許多飽受找工作之苦的大學畢業生對這一數據提出了質疑，大呼:“被就業”了。

（6）2009年2月，江蘇省對南通市轄下各縣市的小康達標情況進行隨機電話民意調查。當地政府要求受訪群眾熟記事先統一下發的標準答案，如家庭人均年收入農村居民必須回答8500元，城鎮居民必須回答16500元。調查結果也很圓滿，南通市的居民著實“被小康”了一把。

例（5）中，一些學校為了某些原因故意提高學生的就業率，使得沒有就業的學生卻有了已簽訂的就業合同，這里的“被就業”不是“被強迫就業”，而是“待業”，即可以解釋成“被強說成就業”。例（6）中，“被小康”并不是“被強迫過小康生活”，而是“沒有達到小康生活的狀態”，由于某些政府的干涉，農民必須按規定回答，這里的“被小康”指的是“被強說成小康”。這種“被XX”式也可以解釋成“被說成XX”。這就是語言行為和實際狀況的偏離，形成了一種反差強烈的修辭效果。

2）婉曲的運用

“婉曲”指的是“不能或者不愿直截了當地說，而閃爍其辭，拐彎抹角，迂回曲折，用與本意相關或相類的話來代替”（王希杰，1993）。婉曲和悖引類似，也有兩種層面的含義，與“悖引”不同的是，婉曲主要利用表層意思的烘托和聯想作用，來表達深層的含義。在新式“被”字句中，所包含的意思往往是與受事者的意愿相反的。如：

（7）單位同事結婚，往往只見一面得贏來一張請柬，去嗎，人又不太熟，且須要一筆不小的禮金；不去嗎，將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看來好多人是“被朋友”了。

（8）最長黃金周四成人想外出，三成人抱怨“被加班”。（《廣州日報》2008年8月21日）

在例（7）和例（8）中，被看成“朋友”，被迫“加班”都是已經發生的現象，只是這些都是受事者在他人的主觀使動下形成的，包含了受事者不愿意的情緒，用婉曲的手段就是想婉轉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讓讀者聯想到更深層的含義。

三、新式“被”字句語言偏離的動因

新式“被”字句的產生是人們為了表達某種情感，故意偏離規范，對語言進行加工的結果，新式“被”字句的語言偏離動因有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偏離是語言世界和心理世界轉化的需要。語言的使用往往是人們思想感情的表達，心理世界的想法要通過語言來表達。人們通過操作上的偏離，引起關注，表達特定的情緒，以實現這種感情轉化的需要。

其次，偏離是社會心理認知修辭價值的實現。新式“被”字句最早流行于網絡，多數是對社會一些不公平現象的評論或內心不滿的委婉表達，如“被就業”“被自殺”“被失蹤”等。社會心理認知的修辭價值，就在于進一步為話語構建過程中的信息構造以及修辭方式選擇確立具體的參照系統，以縮短話語與交際對象之間的距離，增加話語在公眾層面上的針對性，提高其修辭效果（陳汝東，2001）。新式“被”字句的出現正是為了這種價值的實現而產生的，如“被就業”這種現象的出現，是人們針對于這種就業的作假行為的一種修辭手法，很好地實現了反諷的針對性，實現了人們的社會心理認知。

綜上所述，新式“被”字句已經適應了語言使用者表達上的需要，也會逐漸被語言系統吸收，成為“被”字句的一個新構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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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巖 哈爾濱師范大學文學院 15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