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后,中國大陸對鄉村社會的治理,從運作層面看,可用“運動”二字概括。這一模式經由土改、鎮反、合作化、大躍進,到公社化時期而臻于成熟。事實上,包括公社體制建立在內的基層政權建設,本身就都是運動的產物。公社建立后,接二連三的群眾運動更成為鄉村治理的常態模式。
公社的“運動治理”模式的形成誠然與執政黨及領袖的施政偏好有關,亦有其深層次原因:
(1)執政黨的“革命黨”特性。中國革命不僅是一場奪取政權的政治革命,也是改天換地的社會革命。與革命后的蘇聯革命熱情迅速衰退,采用常規化的官僚治理模式不同,中國共產黨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以扭轉革命勝利后革命走向滅亡的普遍趨勢,并保護革命目標和革命理想的內在生命力。這就是革命黨的特性,其極端的理論表現就是所謂“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公社的“以村為隊”模式確實體現了共產黨對舊有的社區地緣與血緣關系的遷就,但這并不意味著共產黨對村落傳統的認可,相反,它的反傳統的態度是非常堅決而積極的。事實上,從奪取全國政權始,共產黨就采取各種辦法滲透鄉村社會,試圖瓦解代表傳統的家族、宗族結構,消滅代表地方的社區領袖和民間精英層。社會革命要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沒有強大的群眾運動是不行的。土改時,不管是地權分布均衡是否,還是地主抵抗是否,一律采取“斗”字當頭的“政治土改”方式。黨的目標不僅僅是要實現經濟上的土地平分,還要在農村基層政權及基層社會的改造上,掀起大的沖擊和重構。公社時期,運動始終是進行時。
(2)公社體制的“嵌入”特征。公社是黨和國家嵌入村莊的一個全能治理架構,盡管從大公社到公社,國家已經作了退卻,但公社體制與鄉村的傳統、習慣、利益等是有很大隔膜和沖突的,沒有不間斷的外部壓力,公社殊難維持,國家的意志也殊難貫徹,而運動的抓手就是“階級斗爭”。吳毅在其一篇田野調查中引述一位“老土改”的話:“搞大集體就必須搞階級斗爭,不搞階級斗爭,人心就不統一了”來說明一定時期政治運動所具有的新的社會功能。[1]
(3)基層治理精英的控制。1949年后,共產黨在農村基層通過實踐鍛造了一批建立在階級忠誠基礎上的新的治理精英,這些新精英對于落實黨的政策、實現對鄉村控制方面厥功甚多。自政黨下鄉之后,農村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變化,這與新興農村精英體現民意,通過為民眾謀福利而獲得支持密切相關。但其與黨的利益不一致的方面很快就顯露出來。徐勇總結為幾個方面:首先是特權問題。新興的農村精英取得治理農村社會的特殊權力,就有可能根據特殊的權力邏輯支配其行為。特別是傳統中國農民長期存在著“打江山坐江山”的農民意識,他們所奮斗的一切不是為了解放全人類而是首先解放自己。自20世紀50年代公社體制形成,隨著權力愈來愈集中于黨組織,黨組織的領導人以權謀私、“損公肥私”的現象也日益突出。早在50年代末興辦公社公共食堂,就出現了干部多吃多占的現象。特權問題勢必影響著農民對黨和國家的認同。其次,新興精英的脫草根性問題。新興的農村精英地位與身份的獲得最終是依靠自上而下的組織體制賦予,依靠他們積極的工作獲得的。這種“積極性”甚至超過上級黨組織的一般要求,由此也會加速他們脫草根性。他們可能來自農民,但其思維和行為已不屬于農民的“自己人”,由此會隔離黨和國家與農民的聯系。第三,新興精英的家族化問題。1949年后由于共產黨的嚴厲打擊,農村家族主義受到相當程度的遏制。但是,即使如此,家族化仍然存在。特別是當新興精英群體權力化以后,為了維持權力在本家族的承繼,在任的新興精英往往希望在本家族內部培養“接班人”。當然,徐勇所述主要指80年代后鄉村權力更迭時的情景。但鄉村組織身處地緣血緣環境里,公社時期家族宗族因素亦不可能不牽扯其中。[2]
(4)大規模集體行動的難題破解。政治動員是集體行動的動力機制。由于治理資源的貧乏,共產黨要完成現代化的任務,不僅要把農民組織起來,還要促使其雷厲風行地行動起來。典型如大型水利工程的興修,是一個大規模、高強度勞動投入的工作,沒有集中統一的群眾動員,是很難完成的。
總的說,面對公社維系和發展存在的問題,共產黨一方面依靠不斷的各種政治思想教育來維持,通過意識形態的力量最大限度消除農民偏離社會運行的軌道。另一方面則采取政治上的高壓,訴諸階級斗爭,以政治運動來促進和維持農村社會被激勵起來的政治熱情。
從上述不同原因來說,運動是要解決的問題也有差異,從而采取不同的運作方式。王銘銘對運動作過如下一般性描述,就是通過信息(如語錄)的廣泛傳播和行政網絡的操作,對民眾加以驅動,使之參與政策的實施。他概括了這一模式的運作程序,分三個步驟:①文件的形成與傳播:群眾運動開始前,一般在中央已形成一定的指導性文件或“方針”。文件形成后,通過行政和大眾傳媒,逐級往下貫徹,一直下達到大隊和生產隊,并由他們向群眾傳達,使其對要發生的運動有初步認識。②運動的群眾化:文件傳達之后,便開始組織群眾參與,并對社區派出工作隊,工作隊與原行政單位相結合,經過調查,針對文件精神,進行地方性實施。③運動成果的總結:在貫徹運動的方針之后,每個基層組織都要對運動成果加以總結和報告。王銘銘指出:運動的總體過程是一種資訊工程,包括自上往下的信息傳遞和自下而上的信息反饋,是一種實現有規劃的社會變遷的途徑。他認為從其理想模式觀之,運動可以把中央政府的經濟、社會、文化改造目標嵌入基層社會,把基礎社會改造成民族——國家的分子,使原來相對獨立的社區民眾變成國家的“政治公民”,使之成為國家機體的細胞,執行國家功能。[3]
王之所述大體不差,但如上述,不同的政策目標還是決定運動治理的方式的區別。總體上有三種模式:
(1)常規模式
指不改變現有組織結構,利用現有組織體系開展運動,推動政策實施,但可能由上級組織派出督查組進行督促。基本程序是提出明確的近期目標,將這些目標作為壓倒一切的優先任務,即所謂中心工作,從整個政治系統中動員和訓練大量的干部傳達、貫徹這些目標,并組織、動員群眾來參與和實現這些目標。
這是最常規的運動模式,實際上是一種擬軍事化管理的“任務”機制。[4]這種任務有內容、時間、目標等具體要求,并有相應的機構加以落實。從土地改革一直到人民公社時期,國家都明確規定農村工作任務,從而實現行政機制對農村社會的介入。公社建立本身就是一個“任務”。1958年8月29日,中共中央作出了關于在農村建立人民公社問題的決議,提出將原有的小社合并為大社,并統一命名為人民公社。盡管當時沒有具體下達成立人民公社的指針,但由于將人民公社定性為“建成社會主義和逐步向共產主義過渡的最好的組織形式”,公社建立的速度十分迅速。不到一年時間就實現了全國農村的人民公社化。公社建立后,國家依托全能式的治理架構,運用政權的力量對農村社會下達任務。這種任務有內容、時間、目標等具體要求,并有相應的機構加以落實。首先是農業生產。與傳統國家只是采取一定方式鼓勵農耕,如各種“勸農”活動,但不直接管理農業生產不同。中華人民共和國一成立,就將農業生產作為政府的一項重要工作,公社作為鄉村基層治理單位,農業生產是主要任務,播種、收割、技術推廣都可以訴諸運動方式。其次是征購農產品和征派勞務。為實現工業化的核心戰略,國家需要從農村獲取產品和勞務。為此,國家對糧食等主要農產品進行統購統銷,同時征調大量農村勞務從事交通、水利等公共工程的建設。統購統銷和勞務征調屬于國家義務,也就是要求各級政府必須完成的任務,這些任務都要通過層層動員解決。其次,大量的思想、教育、文化及其社會事務也納入任務的范疇,如對農民的教育、移風易俗、計劃生育、公共衛生等。這些也離不開動員。
公社既是集體經濟組織,又是國家在農村的基層政權組織。在公社外部,公社是國家的基層政權組織,服從于統一的國家治理。在公社組織內部,生產資料為集體所有,統一生產,統一分配。公社將政權組織與生產組織合為一體,農民的生產生活都高度依附于公社組織,實現了權力集中與行政介入的直接結合,國家權力通過公社體制可以直接地滲透到農民的日常生活之中,實在是個很好的動員工具。[5]
(2)工作隊模式
指派出工作隊,拋開現有基層組織,成立新的組織,并發動群眾,以推動政策實施,并最終對基層組織進行改組。中國共產黨,與其他政黨不同,強調群眾路線,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到群眾中去,發動、組織和領導群眾成為中國共產黨的主要工作方式。對于鄉土社會而言,就是將黨員和干部派往鄉村,領導和指導工作。這一工作特點早在戰爭時期就已形成,全面執政后逐步制度化。國家對于農村的重大方針政策的貫徹實施,在相當程度上依靠下派工作隊。下派工作隊對于行政滲透有著重要意義。首先,工作隊促進行政體系的建構。通過工作隊選拔積極分子和干部,建立起能夠充分體現國家意志的行政體系。農村基層行政工作人員大都由積極分子中產生,工作隊則是識別和判斷積極分子并將其發展為基層干部的重要機構。其次,工作隊直接反映國家意志。農村和基層干部盡管要積極貫徹上級意志,但是,他們畢竟長期生活于當地,其思想和行為難免為“地方性”所影響。而工作隊是外來和上派的,直接反映和體現國家意志,從而將國家意志貫徹到農村。第三,工作隊打通基層政權與農民的聯系。盡管新中國建立后的基層政權強調其人民性,但作為科層化的機構,基層政權的運作也有可能脫離民眾,從而重復歷史上地方官僚化而造成的國家與農民的隔絕。而工作隊既代表國家意志,又十分注重動員民眾,能夠進行有效的政治溝通。正因為如此,每當國家在農村進行重大變革之時,往往都會從城市抽調人員組成工作隊推動農村工作。1949年中國共產黨取得全國政權以后,開展土地改革運動就是一個典型。在這一時期,新興的基層政權尚未建立,農民未能發動。為了發動農民參加土地改革并在土地改革中建立基層政權,中國共產黨從解放區和被解放的城市,將經過訓練的人員組成土地改革工作隊,由工作隊領導土地改革運動。沒有自上而下的工作隊深入鄉土社會,發動和組織農民參與,土地改革不可能在兩到三年的時間內完成。[6]而公社時期的“四清”運動則完全是“土改”的翻版,但與解放初期土改不同的是,它是對自身曾依賴的基層干部的整肅。“四清”運動的主要起因與決策者對下面兩種形勢的判斷有關:一是“包產到戶”等自發力量的拓展,侵蝕著人民公社制度的社會基礎,動搖了一統的集體經濟;二是在權力和資源高度集中的人民公社內,公共權力異化現象突出,存在嚴重的干群矛盾。應該說,“四清”重要內容之一就是解決干部脫離群眾的問題。所以,運動的內容必然是指向重組基層權力組織。運動初期,工作隊—貧協的社會動員架構即被確立(一度撤銷的貧協重新成立)。隨著運動不斷升級,中央政權改組基層政權的態度越來越堅定,最終將原本承擔社會動員功能的工作隊—貧協提升為非常規權力組織并擔負重組基層政權之責。工作隊直接選擇、培養、組織以貧下中農為主的運動骨干,“把基層組織和原有的干部拋在一邊”,貧下中農組織則從一般群眾性組織上升為基層政權的當然成員,對基層政權的決策、執行等具有相當的發言權和影響力。整個運動都由工作隊領導,工作隊的具體任務是“發動群眾,執行政策,負責完成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各項工作”。貧協自下而上地暫代生產隊和大隊行使領導權,原政權組織則成為隸屬于工作隊組織的執行機關,負責處理社會治理的日常事務。與“土改”運動一樣,“四清”運動通過重組鄉村權力,利用新的臨時性組織進行動員,以實現預期政策目標,然后在收尾階段進行糾偏,并著手組織新的黨組織和政權體系。新的組織除經過甄別和考驗的原基層干部,又吸收了運動中的積極分子,從人員組成上說,實現了“換血”,國家也實現了給自己的權力實踐構筑平臺。[7]
(3)造反模式
指拋開一切官僚組織,直接訴諸群眾的“自覺”去達成政策目標,典型的即“文革”造反模式。與“四清”運動等是在各級組織的領導下的有序的革命不同,造反模式是“踢開黨委鬧革命”。總的來說,“文革”作為一場規模空前的社會試驗,對鄉村的影響似乎遠沒有對城市的影響那樣大。張樂天較早對浙江鄉村某大隊的研究提供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案例:可能由于時間差的關系,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在浙北農村的發展是滯后的。1966年年中,大城市的“革命群眾運動”已經風起云涌,浙北農村依然在按部就班地開展“四清”。直到1966年8月底,才成立零星的造反派組織,但并不成氣候,工作隊仍然大權在握。隨后,由于大勢所趨,工作隊黯然撤離,大隊尚未形成穩定的權力結構,造反派才迎來短暫的黃金時期。這一時期,造反派排斥、摒棄、破壞一切現存的東西,到處召開批斗會,“破四舊”,抄家,甚至卷入公社、縣里的辯論、斗爭和武斗。現存經歷了一年多的混亂時期,正式組織癱瘓了,正常的秩序喪失了。1968年中葉,新的權力組織公社革命委員會和大隊革命委員會先后成立,與上層權力格局以軍人主導不同,鄉村權力組織以老干部或此前培養的“接班人”為主,也結合進若干造反派成員。[8]此后浙北農村革命部分地被納入有組織的軌道。以“清理階級隊伍”為標志,這一時期的鄉村權力結構和社會關系在進行進一步的重構,大隊革命領導小組在磕磕碰碰中支撐。不過,在政治生活混亂之時,農村的經濟和社會生活依然開展,這是鄉村的“生存邏輯”使然,人總得吃飯,也是國家的理性選擇,畢竟運動也得有底線。“文化大革命”期間,與一度混亂和失控的城市相比較,農村相對平穩。糧食短缺的壓力,使黨和國家一直未敢放松對農業生產的管理和對農村秩序的控制。從1967年中共中央接連發出農村應集中力量搞好生產、農村的“文化大革命”要有節制進行的一系列指示后,一度不穩的農村秩序便重新恢復,農村的“文化大革命”也開始與農業學大寨運動交織在一起,形成“抓革命、促生產”的局面。1970年6月,農村清理階級隊伍接近尾聲,整黨建黨開始。以沖擊黨始,重建黨終,符合“文革”的邏輯。畢竟,“文革”的目標是改造黨,而不是取消黨。經過整黨建黨運動,大隊黨支部于1970年11月成立,5名支部委員中有2名是原支部“四清”前物色的接班人,3名是土改干部。黨支部的權力比以往更加集中,但基層干部們經受了“革命 ”的洗禮,對“革命路線”的貫徹只有更加篤誠。[9]總的說,運動治理的造反模式是對基層干部隊伍的更大規模的整肅方式,當然和所有的運動一樣,人民群眾也同時受到一次深刻的“階級教育”,提高自己的“階級覺悟”。
“運動”是中國歷史一個很長時期的社會的基本節奏,作為一種治理手段,其在現代化進程中的意義迄今仍未得到認真研究。對運動,開展簡單的意識形態批判或學術回避顯然是不夠的,應將其置于特定歷史環境下進行嚴肅的學術清理。運動并不是無事找事,代價極大的運動對國家的治理來說也不是沒有收獲,毛澤東把它概括為教育干部,鍛煉群眾,運動有積極功能。但運動提供給群眾的只是周期性地釋放已經積聚起來的怨氣,卻不可能培養群眾參與公共事務的能力,廣大干部群眾也不能以運動為生,嚴肅的運動最終成了滑稽戲、諷刺劇。[10]運動的效應既呈邊際遞減的規律,運動自身也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內卷化”。任何一種社會制度都不可能依靠強制長期維持,這樣,當與革命相關的強制隨著革命的結束和時間的延展而日益弱化的時候,公社制度也就日益走向終結,指向整肅干部的政治運動不復存在,但運動治理的邏輯卻作為另一種形式延展下來。
[1]吳毅:《從革命到后革命:一個村莊政治運動的歷史軌跡》,《學習與探索》2003年第2期。
[2]徐勇:《“政黨下鄉”:現代國家對鄉土的整合》,《學術月刊》2007年第8期 。
[3]王銘銘:《社區的歷程》,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04、111—112頁。
[4]在公社早期,公社就是按照軍事組織設置。農村成年居民按團、營、連、排實行“組織軍事化”、“行動戰斗化”、“生活集體化”,普遍開辦公共食堂,社員一律實行集體開餐,禁絕家庭小鍋小灶。自留地、家庭副業統統被取消。各公社普遍實行“供給制與工資相結合,以供給為主”的分配制度。據于建嶸的一項研究,湖南湘鄉縣在實行“生活集體化”的同時,按照大辦民兵師的要求,實行組織軍事化、行動戰斗化。全縣設6個指揮部,農村共編14個戰斗團、116個戰斗營、851個戰斗連、4517個戰斗排,所有勞力歸公社統一領導,統一調配,統一指揮;收益由公社統一核算,實行工資制與伙食醫藥費供給制相結合的分配辦法。見于建嶸:《人民公社的權力結構和鄉村秩序——從地方政治制度史得出的結論》,中國人民大學復印資料《中國現代史》2002年第2期。
[5][6]徐勇:《“行政下鄉”:動員、任務與命令——現代國家向鄉土社會滲透的行政機制》,《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5期。
[7]此處“四清”指“大四清”。“小四清”和“大四清”的區別之一,就在它們“清”的對象有大小之別,前者由當地最高領導人領導,后者則由“上面”派人下來。見王玉強:《四清運動動員模式的政治社會學分析》,《史學月刊》2006年第6期。常利兵:《運動作為一種治理術——以晉陽公社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為例》,吳毅主編:《鄉村中國評論》(第二輯),山東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
[8]當然,部分農村也有解放軍進村維持秩序的,如海外學者研究的華南陳村,在運動可能失控的情況下,1967年春,解放軍進村組織成立“文化革命領導小組”,作為陳村的行政機構以穩定農村形勢。但“小組”成員是從陳村的貧農中選拔的,原村領導陳慶發、陳龍永均不在其中,由于“小組”缺乏組織生產的能力,工作上實際依靠陳龍永。1969年,“文革”降溫,上面再次派出工作組重建陳村權力結構,陳龍永和陳慶發分別為一、二把手,與“小四清”前相比,他們只是換了一下位置。見安戈、陳佩華、趙文詞:《當代中國農村歷滄桑——毛鄧體制下的陳村》, 孫萬國等譯,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
[9]見張樂天:《告別理想——人民公社制度研究》,東方出版中心1998年版,第七章。
[10]單世聯:《政治化時代的陳村運動》,《開放時代》1999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