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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聶紺弩

2011-01-01 00:00:00吳中杰
粵海風 2011年1期

聶紺弩因為在自己的文章和所編的副刊中,揭露國民黨政府的專制和腐敗,被列入黑名單,受到通緝,于1947年底避居香港。此后幾年,他主要是為香港《文匯報》撰寫社論。其間,曾回國參加第一次全國文藝工作者代表大會,接著又參加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作為一個老共產黨員,他對解放戰爭的勝利,對新中國的成立,興奮異常;作為一個詩人、作家,對未來的日子,有著許多浪漫的幻想。

正因為有著這種憧憬,所以有許多人在當時失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而變得人云亦云起來,即使像聶紺弩這樣具有自由思想的人,也在所難免。突出地表現在對待蕭軍的態度上。

蕭軍與聶紺弩都是三十年代追隨魯迅的青年作家,也因魯迅的關系而相互熟悉起來。1948年,蕭軍在東北解放區因堅持獨立思考,說出了他所看到的真實情況,因而受到批判,并被定為反黨分子。聶紺弩對蕭軍的思想和性格都是有所了解的,但還是受到中共中央東北局關于蕭軍問題決議的影響,也寫了批判蕭軍的文章:《由蕭軍想起的》。這大概是堅信組織的思想原則使然吧!

聶紺弩在這篇文章中說:“蕭軍事件就證明解放區的自由主義者有過多的自由,在哈爾濱公然可以發表反蘇反解放戰爭的言論,出版發表那種言論的報刊,難道這不能使自由主義者們滿意么?至于蕭軍的言論碰了壁,摔了跤,那是因為別人也有反對蕭軍自由的緣故。自由主義者該不反對別人的自由吧?至于我,卻不愿意蕭軍有這么多的自由,作為他的朋友,至少不希望他有太多的跌跤的機會;正跟不希望我自己或別人常常跌跤一樣?!甭櫧C弩在這里說得義正詞嚴,語重心長,但是,卻離開了他一向尊奉的真實性原則,丟棄了他一貫堅持的獨立精神,而犯了批判運動中的流行?。翰蝗ゲ樽C事實,不進行獨立思考,而只是根據上級所制定的罪案,跟著大批一通。

不過,聶紺弩的這種失誤,很快就糾正過來了。糾正他這種錯誤的,不是他在批判蕭軍時所強調的理論學習,而是魯迅所說的“由于事實的教訓”。

1951年3月,聶紺弩離港到武漢參加中南區文教會議,并列席中南軍政委員會會議,會后到北京看望妻女。這時,馮雪峰正受命組建人民文學出版社,就邀他到該社工作。聶紺弩一向以吊兒郎當的自由主義著稱,與解放后文化工作崗位上的紀律性頗不適應。馮雪峰卻有知人之明,他說,別人都不敢要聶紺弩,我愿意要他。人民文學出版社成立后,馮雪峰任社長兼總編輯,請聶紺弩任副總編輯兼二編室主任,負責古典文學方面的編輯出版工作,并照顧他不擅行政工作的特點,專門為他配備了負責具體工作的副主任,讓他有更多時間從事研究,又照顧他喜睡懶覺的習慣,說是可以不必準時上班。這樣,聶紺弩就寫信辭去香港《文匯報》的工作,而進入人民文學出版社。

聶紺弩在香港收入頗豐。后來,有人因他在香港生活的“闊氣”,而指控他貪污,他因此寫了一篇《在香港時的“闊”和貪污》的材料加以申辯,其中說到他在港期間的收入情況道:一到香港就為《文匯報》寫社論,每月300元。寫過兩個月光景。不久,為《大公報》每日寫一短文,每月400元,到進《文匯報》為止。在《文匯報》每月薪水450元。此外,社論和短文之外還可多少寫點別的文章。光是這收入,在別人是可以養活一家幾口人的。在《文匯報》時,還出版了三本書:《天亮了》、《海外奇談》和《寸磔紙老虎》,又得3000多元?!斑@樣,我就冬大衣,夾大衣,毛線衣,鋼筆,手表,都有了,還有別的日用品及箱子、毯子之類,還帶了不少的東西給家里人?!?/p>

那么,他為什么要放棄這么豐厚的收入和較為自由的生活,而回到北京來呢?除了他一向熱愛的文學工作的吸引力之外,是否也有點厭倦了為他人立言的社論寫作呢?當然,他不可能預料到知識分子此后的命運。

在進入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最初幾年,聶紺弩的職業生涯還算順遂,工作也很有成效。那時,他與周穎分居,后來又離了婚,所以索性以社為家,住在辦公室里,每天晚上熬夜工作,上午別人上班多時,他才起床,拖著拖鞋到編輯部,與大家一起抽煙、喝茶、聊天,天南海北無所不談,據當時在二編室工作的舒蕪說,就在這樣閑聊中,思想也交流了,工作問題也解決了,有時還能想出新的選題。二編室在聶紺弩的領導下,工作環境寬松,而效率卻很高。那幾年,他們經過重新整理、校訂和注釋,出版了《水滸傳》、《紅樓夢》等古典小說名著,又出版了屈原、李白等古代詩人的作品選注,在讀者中產生了積極的效果。聶紺弩本人也對《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等古典小說進行深入研究,做出許多研究成果。特別對于《水滸傳》的研究,他陸續寫成《〈水滸〉五論》——《〈水滸〉是怎樣寫成的》、《論〈水滸〉的思想性和藝術性是逐漸提高的》、《〈水滸〉的影響》、《論〈水滸〉的版本斗爭》、《論〈水滸〉的繁本與簡本》,既有詳盡的考證,又有理論分析,影響甚大。那時,全國各地到處有人請他去作關于《水滸傳》的學術報告,他自己也很得意。

但當時是政治運動頻仍的歲月,對知識分子講改造,講清查,講斗爭,當然不允許二編室這樣寬松工作環境的存在,也容不下聶紺弩這種吊兒郎當的自由主義者和專攻業務的作家。

還在1952年“三反”和整黨運動中,就已觸及聶紺弩,不過尚不是重點對象,他寫了萬把字的檢查材料,也就過關了。但到得1955年反胡風運動中,他就在劫難逃了。雖然他已多年不與胡風在一起工作,甚至有相當一段時期不相來往,也沒有參加《三十萬言書》的起草,但是憑他們過去的歷史關系,和他被人看不慣的生活作風和工作方法,他還是被列入了審查名單中。

在中國的政治運動中,大凡一個人一旦被列案審查,那么,所審查的范圍就決不會只限于所列的案件了,而是祖宗三代,里里外外都要翻個遍。何況,當時本來就是要以反胡風斗爭為突破口,而擴大為全國性的“肅反”運動——即“肅清暗藏的反革命分子”運動。所以審查必然是全方位的。聶紺弩是黃埔軍校和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生,又在國民黨中央黨務學校教過書,在中央通訊社做過副主任,在國民黨的高官中有許多同學、故舊,當初共產黨要他利用這種關系去搞情報,去救刊物,去做策反工作,現在這一切都成為疑點,而要他交代清楚了。于是作家的筆就無法再寫詩歌、雜文和學術專論了,而是專門用來寫檢討和交代?,F在武漢出版社出版的10卷本《聶紺弩全集》中的第10卷,就是由1954—1957年所寫的“運動檔案”和幾個“附錄”組成,而“文化大革命”期間所寫的更多的“運動檔案”,還沒有收在里面。

知識分子的筆,不是用來著述,而是用來寫檢查交代,這也是一種中國特色吧!

這次審查的結果,雖未劃為“胡風分子”,卻被定為“有嚴重的政治歷史問題”,所在黨支部一致通過開除黨籍,申報之后,上面改為“留黨察看”處分。但撤去副總編和二編室主任的職務,降為一般編輯使用。

這時,不知聶紺弩是否會想起他在解放初所寫的《論悲哀將不可想象》和《由蕭軍想起的》等文章?但無論如何,他的思想不會再停留在當年的盲目樂觀和輕信輕從的水平上?,F實促使他重新思考生活,重新思考政治斗爭中的一些問題。

胡風案件,就是他需要思考的問題。

胡風是聶紺弩加入左聯的介紹人,也可以說是他走上左翼文壇的領路人。他們一起編刊物,互相聲援,關系是密切的。但后來,卻疏遠了。疏遠的原因,在胡風,或者是因為聶紺弩沒有為他續編《七月》,以致他從香港回來之后,雜志執照過期了,要重新登記新刊號;在聶紺弩,則不滿于胡風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但對個人作風上的意見不能與政治問題混同一起。這一點,聶紺弩分得很清楚。他不再像批判蕭軍時那樣輕信了,而保持了自己的獨立思考。運動初期,當批判的矛頭還集中在胡風的文藝思想問題時,他尚沒有充分的警覺,或者是為了保護自己的緣故,也曾奉命作過批判報告;但到胡風被推上反革命的審判席,而且他自己也被作為“胡風分子”而受到審查時,他很快就清醒了。因為有了這一份清醒的認識,這才有1957年鳴放期間為胡風鳴不平之事,也有了胡風夫人梅志出獄后,他冒險約見梅志,鼓勵她依法要求探視胡風之舉。

1957年鳴放時,對肅反工作提意見,并公開為胡風鳴不平的,是周穎;但周穎的看法則來自聶紺弩。那時他們已經復婚,在日常生活中,聶紺弩自然會表露出對肅反受審的不滿,并由個人的感受而悟及肅反運動中所存在的普遍性問題,以及對胡風冤案的看法,周穎受到這些言論的影響,在鳴放時,就作了一個關于肅反工作的專題發言,大概是點到了問題的實質,所以聽者很欣賞,《人民日報》也說要發表這個發言稿,周穎就請聶紺弩作些修改。后來,發言稿沒有發表,但他們夫婦二人卻雙雙被打成右派分子。周穎屬于“民革”,她是降職降薪,保留工作,保留政協委員名義;聶紺弩則開除黨籍,被遣送至黑龍江密山農墾局850農場勞改墾區進行勞動改造。與聶紺弩一起發配到那里勞改的,有1300多名中央機關的右派分子。

黑龍江是苦寒地帶,農場所在地稱為北大荒,生活條件很差。這些機關干部原來是坐辦公室的,現在卻要他們在這荒涼的墾區里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伐木、種地、放牛、牧馬、擔水、掏糞、推磨、搓繩等等,其艱苦程度,可想而知。聶紺弩當時已是55歲的老人,一向過的是筆耕生活,身體瘦弱,當然更是力不勝任。他的難友丁聰,曾畫有一幅《老頭上工圖》,繪其愁苦之狀,極其傳神。聶紺弩有題畫詩《丁聰畫〈老頭上工圖〉》云:“駝背貓腰短短衣,鬢邊毛發雪爭飛。身長丈二吉訶德,骨瘦癟三南郭綦。小伙軒然齊躍進,老頭耄矣啥能為?美其名曰上工去,恰被丁聰畫眼窺?!?/p>

但聶紺弩在北大荒也做了一件稱心之事,即因偶然的機緣而作起舊體詩來,由此而發展出這方面的嗜好,終于獨創“紺弩體”,而成詩歌名家。

聶紺弩在北大荒勞改時,正值大躍進的歲月。那時,除了圍墾、深耕、大煉鋼鐵、爭放高產“衛星”等物質上的“躍進”之外,還有精神上的躍進,全民寫詩即是其中之一。由于受到浮夸風的影響,當時出現了許多極端夸張的民歌,因其符合當時的躍進精神,深獲領導人的贊許,郭沫若、周揚迎合上意,編了一本《紅旗歌謠》作為范本,周揚還在《紅旗》雜志創刊號上發表了《新民歌開拓了新詩歌的道路》,在理論上加以創導,于是新民歌運動就在全國范圍開展起來。而當時習慣于以搞政治運動的方式來辦事,什么事情都作為政治任務下達,都要求全民投入,如全民煉鋼、全民除四害之類,新民歌運動自然也不例外,連不識字的老嫗,也要她編幾句順口溜,由別人記下,所以勞改農場里的右派也不例外,要作詩。既然是搞運動,就要有競賽,所以一首長詩,可以分成若干首短詩上報,以多為勝也。

這以后,過幾天就來一次號召,聶紺弩也就過幾天作一首七言古詩。但作來作去,漸漸感覺得煩重了,于是越作越短,短到四句或八句,這就是絕句或律詩了,后來則是以寫律詩為主。可惜當年在北大荒所寫的詩,都已散失,《北大荒吟草》和《北荒草》中所收的寫北大荒生活的詩,都是回京后補作的。雖屬后補,但從中仍可看出當時的勞動狀況和作者的心境。詩中所寫,都是勞動題材,如:搓草繩、鋤草、刨凍菜、挑水、削土豆種、推磨、燒開水、送飯、放牛、清廁、拾穗、脫坯、割草、背草、伐木等。這種題材,從來就不入詩,但被聶紺弩寫得有聲有色,而且寓意深長。

但是,聶紺弩的吟詩和勞動的生活沒有過多久,就出了一件事情,使他遭遇牢獄之災。

那年冬天,隊里的領導留他在家燒炕,大概也是照顧老弱者的意思吧。但他從來沒有干過這種活,不知濕草如何能燒得起來,一不留心卻把窩棚給燒著了。于是被當作縱火犯來批斗,并送交虎林監獄。而入獄后卻又長期不提審,聶紺弩真擔心要關到老死,就托能夠外出的犯人寄信給周穎。周穎得信后,帶著全國政協秘書長張執一的介紹信,到虎林來探監。這位張執一,就是1950年派聶紺弩到香港去做策反工作的中南局統戰部長,他還不忘舊情,對聶紺弩很是幫忙。全國政協的介紹信,當然是有作用的,它促使虎林監獄進行審判,結果是“判刑一年,緩期執行”。 這次,聶紺弩在監獄里關了兩個多月。出獄之后,先回農場勞動了一段時間,后來被調至牡丹江農墾局《北大荒文藝》編輯部,與丁聰一起工作。

聶紺弩于1960年冬天從北大荒回到北京。1961年秋天摘掉“右派分子”帽子。

關于他如何能夠回京,有著不同的說法:《聶紺弩全集》附錄《聶紺弩生平年表》中說:“全國政協開常務會時,張執一向周恩來反映了周穎了解的北大荒‘右派’勞改的情況,促成流放北大荒的‘右派分子’得以全部回京”;劉保昌的《聶紺弩傳》則在此基礎上補充了有關周恩來的態度,說張執一發言時,“剛好周恩來總理在座,他問哪些人身體不好年紀太大?張執一就舉聶紺弩為例,總理一聽也覺得十分意外,他還不知道聶紺弩作為‘右派分子’被‘發配’到北大荒的事情”;但寓真在《聶紺弩刑事檔案》中引聶紺弩自己對朋友說的話是:“我是怎樣回來的呢?是張執一提出的,他與老夏(夏衍)商量過后,在一次國務院的會議上提出來說,有一些人在北大荒勞動,年紀太大不適應,可以回來,比如聶紺弩,他故意在總理面前這樣說,他想只要總理不置可否,他就有辦法立刻讓我回來。誰知道總理說了一句‘聶某人自由散漫慣了,應當讓他多吃些苦有好處’,這一說,事情就擱起來了。過了一個時期,和我很熟的一個局長向張執一提起我的事,他去找老夏商量。老夏說,要他回來容易,馬上能辦,可是回來之后工作不好擺,回‘人民文學出版社’不好,放在‘文聯’也不好,大家都是熟人,對他不好。張執一說,只要他回來,工作方面我來安排。這樣我才回來,張把我安排在政協,并且替我打算,叫我寫個研究計劃,在家做研究工作。由他拿我的計劃給齊燕銘、夏衍看,他們同意,也批了?!?/p>

這工作,就是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的文史專員。他當時提交的研究計劃有幾個方面:翻譯蘇聯文藝理論著作;研究《隨園詩話》;評論胡風文藝思想;繼續研究中國古典小說。在這些計劃項目中,實際上著手做的,是中國古典小說研究,這是繼續他在人民文學出版社時已經開始了的工作。那幾年,他寫了《論〈聊齋志異〉》和論《紅樓夢》的文章。論《聊齋》文在《光明日報》副刊《文學遺產》上連載,反響甚佳,論《紅樓夢》文原為紀念曹雪芹200周年誕辰而作,因《文學遺產》??醇鞍l表。在研究計劃之外,實際上他更多的時間,繼續進行在北大荒時開始的舊體詩寫作,陸續編有《馬山集》和《北大荒吟草》,各由舊體詩40余首組成,以手抄本形式分贈親朋好友。

因為他的工作重點是研究中國古典小說,并想在此基礎上撰寫一部以白話小說為主體的《中國小說史》,就把《金瓶梅》、《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滸傳》這幾部重頭作品的書名集在一起,將自己的書齋取名為“金紅三水之齋”,并請書法家朋友黃苗子寫了齋名,懸掛起來。

如果中國不再搞政治運動,他大概就想在這“金紅三水之齋”里,一面學習寫舊體詩,與友朋唱和,一面認真研究古典小說,撰寫《中國小說史》,以實現他的宿愿。

1966年1月,胡風出獄回家,但不久又要他舉家遷到四川去。胡風很想會見一些老友,能得到他們的幫助,留在北京從事文化工作,但是沒有人回應他,也沒有人幫助他。只有聶紺弩夫婦,主動來看望這位罹難的老友,并為他分析形勢,認為山雨欲來,京師必將大亂,還是遠避入川為好,這樣才安定了老友的心。果然,不到半年,“文化大革命”就正式開始,6月1日《人民日報》發表《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論,風暴就從京城開始。雖然聶紺弩的判斷也并不完全準確,他沒有估計到這場動亂涉及范圍之廣,連遠離京城的巴蜀,也未能幸免。1967年1月25日,聶紺弩以“現行反革命”罪被捕,關入北京功德林第二監獄。那時的中國,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的年代,逮捕人根本無需什么法律手續,所以聶紺弩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大家都莫名其妙。但從后來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所作出的《判決書》看,所加給他的“罪行”主要是兩方面:一是“經常與一些‘右派’分子大肆散布反動言論,極其惡毒地誣蔑無產階級司令部,攻擊黨的各項方針政策和社會主義制度”;一是“大量書寫反動詩詞,為反革命分子胡風、右派分子丁玲等人喊冤叫屈”。

據寓真在《聶紺弩刑事檔案》中說,至少從1962年9月開始,聶紺弩就成了專政機關監視的對象了。有位負責人還對聶紺弩的問題作出這樣的批示:“這個姓聶的王八蛋!在適當的時候給他一點厲害嘗嘗?!彪m然這位負責人先聶紺弩而被打倒,更早地嘗到了“無法無天”統治的厲害,但他下令要整的人,還是要整的。所以聶紺弩的被捉將進去,是遲早的事。1967年1月《公安六條》出來后,不過是找到了由頭而已。

聶紺弩自己也早就感受到形勢的壓迫,而且也怕自己的詩作被鍛煉周納,所以不但自己焚詩,而且也多次要胡風和別的朋友將他的詩燒掉。但是為時已晚,公安機關早已收集了他的200多首詩,而且要一些受贈者解出詩中的隱喻?!霸姛o達詁”,歷來統治者最容易以詩為題,制造冤獄,聶紺弩也不能幸免。何況還有許多言論!

當時聶紺弩被捕之后,在功德林第二監獄關到1968年冬,再轉到半步橋第一模范監獄。1969年10月,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黃永勝發布加強戰備的《林副主席第一號命令》,北京要疏散人口。聶紺弩等“罪犯”,被押送至山西臨汾第二監獄。1970年4月,又由臨汾轉押至山西稷山看守所,到得1974年4月底,聶紺弩在這里接到北京市高等法院判他為無期徒刑的判決書。不久,因稷山縣看守所大翻修,臨時轉至新降縣看守所。10月底,上訴被駁回,隨即被送至臨汾第三監獄正式服刑,編在“老殘隊”。[1]

聶紺弩這次入獄,將近十年之久。由于長期關押,身體愈來愈差。但他仍抱樂觀主義態度,與獄友切磋學問,回憶過去所作舊詩,并續寫新篇,而且還利用空閑時間,認真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在“文化大革命”初期,無論獄里獄外,大抵只能學習毛澤東著作,而且主要是那本小紅書《毛主席語錄》;直到1970年廬山會議之后,毛澤東提出要讀幾本馬列的書,以辨別真假馬克思主義,這才允許學習馬列原著。聶紺弩也就乘機讀了很多馬列書籍,單是《資本論》第一卷就讀了十遍,遠比那些高踞廟堂之上的“無產階級革命家”讀得仔細。而且還帶動獄友學習,改變了一些人的精神面貌。長期的監獄生活,使得聶紺弩的身體愈來愈羸弱了。如果再關下去,未必能把牢底來坐穿,倒是要像包于軌一樣,瘐死獄中。

這時,恰好周穎經李健生介紹,認識了一個俠義心腸的朋友,又恰好碰到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總算把聶紺弩救出牢房。

這位俠義心腸的朋友叫朱靜芳,原在山西法院工作,但作為“右傾”人物,早就靠邊站了。她后來常住北京,出入于章伯鈞夫人李健生家中,因受李健生和周穎的委托,設法營救聶紺弩。朱靜芳曾于1974年春和1975年夏,兩次陪同周穎到山西稷山看守所和山西臨汾第三監獄探監,經多方奔走,使得聶紺弩的監禁條件有所改善。恰好臨汾第三監獄的監獄長楊孔珍和獄政科長彭元芳夫婦是朱靜芳舊日同事,就與之商量,希望能以年老體衰為由,爭取減刑或保外就醫。楊、彭二位在了解了聶紺弩的革命歷史之后,也很同情。這時,恰好碰到“特赦”,也就有了解救的機會。當然,“特赦”是有一定范圍的。首先赦的是在押戰犯,接著就將在押的原國民黨縣團級以上黨政軍警特人員一律釋放。這事,在1975年年底已經完成。但在清漏過程中,發現有一名該釋放的縣團級人員已經死亡,這樣他們就將聶紺弩以原國民黨中央社副主任的名義,填補了這個空額,補報上去。聶紺弩被抓進去時,是共產黨的干部,釋放出來時,卻是國民黨的官員,實在是一件非常滑稽之事。這當然是朱靜芳和她的朋友楊孔珍、彭元芳夫婦仗義搭救的結果。聶紺弩有一首《贈靜芳大姐之并州》六句詩云:

急人之急女朱家,兩度河汾走飛車。

刀筆縱橫光閃閃,化楊枝水灑枯花。

勸君更進一杯茶,千里萬里亦中華。

對于周穎的奔走,他當然也很感激,故有《贈周婆》詩二首。

聶紺弩的裁決書是1976年9月20日作出的,“寬大釋放,并予以公民權”。他本人于9月25日接到通知,但他身體很差,已無力獨自回家了。只好函告周穎,由一位朋友戴浩陪同周穎來接,于11月2日回到北京家中。他當時形體變化的情況,可從《對鏡》詩中看出。其中有句云:“十年睽隔先生面,千里重逢異物驚”,系實景之寫照也。詩前并有小序曰:“出獄初,同周婆上理發館,覽鏡大駭,不識鏡中為誰。亦不識周婆何以未如葉生之妻,棄帚而遁也。倉卒成詩若干首,此其憶得者?!边@里的“葉生”,是指《聊齋志異》《葉生》中的主人公,此人文章詞賦,冠絕當時,但“所如不偶,困于名場”,抑郁而死,因受邑令賞識,感其知遇之恩,鬼魂如生人般隨之離任遠去,教其子成名。當葉生回到家中時,妻子正攜簸具以出,看見葉生,駭得擲帚而逃。

十年牢獄之災,不但使得聶紺弩的形體變得連自己也認不得了,而且健康也徹底摧毀,樣子簡直像鬼。正如他自己在《代周婆答》詩中所說:“十載寒窗鐵屋居,歸來舉足要人扶?!贝蟛糠謺r間,只好躺在床上。

但是使他最傷心的還不是他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是愛女海燕之死。

在聶紺弩回京前一個月,女兒、女婿先后自殺。開始時,周穎竭力瞞著他,但這也非久長之計,幾個朋友商量之后,還是將事情告訴他了。雖然朋友告訴他,這事不是由于父親問題的牽連,但聶紺弩還是不斷自責。當晚,他獨自關在臥室里,第二天早晨周穎進去,只見他面朝里睡著,枕頭上全是淚痕。桌上三只煙盒空了,筆筒下壓著一張稿紙,上面是一首題詩《驚悉海燕之變后又贈》:

愿君越老越年輕,路越崎嶇越坦平。

膝下全虛空母愛,心中不痛豈人情。

方今世面多風雨,何止一家損罐瓶。

稀古嫗翁相慰樂,非鰥未寡且偕行。

這是泣血之作。寫出了他的深情,也寫出了他的思想境界。

聶紺弩沒有被疾病所拖垮,也沒有被悲痛所壓倒。他雖然已無力像常人一樣起坐行走,但是仍舊躺在床上工作。開始尚能在床上構思好后,坐到桌邊來寫,后來就只能躺在床上寫了。所以別人稱他為“聶臥佛”。黃苗子、郁風夫婦來訪時即景撰一聯語云:“冷眼對窗看世界,熱腸倚枕寫文章?!睋麸L說:“得聶翁回頭一笑贊許之”。

聶紺弩的問題,幾經申訴,久拖不決。后來還是在某些高層領導人的過問下,才于1979年3月,由北京高院撤銷原判,宣告無罪。接著,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改正錯劃“右派”,恢復共產黨黨籍和級別、工資,并被聘為該社顧問。這年冬天,中國文學藝術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會召開,這是一次思想解放的大會,也是許多“文革”后復出的作家、藝術家聚集的場合,所以氣氛特別熱烈。聶紺弩出席了這次大會,但基本上是躺在房間里,會見各路舊雨新知。當時大家的精神是振奮的,只可惜缺少了一位左聯的老戰士——胡風。那時胡風已經出獄,安排為四川省政協委員,但這次文代會卻仍沒有請他。可見幾十年前的宗派斗爭仍在繼續。這時,聶紺弩又起來仗義執言,他與吳奚如、樓適夷等左聯老戰友要求聯名發言,提出要請胡風來參加文代大會,雖為周揚所勸阻,但影響已經很大。

在這次會議上,聶紺弩被選為中國文聯委員,在同時召開的中國作家代表大會上,又被選為中國作協常務委員。到得1983年,他又被選為第六屆全國政協委員。這些雖然都是虛職,并無什么實際意義,聶紺弩本人也毫不看重這些銜頭,但在特定的環境下,這些“桂冠”對他還是有好處的,這就是在全國范圍內為他恢復了名譽。蕭軍曾將復出的自己,戲稱為“出土文物”,其實,“出土文物”何止蕭軍一人,當時有一大批被埋沒了的作家重返文壇,實在是當時的一大景觀。

從此以后,聶紺弩的稿約就多起來。病殘之人也重新煥發了創作青春。曾經協助聶紺弩整理稿件的周健強說:“人稱聶紺弩是‘躺著著述的作家’。夫人周穎原先總是不以為然地說他是‘賴在床上,不肯活動活動’,現在卻逢人就愛憐地夸他:‘老聶真了不起,病成這樣,還這么用功,總在寫,真刻苦?!櫪献约簠s常感嘆:‘年輕的時候,寫作欲望那么大,卻不會寫,不成熟,后來成熟了,也想寫,又不讓寫?,F在老了倒“紅了”,到處來索稿,也想大寫特寫,卻是力不從心了……’中國知識分子隊伍里的‘老黃忠’,幾個沒有這樣的感嘆呢?但是,紺弩沒有時間感嘆,人生幾何?更何況轉眼‘百年’!來日無多,只有加緊干,才能和死神賽跑。近幾年來,紺弩一次次地住院、出院,也一次次地把死神甩得老遠老遠?!盵2]

誠載斯言。從1976年11月2日出獄后回京,到1986年3月26日逝世,其間不滿十年,聶紺弩除寫了許多新的詩文之外,還將舊作加以整理,分類出版。主要的有:《中國古典小說論集》、《紺弩小說集》、《聶紺弩雜文集》、《紺弩散文》,以及《散宜生詩》。這樣,除了語文研究著作之外,他一生所涉及的主要文字領域,都進行了結集。1984年,他寫有《語文半世紀·序》,大概是想把半世紀以來所寫的語文論著集中在一起,但是沒有出版。不過在他逝世之后,武漢出版社將他的語文論著合成一卷收入《聶紺弩全集》,也就彌補了這個缺陷。

聶紺弩在中年以雜文著稱于世,到晚年,又以他的紺弩體律詩名動朝野,不但文壇學界許多行家里手交相贊譽,就連主管意識形態工作的胡喬木,也主動來為他的詩集寫序,說是“熱烈希望一切舊體詩新體詩的愛好者不要忽略作者以熱血和微笑留給我們的一株奇花——它的特色也許是過去、現在、將來的詩史上獨一無二的”。

[1]據《聶紺弩全集》第10卷附錄中之《聶紺弩生平年表》。

[2]《紺弩詩祭雪峰》,《聶紺弩詩全編》,學林出版社1992年版,第443—4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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