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爾·費雪的三十年
最初,梅爾·費雪只是熱愛潛水,并且在加州開了第一家潛水商店,后來他與志同道合的妻子一起,開始在海岸周邊尋找沉船的遺骸,逐漸成為小有名氣的海底尋寶人。而這個家庭,在尋找阿托卡夫人號的過程里,從未想過放棄,但也幾近絕望,等他們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到的時候,終于在1985年7月20日,找到了阿托卡夫人號上的數以噸計的黃金、武器,甚至還可以發芽的種子。從第一天潛進海水,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年。
每當感到失落痛苦的時候,毛萩就會用這個故事來提醒自己。一個家庭的三十年,只為做這一件事,努力而苛求,你大概會覺得不可思議。可是,當很多人已經漸漸放棄夢想的時候,總有那么一小撮人,依然不可思議甚至有些可恥地堅持著。顯然,毛萩就是那一小撮人當中的一員,但有時也會問自己,不那么強求不好嗎?
不好。時間僅僅過去了兩年,和梅爾·費雪的三十年比起來,她應該感到羞愧。只不過,梅爾·費雪要等的是一條沉船,而她要等的是一個人。
愛一個人,不可恥,等待一個愛的人,更加不可恥。毛萩一邊沮喪,一邊自言自語,林志豪,這個故事也適合你的電影夢,如果你堅持三十年,你也能成為億元俱樂部的導演。
可惜,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說出這個故事。在這兩年里,她遇見了很多人,他們有的約她散步,有的約她吃飯,還有的約她打羽毛球。可沒有一樣是她喜歡的,或者說,沒有一個人,是她喜歡的。
其中一個叫小尚的男人,在被拒絕之后的第二天,喝醉了酒,跑到她家樓下,砸壞了便利店的門。她始終沒有下樓,并且戴上了耳機,以阻隔他的大嗓門。最后,他賠了錢,一個人又坐上出租車回家了。毛萩身陷在沙發里,看著鐘表發呆,心里一陣慶幸。
好像,這個世界,再沒有哪一個人,比志豪好。
導演的女人很有面子
那一年,毛萩念大一。在學校公共論壇上搜出一段視頻,取了一個矯情的名字叫《遇見》。片子拍得不錯,男主角和女主角都很抓人眼球,另外還有若干跑龍套的。粉絲們都在尋找男主角的時候,毛萩比較另類。她看上了片子一開頭,那個裝逼的年輕人。可惜的是,作為片頭,只有短短十秒的時間,年輕人低著頭,拿一本書,鏡頭從上到下,拍到他干凈的手指,紅藍相間的格子襯衣,以及四分之一的側臉。
就像喬治克魯尼這樣的美國老帥哥,給了毛萩深深的一擊。她想,這種臉最適合放在迅速移動的人群當中,唯獨他是緩慢的優雅的,以顯示出他與生俱來的孤獨感。很難想象,毛萩的審美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僅憑那四分之一的側臉,她失眠了。
于是,在往后的一年時間里,她開始尋找這個四分之一張側臉的主人。
只怪那人太低調,放眼望去,滿校園的格子襯衣和黑框眼鏡。最后,她發現,那人不是演員,更加不是跑龍套的,而是那部片子的導演!
毛萩的心里一陣雀躍,紅霞飛到了臉上,扎起的兩只小辮激動得顫抖起來。
這是大二的夏天,文藝女青年毛萩繼續保持著她的矜持,而另一位文藝男青年林志豪一本正經地扶了扶眼鏡框,說,是的,我是一個導演。
看起來,既矯情,又認真,既固執,又純潔。
用“無可救藥”來形容他們的相識吧。他們無可救藥地談論電影,無可救藥地吃了一頓飯,無可救藥地發現自己愛上了對方。月光很美,宿舍樓的燈熄了,黑暗之中,林志豪看見毛萩的眼眸閃閃發亮。隔著鐵門,毛萩放棄了矜持,她說,我們在一起吧。
你有沒有想過,地球上的兩個人,互不認識,從小在兩個不同的地方長大,各自接受教育,各自經歷過一些痛苦,然后在某一天,因為一部叫《遇見》的片子,指引著雙方來見面。從此,兩個人開始參與對方的人生,這是多么浪漫的事情。
當年的毛萩沒有想過今后的人生會與他有怎樣的糾結,她心滿意足地做著一個男人背后的小女人,這個男人胸有大志,豪氣萬分,恨不得在自己的照片上寫下“自古英雄出少年”。他希望有一天能去北京念一個導演進修班,再拍一部真正的電影。
而毛萩想的是,做一個導演的女人很有面子。
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
驪歌漸起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去了北京。和所有北漂的年輕人一樣,住進了地下室。這個世界沒有捷徑可走,有的人注定要花很長時間在夢想的道路上,還不一定能走到頭。也許年輕唯一的好處就是無知和樂觀,毛萩用幾只紙箱拼起來當桌子,又去買了碎花的窗簾掛起來,用礦泉水瓶插了一兩枝花,整個屋子看起來溫馨很多。
她瞞著父母,所有辛苦統統不說,只說與男朋友一起來找工作。春天的下午,她拿著簡歷奔赴人才市場,傍晚回家時,經過小巷口買一只烤紅薯。
兩個月后,她謀到一份文員的工作。那一天,她買了魚丸、蟹柳、菠菜、豆腐,放進火鍋里,就著兩瓶王老吉,就著升騰的水蒸汽,對林志豪說,干杯!我們的新生活就要開始了!
這是毛萩的新生活。林志豪這么想,他看著她那因為高興而漲紅的臉,在燈光下閃現出耀眼的光芒。現實總是殘酷,林志豪作為待業青年,狠狠傷了一回自尊心。
無論他看過多少大成本小成本的電影或者實驗劇,無論他曾經拍過多少小片子,都始終離那個夢想很遙遠。
每天毛萩下班買菜回來,做飯的時候會哼歌。她是真心覺得快樂,但這種快樂在林志豪看來,簡直有些沒心沒肺。
是不是要和自己一樣愁眉苦臉才覺得踏實?林志豪看著她的背影苦笑,他承認自己有些蠻不講理,甚至是陰暗小人。
時間已經來到七月,現實與這天氣一樣,悶熱難當,令他窒息。他再也不說“那是作為一個導演的底線”這樣的話,他收起了所有可笑的優雅和裝逼,這些在現實面前早已撞得粉身碎骨。后來有兩個人,唱了一首歌,“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改變了我們模樣,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
無數還在夢想途中掙扎的人們,都以此來憑吊。當年的林志豪也堅信,夢想若還未綻放就要枯萎,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最后,他不得不選擇去一家影視公司做業務員,只要能接觸到這個圈子,無論做什么都無所謂。他形容自己“削尖了腦袋都要往那個圈子里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呵呵地傻笑。
他的笑聲,在毛萩聽起來,有點毛骨悚然,又有點悲哀心酸,她想,他曾經是一個多么驕傲的人啊。沉悶的傍晚,起了一陣風,隨后下起了暴雨。這是盛夏以來的第一場雨,林志豪也終于有了第一份工作。他不知道,其實他的起點已經很高了,那個叫王太利的大齡文藝男青年,從洋快餐的服務員干起,他成功的時候,已經四十歲了。
所以他才能寫出那些歌詞,寫到自己都揮灑了一把熱淚。
活生生成了一個棄婦
我們喜歡用鮭魚比喻堅持夢想的人。毛萩一直覺得那是一種很美好的小動物,它的身上有著堅韌、不畏艱險的美德,就像林志豪。他每天穿著廉價的西裝,穿越整個北京城,灰塵、雨水、汗漬、擁擠、白眼、鄙視……每一種都令人沮喪。
2005年的時候,林志豪在夢想的道路上狼奔豕突。一天勞累后,毛萩最喜歡的,就是傍晚切一個西瓜,一人一半舀著吃,瓜籽就隨意吐在門口的花缽里。
那個年紀,有情飲水飽。他們時常拮據,面條是主食,偶爾加一個荷包蛋。他們第一次爭吵,是因為榨菜吃完了,第二次爭吵是因為兩人去一個小店打牙祭,上菜的時候毛萩覺得服務員的態度很差,林志豪卻譏諷起她來,你和這種小店服務員談什么服務態度?不可笑嗎?!如果在你的菜里吐口水怎么辦?!
毛萩氣憤地說,你內心陰暗!
后來一想,這爭吵很無聊,但還是讓人覺得哪里不對勁。毛萩開始不安,她心思敏感,又愛胡思亂想。好像林志豪一出門,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似的。
轉眼到了冬天,沒有暖氣的房子真可怕,毛萩買了兩床大被子和一只烤爐,還是凍得發抖。這時,母親終于來北京了。她看了看他們住的房子,什么都沒有說,接著幫忙打掃,還做了幾頓可口的飯菜,房間里因為有了肉香而變得暖和。住了三天后,母親回家了。臨走時,她對毛萩說,你自己選的路,別后悔。
那一天晚上,毛萩失眠了。第二天,林志豪像往常一樣拎著包出門了,他還哼起了歌,好像松懈了一直緊張的心,要知道那種被檢閱的滋味真不好受。
毛萩也隨即出門,去趕擁擠的公車。傍晚回到家,她發現,林志豪的行李全部不見了。
桌子上只有一張留給她的字條:我得離開一段時間,我想我會回來的。
毛萩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一遍一遍撥打林志豪的電話,錯愕、驚慌、氣憤、懊惱全部涌出來,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狂罵王八蛋,她活生生成了一個棄婦。
美洲鮭魚會用畢生的時間從太平洋深處游回阿拉斯加,那是它們的本能,是進化的選擇。可是,人有很多選擇,沒有誰注定是誰的,也沒有誰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沒有見過這么蠢的女孩
無數個夜晚,毛萩都拿著那張字條看。他在字條上沒有提到“分手”,那么他們還算是戀人對吧?
毛萩逐漸養成了不關手機的習慣,每天只要電話一響,她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你知道那種等待的滋味嗎?一天天過,一天天等,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你以為等到了天昏地暗,他還是沒有出現。他像一個水泡般,蒸發了。
她繼續留在那座城市,同學對她說別等了,他把你甩了。同事對她說,你要是死了,你就是倔死的。
沒有見過這么蠢的女孩。毛萩在林志豪走后的第一年夏天,獨自吃西瓜,吃著吃著就哭了。她開始恨他,恨不得殺了他。
等到第二年夏天,她強顏歡笑回了一趟老家,然后又回到北京。她篤定,他和她在同一個城市,他一直不見她,一定有什么隱情。
那年秋天,毛萩越發覺得孤單,便參加了義工組織,每周都會去一個養老院幫忙。她認識了很多老年人,其中一個叫連輩的老人,請她幫忙寫了一封信,信是寄往海南的,給一個叫新美的女人。
后來,又陸續寄了幾封,卻都沒有回音。毛萩總記得老人失望的眼神,她想他們一定曾經相愛過。
毛萩一度落淚,與其說被老人執著的愛意而感動,不如說找到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他們都在等待中一步步絕望。
這一年,毛萩二十五歲,在國人狹隘的眼光里,她已經算是一個初級剩女了。
除此之外,她還很宅,翻來覆去地看當年的《遇見》,如今那些主角龍套們都已經有主了,而大導演林志豪卻不知所蹤。
他要是還活著,就一定還能遇見。毛萩這么想。
所以小尚再來找她,對她說,忘了他吧。
她說,我辦不到。
此生不給她一個交代
這是等待的第三年。春天的沙塵暴好像讓毛萩的毛孔變大了,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驚呼,自己怎么會變成這樣?接著她又發現了眼角的一點點小干紋,然后她又發現自己不抹護手霜的手很粗糙。歲月是怎樣爬過我的皮膚?毛萩癱坐在沙發里,把自己縮成了一小團。
房間里的一切都和從前一樣,志豪如果回來,一定不需要重新尋找記憶。
只是,回來的不是林志豪,而是她的母親。她再也掩飾不住,在最親的人面前,她即便偽裝了三個春秋,也絲毫不能減輕一點痛苦。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憤怒全都釋放出來。她的眼淚蹭在母親的衣袖上,她記得母親的話,路是自己選的。
哭過以后,母親對她說,這樣一個人,不值得你等。即便有一天他回來找你,你也不要再回頭。那一年我對志豪提要求,希望他能夠腳踏實地,給你更好的生活。他問什么是更好的生活。我說有溫暖的房子,不必為錢發愁,不必束手束腳,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他覺得這是一個負擔而離開你,我想也沒有什么好悲傷的。他只不過是一個自私而又自卑的人。
毛萩瞪大了眼睛。她漸漸回想起,與他生活的點點滴滴,那些令她感到困惑的細節,好像在這一刻全都有了答案。
這個世界,有一種人,你以為他驕傲,優雅,自信,其實那恰恰只是為了掩飾他內心的慌張和自卑。
這樣的人永遠不能放松,永遠都得端著,永遠都要偽裝,他所不屑的,恰恰是他最在意最渴望的東西。
那么,他對她的愛呢?是連自己都騙過的假象嗎?毛萩不敢再想下去。
最后,母親征詢毛萩的意見,要不要離開這里,跟我回去。
毛萩想了想,依然堅定地搖頭。
她知道自己內心深處還有那個人,如果此生不給自己一個交代,是永遠無法釋懷的。
到底值不值得
北京城太大,所以容易淹沒快樂。而悲傷又像那里的天氣,太冷,太熱,都是極端。
毛萩已然習慣這里,她每周仍舊去養老院。如果說生活還有快樂,那么唯一的快樂就是老人的回信突然而至。那天,和往常沒有什么不同。有時候,不得不信,該來的總會來。毛萩興奮地拿著信,跑到老人面前,拆開,一字一句地念給老人聽。
那一刻,空氣好像都凝固了,老人的眼里泛出了淚光。窗外只有一抹濃重的綠,夏日的蟬鳴一聲聲傳入耳中,毛萩想,又是一個夏天了。
無論她經歷多少個夏天,都比不過老人五十年的等待。信上說,新美終生未嫁,她在那座靠海的城市里,迎接每一次臺風與日落。潮水永遠不歇,就像她的心里永遠都有那么一個人,占據了她全部的后來。
當年因為種種原因而沒有走到一起的戀人,終于再一次有了彼此的消息。而戀人已兩鬢斑白,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酸楚。
老人對毛萩說,如果你覺得那是值得的等待,那就等下去,老天會給你一個答案的。如果不值得,那就放棄吧,沒有什么是忘不掉的。
毛萩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她知道老人是在勸慰自己。她看向窗外,已近黃昏,隔壁有人在唱一首英文歌,歌里唱到:你告訴我,你愛我,那時候我們很年輕。
她記得,和林志豪認識的時候,每一天都充滿了實現夢想的斗志,所以時光過得很快,沒有機會傷春悲秋。
而離開他以后的時光,只剩下蹉跎,那么到底值不值得呢?
錢的確能裝飾人的笑容
門口花缽里已經落滿了無數的西瓜籽,有的后來長出了小苗,然后腐爛。這個夏天,毛萩又在上面覆蓋了淺淺的一層。睡不著的時候,她就數那些西瓜籽,越數越清醒。然后她就小聲地哭了,哭著哭著就開始做夢,夢見自己問自己,你為什么哭得這樣傷心?夢里的自己回答說,因為害怕他再也不回來。
第二天醒來,天大亮,眼睛腫得像核桃。毛萩的手機里多了一條短信。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發生變化。毛萩等待了三年,她原本毫無新意的生活軌跡終于在這一天被打破了。短信上說“明天我來接你”。那是一個全新的號碼,毛萩發現最后四位數字是她的生日,她仿佛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身體里尖叫。
當她蓬頭垢面地站在林志豪面前時,她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背。一點兒也沒錯,他真實地站在那兒,好像從頭到腳都洋溢著自信的光彩。
屋外停著一輛小轎車,后備箱里放著一大堆毛萩想都不敢想的名牌禮物。他邀她上車,開車倒車的姿態很嫻熟,沮喪、落拓、焦慮這些詞已經不能用在他身上,那些內衣導購員們都要恭敬地喊他林總。
不可否認,錢的確能裝飾人的笑容,甚至改變人的性格。他帶她去了城中最高級的餐廳,一邊品著昂貴的異國美食,一邊笑著對她說,我沒有食言,我回來了。
他又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除了這個動作,毛萩覺得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地方。
燭光搖曳,訓練有素的侍者站在不遠處恭候,氣氛美到讓人不免有些懷舊。林志豪開始回憶過往,如何賺到第一桶金,如何投資做服裝生意,如何開起高檔內衣的第一家分店。他說,你知道維多利亞的秘密嗎?嗯,就像那個最初只是想為老婆買內衣的男人一樣。
有時,聰明的人,得志以后,總不忘給自己戴上浪漫、高尚的帽子,這樣會讓他看起來更值得欽佩。
林志豪最后說,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多虧了你母親對我的要求,如果不是她,我想我還在堅持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后來我知道,有錢才能有夢。
他得意揚揚地飲盡紅酒,舒適地靠向椅背,對毛萩說,我們結婚吧。
毛萩永遠都不會忘了那一天,她前所未有地感到了恥辱,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復雜的情緒。他像一個自負、虛偽、自私的勝利者,來拿屬于他的戰利品一般。他沒問她這三年過得好不好,他憑什么堅信她就應該在原地等候,他對母親的態度只是一種耀武揚威的證明吧?
最后毛萩站起身,在燭火的掩映下,說,我們分手吧。
愛情都是天意
2010年8月6日,毛萩搬離了原來的住處。她想她可以痊愈了。見到林志豪的那一天,她沒有哭,也沒有感到特別悲傷,她只是非常冷靜。
愛情和夢想,在某種程度上,是一樣的。都是人們渴望而總有一段距離的東西。有時,堅持就是勝利,但有時,堅持也是一種悲涼。
顯然,梅爾·費雪的故事與他們的堅持都不同。
她最后一次接到林志豪的電話,是在北京的深秋。月亮孤獨地掛在樹梢,林志豪依然固執地詢問,為什么,為什么要背棄我?
毛萩在心里冷笑,“背棄”這個詞到底該怎么用?她說,你成功了,所以你才回來找我。如果你沒有成功呢?三年五年十年?從一開始,你就做出了選擇。
午夜寒風漸起,毛萩用毛毯裹緊了身體,她想,林志豪最終不過就是一個自私的膽小鬼,逃不過各種壓力而選擇了不辭而別。好在,三年的時間用來看清,用來長大,用來見識心愛的人,就當是上帝交給她的一門功課,那也沒有什么好遺憾了。
后來,毛萩換了手機號碼。冬天來臨時,她接到了連輩和新美的卡片,他們要結婚了。
白發蒼蒼的兩位老人牽手走在一起,毛萩倒是又想起了當年稚嫩青澀的《遇見》,它從一開始就告訴我們,愛情都是天意。它跟疾病、絕癥一個道理,你沒法爭取,也沒法預料。
而那個曾經渴望當導演的人,將來總有一天會明白他所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