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譚蕾被公司派去參加三國殺比賽,卻在眾多參賽者中一眼認出杜藜。她的心立刻如掉入深淵。不曾料到,三年之后的今天,她們會如此狹路相逢。
在這一吻里顛覆
譚希認識杜藜是在谷維的餐館。那天她來時,譚希正在與熱氣騰騰的酸辣水煮魚拼命,她就在他對面坐下,沖他眨眨眼,也舉起筷子大快朵頤。有一次,他們夾到了同一塊魚肉,譚希覺得杜藜是故意的,好像要引起他的注意。他抬眼仔細看了看杜藜,短發,瘦得有些貧瘠,穿格子襯衫,譚希被她面容上的帥氣吸引了。他假裝掉了紙巾,彎腰去撿,于是看到了杜藜的牛仔褲和白球鞋。
這樣的打扮,居然和他妹妹譚蕾相似得可怕。
飯后,谷維要送杜藜。那時候譚希才知道,谷維在死追杜藜。誰知杜藜一把抓住了譚希的手:“我跟他同路,一起走,你送別人吧。”
譚希的手就在杜藜掌心里,不偏不倚,不躲不藏,他發現她的手有種好奇妙的感覺,溫軟,柔和,安之若素,卻透著一股男生才有的霸道。他的腦子飛速運轉,他不想得罪谷維,卻也不想丟下這個女生給谷維這只大灰狼。
就在谷維一臉氣勢洶洶盯著譚希時,他靈機一動道:“她去找譚蕾,她們是同學,我捎她。”
谷維這才收斂了咄咄逼人的姿態。
杜藜跟著譚希出門,走到谷維看不見的地方,杜藜咯咯笑彎了腰。
譚希有些生氣:“有什么好笑的?!”
“你說謊的樣子很一本正經啊,你是不是用這種表情騙過很多女孩子?”
“還不是你,谷維是那么好得罪的嗎!”譚希一臉無奈。
“你怕他?”
“他瘋起來什么都敢做。”
杜藜撇了撇嘴:“你好像很了解他啊?”
“我們兩家是世交。”
杜藜一臉興致地聽譚希講,兩家父母怎么有趣地想拉攏谷維和他妹妹譚蕾,可是譚蕾對他不來電。就算谷維給她送了一個月花,她依然毫無感覺,她當著雙方父母的面說:谷維我不喜歡你,你太不靠譜了。谷維覺得丟了面子,但礙于兩家的關系按捺住了脾氣。最終,父母們只好作罷,放任自流再不過問。
于是,在譚希的活躍下,杜藜認識了譚蕾。那個穿衣服品味跟她如出一轍的女生,她們居然一見如故。
杜藜和譚蕾手牽手去逛街時,譚希總會識趣地跟在身后拎著袋子。她們買同款的T恤不同的顏色,就像情侶裝,有時還逼迫譚希也換上同款T恤,于是三個人就像三胞胎一樣。買完東西就去谷維的餐館吃飯,點三個人都最愛的酸辣水煮魚。
谷維詫異地盯著她們問:“你們什么時候變成雙胞胎了?”視線挪到譚希身上時,改口道:“哦,是三胞胎。”。譚蕾和杜藜咯咯笑,譚希也會微微笑,笑容里隱藏著幸福,卻低頭搶魚吃,裝得不動聲色。
兩個月后的一天,杜藜的膝蓋動了個小手術,譚希給她發短信問候。她回說:很疼呢,你能不能抱抱我?
譚希心頭一顫,卻假裝無知無覺:好啊。擁抱也是一種禮節嘛。
譚希接杜藜出院那天,杜藜就真的湊過來擁抱譚希。頭枕在他左邊的肩膀上,能聞到彼此頭發上的微香,能觸摸到彼此的體溫。
突然,杜藜扭過頭,在譚希左臉頰落下出其不意的一吻。他們的“三胞胎”關系就在這一吻里顛覆了,譚希深知,這樣的吻不是變天使,就是變魔鬼。
他和杜藜之間的信任居然那么少
然而,谷維還在追杜藜,杜藜的不動聲色讓他非常不服氣。他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锏,半夜等在杜藜家樓下,看見譚蕾和杜藜手拉手走回來,他就極其霸道地對著譚蕾說:“妹,我要跟杜藜說點事,你回避一下。”
“譚蕾是我姐妹,自己人,有什么話你就說吧,回避什么呀。”杜藜拉了拉譚蕾的胳膊,沒有答應谷維的要求。
谷維也不多想,徑直從口袋里摸出一枚鉆戒,他竟然向杜藜求婚了,他以為鉆石對每個女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這個行動使得譚蕾和杜藜受驚不小,回過神后,杜藜尷尬不已,看看譚蕾,最后只好說:“太突然了,我需要時間考慮。”
谷維求婚不成功,卻沒有放棄的意思,把戒指硬塞進杜藜手中,揚長而去。
譚蕾蜷縮在杜藜的沙發上聽杜藜一遍遍地問:“怎么辦啊怎么辦啊?”她跳起來,將焦躁不安的杜藜拉住:“你為什么不對他說,你喜歡譚希?你應該告訴他啊。”
杜藜靜止了,她全然沒有想到,該不該對谷維說她和譚希的關系,而事實上,她和譚希之間僅僅有那個顛覆三胞胎的吻而已。譚希什么都沒有說過也沒有做過。
那么,杜藜又能說什么?
第二天,譚蕾和谷維的母親出現在谷維面前。譚蕾一直擺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谷維聽到了母親的責備,大意是他怎么可以和譚蕾談著戀愛卻去向別的女人求婚?谷維張圓了嘴,像在聽一個天方夜譚。他想辯解,卻只聽見母親厲聲說:“我的兒媳婦只有譚蕾一個人!”
聽見這些話的,不止谷維,還有杜藜和譚希。杜藜站在譚希身后,突然覺得,譚希是不是在對她說一個謊言,譚蕾一直是喜歡谷維的吧?譚希是在幫他妹妹除掉谷維身邊的妞吧?從第一次見面,他就能把一個謊言說得面不改色啊。
杜藜突然驚慌失措。看到譚希扭頭,她對著他嚷:“這就是你的目的?”她奪門而出,在他的視線里,背影繚亂。
谷維飛速跟了出去。譚希也緊隨其后跑出去。谷維說:“杜藜,他們不接受你,我們就私奔。”杜藜望了望譚希,眼里全是防備,她回答“好”。
當譚希看到杜藜投入谷維懷中的那一秒,心痛得近乎窒息。他返回去,揪住譚蕾問:“為什么這樣做?”
這樣做,只是想谷維放棄杜藜,她本想成功之后再去告訴杜藜自己的豐功偉績,可是現在,杜藜卻誤會這一切都是譚希的陰謀了。
譚希悲傷的是,他和杜藜之間的信任居然那么少。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還沒有說過喜歡?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他就用一個謊言替她解了圍,卻致使她誤會自己是一個騙子?
“別怪我,好嗎?”
譚希在杜藜樓下徘徊,杜藜將燈滅了,躲在黑暗處看譚希。看著他像一條不安的深海魚一般,來來回回。然后,打定主意,沖上樓來。
他敲著門低低地喊:“杜藜,我知道你就在門后,你開門。”
谷維也來了。門口驟然安靜下來,杜藜隔著門都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殺氣,她打開門,冷冷地將他們讓進來。
“杜藜,你不愛谷維。”譚希的目光死死地扣在杜藜身上,“你愛我,是不是?”
“是譚蕾讓你來的?”杜藜淡淡地問,內心卻壓抑著疼痛。
“你再胡言亂言我就抽你!”谷維憤怒了,對著譚希咆哮。
譚希冷笑起來:“杜藜不愛你,她愛的是我,所以譚蕾幫我,才告訴你媽你腳踩兩船破壞你。”
谷維的一拳將譚希打得摔到地上。杜藜下意識地撲上來,用身體護住他。谷維伸手想拉開杜藜,卻被她堅決地甩開了,谷維的表情灰敗而難看,他張了張嘴,除了憤怒什么聲音都沒有。
譚希以為,經過這一夜之后,杜藜會和他重歸于好,可是她卻越來越少找譚希。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譚希隱隱覺得不安。他特意去谷維的餐館,在拐角處等了很久,久到打烊之后,他看見谷維和杜藜一起走出來,杜藜一改常態,穿著一件短裙,一雙高跟鞋。
譚希愣了。直至他們走過拐角面對面撞見他,他仍是沒有回過神來。
杜藜說:“譚希,我還是放不下谷維。”
在大學的時候,杜藜和谷維就有過一段,可是沒多久,谷維就被另一個女生吸引了。他的花心被杜藜戳破時,杜藜差點崩潰,等她復原之后,剪掉長發,也再沒有穿過裙子和高跟鞋。她的心對任何男生都免疫了。
誰知,畢業之后,谷維又重新來找杜藜,為當年的事后悔道歉。杜藜以為自己放下了,就一直和谷維保持著聯系。她對他是朋友的態度,而谷維對她,卻名正言順地追求起來。
然而,杜藜和譚希真的是意外。他們第一次牽手,只是杜藜要拒絕谷維送她而已。
“那么說,谷維向你求婚,你拒絕的那晚,你焦躁地問譚蕾怎么辦,不是因為你反感谷維的求婚,而是你在猶豫你在害怕,你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個曾經傷害過你的男人,對不對?”譚希絕望地質疑,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杜藜沒有回答,垂下眼瞼,沉默也許是最好的答案。
譚希轉身要走,杜藜情不自禁地從背后拉住他的手:“別怪我,好嗎?”
世間所有的事,無非甘愿做,歡喜受
譚希失蹤了。
譚蕾風風火火趕來找杜藜,揪住她急切地問:“我哥呢?我哥呢?他不是跟你解釋清楚了嗎?你把他逼到哪里去了?”
杜藜這才知道,自己逼走了譚希。她給譚希寫了很多郵件,勸他回來,可是一直石沉大海。
后來,譚蕾也從她的世界里消失了。這一消失就是三年。
眼前的杜藜,長發及腰,溫婉賢淑,高跟鞋將她的身材顯現得分外迷人。譚蕾卻仍是短發,穿牛仔褲,平底鞋。她們已經截然不同,再不會酷似雙胞胎姐妹了。
這局比賽,譚蕾玩得心不在焉,一結束,她就匆匆走了。盡管她內心波瀾起伏,但還是忍住不去問,不去看,不去想。即使與杜藜面對面時,她都沒有表現出一丁點認識她的樣子。她對她,有著無名的惱恨。
“譚蕾。”是杜藜的聲音響在身后,她跟了上來。
譚蕾只好停住腳步,看著杜藜站到她跟前,腦海里浮現出第一次遇見的杜藜,譚希說:“譚蕾,我給你領回你的雙胞胎姐妹了。”因此,她就認識了這個留短發,穿格子襯衫牛仔褲白球鞋的杜藜,他們一起大口吃著酸辣水煮魚的景象,竟與眼前的淑女杜藜全然無法重合。
“這幾年你好嗎?”她問。
譚蕾猶豫一下才答道:“好吧。”
“譚希,回來了嗎?”
“他……很好……在國外。”
譚蕾撒謊了,因為她記得譚希最初對她說過的話:“就算告訴杜藜,我不好,也不能改變什么吧。”所以,譚蕾拒絕告訴杜藜,其實譚希就在國內。兩年前,就在譚蕾的哀求下回來了。他待在離杜藜很近的城市,刻意隱藏蹤跡,心灰意冷。
“谷維結婚了。”杜藜幽幽地說道。
這個消息譚蕾和譚希早已知道。而且,譚希也早已知道,新娘不是杜藜。可是,這并不代表杜藜就需要他,也不代表,他們曾經愛過,以及現在,還能產生愛。譚希始終記得,杜藜說過,他們真的是意外,他只不過是被用來拒絕谷維的擋箭牌而已。
“我想找你哥。”輕悠悠的話語竟然擲地有聲。
譚蕾終于忍受不住,呵呵冷笑道:“你當我哥是什么?感情救濟包?在谷維那里被拋棄受了傷才來找他?你太侮辱他了吧!”
杜藜搖著頭。譚蕾不想聽她的任何解釋,拔腿便跑,淚水在微風中一點點飛散。她想起哥哥最初回來時,面露沮喪的姿態,她想杜藜怎么會那么狠心,就算她不喜歡譚希,也應該善待一個愛自己的人啊。
杜藜的高跟鞋追不上譚蕾的平底鞋。她望著譚蕾的背影喃喃道:“不是這樣的,我一直在找他。”
這是真的。杜藜找了譚希很久,從譚希剛失蹤開始,她就沒有間斷過尋找。她在很多封郵件里告訴譚希,她是真心與他相愛的,請他回來。
在譚蕾找谷維媽媽的誤會被解開,在譚希被谷維一拳打得摔到地上起,她便決定要和谷維斷得干干凈凈。
只是,她帶著谷維硬塞給她的鉆戒去找谷維說清楚時,無意間偷聽到谷維找了兩個小痞子,說要對付一個跟他搶女人的人。
杜藜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譚希。她了解谷維,實際上他自私花心好勝的本性從來沒變過。開了幾年餐館,黑白兩道都已經混得很熟,表面的笑容掩蓋不了內心早已更加飛揚跋扈不服輸,更何況是輸給譚希。這個連譚希都說過“瘋起來什么都會做”的谷維肯定做得出更過分的事。
為了保護譚希,杜藜慢慢遠離了他,違心地和谷維在一起。然后,當著谷維的面對譚希說出那番話。她知道,谷維對她,不是因為愛得厲害,只是因為從未占有過。一旦真正擁有,他很快就會厭倦。
獨獨,杜藜沒有預料到,譚希走得那么徹底,從她的世界,以及周遭的世界徹底消失。她想起一句話,世間所有的事,無非甘愿做,歡喜受。她保護了譚希,因此沒有任何怨言與懊悔。
假如還有明天
杜藜退出了三國殺比賽。譚蕾再次去參賽時,沒有看到杜藜的身影。她輕松了很多,在那次比賽中,她所在的一隊戰勝了對手進入決賽。
離開賽場時,有人送花給她,一個很安靜很干凈的男子,話不多,戴一副簡單的眼鏡,穿牛仔褲,白色匡威球鞋,微微不好意思地說請她吃飯。
譚蕾的眼眶突然濕了。她問男子為什么會喜歡上她。男子指了指譚蕾的匡威球鞋說:“我喜歡穿球鞋的女生,因為她們都很直率、善良、簡單。”
譚蕾忽然就哭了,這樣的話,譚希也說過。譚蕾問譚希為什么喜歡杜藜。譚希說:“因為我第一眼就被她跟你一樣的裝束所吸引,我相信這個穿著球鞋的女生跟我妹妹一樣純真善良。”
只是后來,那個穿著高跟鞋和短裙的杜藜將譚希傷得很深很深。但是他仍然愛杜藜,即使她的外表再不是原來的她,他依舊懷抱著這份執念。
譚蕾取出手機,翻到杜藜的號碼,三年前的號碼依舊,是為了等譚希嗎?然而,此時的杜藜正在清理高跟鞋,然后抱著那件讓她和譚希、譚蕾成為三胞胎的T恤淚流滿面。
譚蕾還是把想說的話發成短信:杜藜,譚希已經回來兩年了。這兩年他過得很好,只是不想見你。當他知道谷維沒有娶你,也仍不想見你。他認定你不愛他,如果你真的不愛他,那么就放了他,別再找。如果你愛他……
譚蕾打不下去了,太多的眼淚把睫毛膏化成一團團洇開……
可惜,杜藜沒有看到短信。她已經關掉手機,拖起行李,即將離開這座城市。
從杜藜決定退出三國殺比賽的那一秒鐘起,她就已經放棄告訴譚蕾真相,也已經放棄找回譚希。
她想,就算她和譚希還有明天,也未必能破鏡重圓,一直一直如初見時那般走下去。不如,就這樣,在距離不好的結局三年后,各自珍重,各自向前,勇敢地抓住一份幸福,好好活下去吧。
因為最好的愛情,都在心底里。最好的時光,都在最初時。最好的生活,都在平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