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戲劇:這次越劇《蝶海情僧》的總編劇是來自中國香港的李居明先生,當時他為何會選定你們擔任他首部舞臺劇的男女主演呢?
趙志剛:李居明大師是一位非常有名的風水大師,早在這次合作之前,我已經久聞他的大名了,他撰寫的書我也經常購買。但之前我并不知道,早幾年,李居明先生就已在香港文化中心看過我的演出,后來又通過網絡、出版物對我有所了解。所以可以這樣說,在《蝶海情僧》之前,我們兩人雖還不曾謀面,但卻是神交已久。據李居明先生說,他在動筆寫第一稿劇本的時候,曾經借鑒過許多傳統劇種的經典片段,但當寫到最后一段男女主人公真如和香凝相見的時候,腦海里想到的就是我的《沙漠王子·算命》。因此他不僅在劇本里參照類似的情節寫了一段真如與香凝的對唱,而且還通過各種關系聯系到了我,一定要請我和陳蒔來出演“蝶海”中的兩個主要人物。
上海戲劇:這應該說是十分有緣的,而且還可說這已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合作。《蝶海情僧》是趙氏工坊掛牌后的第一個大戲,做這個決定應該也會是慎而又慎的吧。
陳蒔:其實一開始,我們并沒有很明確地想把《蝶海情僧》作為工坊的開幕大戲,只是覺得這個故事很感人、題材很適合越劇,值得去演。最初拿到劇本的時候,我們倆還沒離開上海,正在和杭州方面接洽相關落戶事宜。而且在這之前,我們是想修改和復排尹派代表作《沙漠王子》的,但因后來考慮到這出戲太經典了,而輕易改動經典劇目并不十分討巧,所以就暫時擱置了下來。當然將來待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們還是一定會把《沙》劇重新搬上越劇舞臺的。也正巧在這個時候,我們看到了李居明先生的劇本,于是都覺得這出戲排出來會受到觀眾的歡迎,商量下來就決定把它作為我們工坊的開張大戲。
上海戲劇:在剛才采訪的過程中,我注意到你們一再提到了這出戲“值得去演”、“會受歡迎”。那么,李居明先生的劇本最打動您的是哪一點呢?
趙志剛:李居明先生本人受傳統文化浸潤很深。最初看到粵劇劇本的時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劇本文辭非常典雅優美,而最打動我的是這個故事——歷盡千磨萬折而終不悔的生死戀情劇本以及為蒼生大愛敢于犧牲小我的奉獻精神。我覺得它很美、是很打動人的。
上海戲劇:《蝶海情僧》故事里的真如在歷史上確有其人,他原本是日本的一位密宗大師。而在《蝶海情僧》的舞臺上,對于“誤飲尸水悟道”這一情節,你們會不會有顧慮,擔心有觀眾認為“趙志剛在宣揚封建迷信”?
趙志剛:這個我倒從來沒想過。我想今天稍有一點文化的觀眾,都不會把宗教和迷信等同起來吧?《蝶海情僧》是想要通過這樣一個故事以及故事中形形色色的人,來展現人性中美好的東西——比如說寬恕。其實,佛教中提到的“恕”和我們今天社會提到的“和”,其內在有許多相同的地方。就李居明先生來說,他也是一位密宗大師,但同時也是一位愛國宗教人士,這些年他一直在香港和內地從事各類公益事業。同樣,我們創作《蝶海情僧》也好,觀眾欣賞也好,都是能夠理解整出戲所傳達出的那種“蒼生大愛”胸襟的,所以對這點我不擔心。
上海戲劇:看得出,趙老師很喜歡真如,為了形象上更接近劇中人,趙老師這次還剃了頭。
趙志剛:我在舞臺上一共剃過三次頭,其中前兩次都是演清裝戲,而演和尚這還是第一次。過去在越劇舞臺上,以出家人為主角的戲好像不多。《紅樓夢》里賈寶玉最后是當了和尚了,但也只是點到為止。所以這樣一個形象,對于我來說是全新的,創作過程中也很有壓力。
陳
蒔:這里我們也想特別感謝一下服裝設計藍玲老師,她為全劇設計了非常漂亮的服裝,可以說不僅僅是真如、香凝,《蝶海情僧》的每一個角色,都是非常美的。
上海戲劇:香凝這個角色,年齡跨度很大,從十三四歲演到中年,而且最后一場出來的時候,還是一位母儀天下、但已病入膏肓的皇后。這對于你來說好像還是第一次吧,自己對這個角色滿不滿意?
陳蒔:很多人都覺得,陳蒔很年輕、活潑,肯定是演少女演得好,其實我自己倒不這么覺得。在《蝶海情僧》這出戲里,我恰恰對于自己后半場香凝的表演狀態更滿意。連江瑤導演都覺得我后半場的戲更深情更出彩。雖然以前年輕靚麗的角色演得比較多,但這次反而給我更多創造和發揮的空間。
上海戲劇:看得出,陳蒔也很喜歡香凝這個人物。是不是因為生活中的你,性格也和香凝有些相似的地方呢?
陳蒔:不能這么說,我沒有香凝這么偉大。而且戲是戲,生活是生活。演員可以在舞臺上塑造千變萬化的人物,不過回到生活中,我覺得自己不會與演過的任何一個角色相似。當然,對于香凝舍小愛成就大愛,我是非常佩服的。不過,呵呵……我可能沒那么偉大啦!
上海戲劇:不久前,在本刊上曾有一篇有關戲曲創新誤區的評論文章,文章就是從《蝶海情僧》談起的。這就不可避免地涉及一個話題:盡管站在出品人、主演的立場,你們為這出戲傾盡心力,但最終它還是要站到舞臺上接受觀眾檢驗的。如果遇到一些反面的意見,你們會如何回應?
趙志剛:我們這段時間都忙著在排新戲,你說的這篇評論我還沒看到,我回去會找來拜讀一下的。我不知道這篇文章的作者究竟是從何種角度評論的,如果說是像你剛才提到的,僅僅是看了劇名、或者是劇情梗概就認為我們在宣揚一些什么東西的話,那我也就一笑了之。如果說是在看了戲之后,給我們提意見或有很好建議的話,我覺得我首先是要感謝,然后我們會很認真地分析,找出我們的不足之處以后加以改進。
陳蒔:《蝶海情僧》在上海演出之后,我們還計劃舉辦一個座談會,到時候會請專家為我們這個戲把脈、挑刺。我們更希望聽到一些善意的批評,不同的聲音。
上海戲劇:陳蒔特別提到了“善意”二字,我想其實這也是有些難度的。在今天的評論界,尤其是當網絡討論加入評論者的洪流時,對于人也好、戲也好,常常會存在一種“不是捧殺、就是棒殺”的極端傾向。如果對于一些不太善意的聲音,你們又會怎么樣呢?
陳
蒔:我們其實也碰到過。像我們現在離開上海去杭州發展,難免會受到各種議論的。我和趙志剛都經常上網的,我們還有自己的微博,很多戲迷、朋友在關注我們,當然有時候也會有一些很奇怪的人,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及惡意的攻擊。有時我們也會覺得很委屈的,有些人為什么要帶有色眼鏡去看待別人。其實善意的建議我們還是愿意接受的,當然也歡迎一些不同的聲音,有批評才有進步嘛!
趙志剛:其實戲的好壞是要經過市場檢驗來定論的,有時候不必急于一時。今天的精品都是經過幾年甚至幾十年的錘煉才成為精品的。至于說到有人夸我們、有人罵我們,其實這些都說明,大家都在關心我們。更何況,關于戲曲究竟該如何創新,甚至該不該創新,我們大家都在探索,所以有分歧我覺得不是什么壞事。
上海戲劇:您在挑選劇目的時候,似乎經常會考慮方方面面的因素。
趙志剛:藝術始終是放在首位的,但我不會覺得搞藝術就可以“兩耳不聞窗外事”。藝術只有反映時代才有現實意義,同時又必須是要走市場的。我們的演出是面向觀眾的,當然會首先考慮觀眾想看什么。
上海戲劇:說到市場這個話題,上海和杭州的市場有哪些差異?哪個地方更適合你們這個越劇工坊的生存呢?
趙志剛:我在很多地方演出過,就國內而言,戲曲演出市場最健康的是上海和北京,而杭州、南京等地都要艱難得多。關鍵還在于,很多人還沒有買票看戲的習慣。就目前來看,浙江省政府,特別是杭州對于文化的投入力度很大,提供給我們的各方面條件都很優越。但市場是需要慢慢培養的。關于這一點,不久前在杭州市委書記出席的懇談會上我也提出了。相信通過大家的努力,將來會慢慢好起來的。
上海戲劇:其實在浙江農村,越劇演出是很紅火的。浙江有許多名演員也都唱過“草臺班”,包括上海越劇院,近年來到農村的演出也是越來越多。趙氏工坊以后會不會也關注這塊市場?
趙志剛:農村的市場當然不能丟,我們一些國家級的院團也都把眼光瞄準了農村市場。雖然目前我們暫時還不會在農村演出,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趙氏工坊有機會的話肯定也會關注農村市場。
上海戲劇:海外那一塊呢?
趙志剛:這方面我也一直在嘗試,這包括之前我和中國梅花獎藝術團、日本國際交流基金及吳興國、田蔓莎等人在歐洲四國、美國、日本、埃及、中國臺灣、中國香港等地的演出等。我想開始還是以學術交流的形式為主,待時機成熟后估計也會考慮商業演出巡演計劃的。
上海戲劇:我們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就是一旦談到藝術創作,兩住都非常熱情高漲,可只要一進入有關市場運作的話題,你們又都顯得格外謹慎。
趙志剛:藝術創作需要飛揚的想象力,而投資則需要全面的考慮和分析。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思路。
上海戲劇:陳蒔這次好像是第一次擔任制作人,覺得自己對這種角色轉換習慣嗎?
陳蒔:當然會很累,又要塑造角色,又要考慮許多以前不用考慮的事情。不過我覺得挺開心的,而且可以從中學到很多表演以外的東西。可能和我性格有關吧,我比較隨性,不太喜歡被束縛。其實在上海,我的發展空間也很不錯,甚至可以說更大更輕松。若是不離開的話,也會有很多機會的,上海越劇院對我還是很培養的,以前我在院里也可以說是原創劇目演得最多的青年演員了。不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想,現在的狀態會令自己在搞藝術創作時更自由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