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吳振江回到督陶府時已是深夜,人顯得十分疲憊。府內,大家都站在大廳,見他回來,看著他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徑直往書房走。
姜雪看了他一眼,心想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老爺心情不會這樣的憂郁,想到這,跟了上去。
吳振江到書房坐下。得福趕緊去沏茶。姜雪接過,說:“得福,你出去吧。我來。”
得福走后,吳振江突然抓起姜雪的手,顫抖地說:“雪兒,要是羅先生是革命黨,我也愿參加!”
“老爺,羅先生人呢?”姜雪看著悲傷的老爺,問。
“他死了!”吳振江淚流滿面,痛楚地說。
“老爺,先生,他、他怎么死的?”姜雪聽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老爺,急切地想問個究竟。
“他們說羅先生是在南昌一家旅舍被抓到的。據說當時該旅社中有一批人要南下參加廣州暴動。大批官兵把他們包圍。羅先生身上沒有搜出證據,其他人也是一樣。最后,欽差把搜出的男女老少,總計三十多口,一并帶到一隱蔽處,全部殺害。”吳振江心情平靜下來,一字一字地說。
“那羅先生也在其中?”姜雪問。
吳振江點點頭,突然拍案而起,大聲罵道:“他們這是濫殺無辜!”
在景德鎮日本株式會社門口,一外地模樣的商人在門前四周看了看,抬腳走了進去,有浪人迅速上前阻攔,那人對準他就是兩個耳光,浪人正要發作,川島出來見狀,也不多說,把他迎到書房。那浪人摸摸剛才被打的、熱辣辣的臉,目睹川島把他恭迎進去,他想這頓打白挨了,前來的一定是東京來的大人物。
這人到書房,脫下外套,原來他就是大島。上次,他到景德鎮是以公使的身份出現,不過,這次打扮不同。大島看到眼前的川島,也沒有過多的客氣和寒暄,人還未坐定,便對著他說:“川島君,目前,景德鎮瓷器有大舉進入關東之勢,我們的陶瓷產品不僅在上海、天津、青島沒有站穩,傳統市場也面臨威脅。國內商人已聯合向內閣反應,村山會長壓力越來越大。我這次來,帶來村山會長的口喻,要你擾亂皇窯廠和民窯之間的關系,破壞他們的聯合,同時想辦法利用景德鎮瓷業資源,幫助國內瓷業創出自己的品牌,在情況允許的條件下,獲取他們的技術和人才,及時輸送到國內。”
川島聽后,極低沉地說:“大島君,當前景德鎮瓷業,在市場上已形成以皇窯廠為龍頭,民窯企業為基礎的局面。這個局面,當前很穩固,而且上升的勢頭十分強勁,目前,我們要利用他們的產品和技術為我們所用,幾率相當小,幾乎不可能。”
大島聽后,在書房轉了幾圈,最后停下,指著川島說:“我們不是向他們的學堂捐了白銀嗎?你說,我們為什么要捐助他們?現在,山村會長要我們利用好這一良好的關系,向他們的學堂派出更多的學生。同時抓緊時機,尋找我們的合作伙伴。”
“大島君,景德鎮民間陶瓷企業,大多實力雄厚,家族式經營,一般不對外合作,較封閉;即使出現一些合作的,他們都控股,不愿接受他人指揮,更不愿受人控制。要他們聽我們的談何容易。山田是個先例。”川島解釋著自己的觀點。
大島看著川島,大聲問道:“那你說我們就沒有辦法?”
“大島君,目前只能這樣。”川島回答。
大島聽后,突然對著川島吼道:“川島,你不配做大日本帝國的武士,你是不是被他們嚇怕了?”
川島此時,也被激怒了,回敬說:“大島君,山田的教訓難道我們還不深刻嗎?”
“川島君,你來中國已經兩年,兩年,難道就沒有一點機會?”大島用手指著他,責問。
“機會倒是有。”
“為什么不動手?”
“我在等。”川島說,“目前,馬知縣在拼命地搜索革命黨的影子,矛頭直對吳振江。前幾天,督陶府羅先生在南昌被殺,雖說沒有抓到吳振江的什么證據,但對他是個下馬威。現在馬知縣把朝中欽差請到景德鎮,一旦查到吳鎮江的證據,馬知縣就會想方設法扳倒他。馬知縣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撈錢。只要給他錢,他就會聽我們的。我請求總部幫我查清吳振江兒子在日本的關系,只要他的證據在我們手里,我就有辦法,挑動馬知縣,把吳振江從皇窯廠趕走,吳振江一走,景德鎮的形勢就將出現變化,皇窯廠自然會落入我們之手。”
景德鎮城郊南山腳下壘起一座新墓,墓碑上刻著羅中亮先生墓銘,下方刻著學生,吳秀娟、吳波、吳亮的名字。
此時,督陶府上下都在羅先生墓前上香。
馬知縣在縣衙案幾上打著哈欠。一差役進來上前對著他的耳朵嘀咕說:“大人,吳振江帶著全家老小,為他的先生在城郊南山腳下,建墓立碑奠拜。”
馬知縣精神一抖,支退左右,對著前來的差役說:“你把這一情況寫明一點,我要密報欽差。他吳愣子也太明目張膽,敢與朝廷欽差作對。記住,不要放過他們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下去吧。”
“喳。”差役領命出去。
吳振江來找兒子吳濤。得福說大公子一早就出去了。他聽后,也沒多說什么,而是獨自一個人來到吳濤的書房。他把門關上,把他的東西翻了一個遍,果然從一個書角邊找到一本孫中山的三民主義。
吳振江頓時大喊:“得福,得福。”
得福匆匆從外進來,問:“老爺,有事?”
吳振江說:“去,你去把老夫人給我叫到這來?”
不一會兒,老夫人到。
吳振江看了老夫人一眼,對得福說:“得福,你退下吧,我有要事與老夫人商量。”
“是。”得福點頭出去,順手把房門關上。
老夫人看這樣子,心想家中可能出了大事,她忙問:“振兒,你這是?”
吳振江沒有回答,而是把剛才找到的孫中山的三民主義的書扔在桌上,他對老夫人說:“娘,你看吧。”
老夫人撿起,拿在手上看。
吳振江說:“我剛從浮梁馬知縣處回來,他最近在鎮上以亂黨為借口,大肆抓人,其中名單上列有吳波,他說濤兒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沒有對他動手。我對他的話是將信將疑。不過,亂黨無孔不入。剛才在濤兒書房一搜,果真發現一本革命黨的書。我們一家世世代代忠誠朝廷,如果濤兒真是亂黨,娘不要怪我。我到時會親自把他綁到浮梁大牢去。”
老夫人聽后,把它放下,十分鎮靜,她說:“振兒,濤兒從日本留學回來,年青人思想先進,帶些禁書回來很正常。這些書現在到處都有。”
吳振江說:“娘,這事,我也不能肯定,才請您來商量。”
“振兒呀,”老夫人說,“馬大人是怎樣的人,你難道不知道?要是他真的抓到濤兒證據,他會放過他?振兒,何不等他回來,再問不遲,如果他真是革命黨,到時你怎么做,我不會攔你!”
秀娟打書房走,出于好奇,她在一旁偷聽。父親與老祖宗的談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哥哥就是革命黨人。此時,秀娟的腦海里只有一個概念,父親要抓大哥。她想馬大人都不抓,做父親的為什么要這樣做?革命黨是要殺頭的。虎毒都不食子?想到這,她躡手躡腳出了督陶府,拔腿就向福祥弄跑去。
在福祥弄窯廠,吳濤在清帳。秀娟急匆匆跑來,“哥”、“哥”、“哥”喘著粗氣一路喊。
“匆匆忙忙的像什么樣子,娟妹,什么急事?”吳濤看后,放下手上的活,問,一面給她倒茶。
秀娟看了其他人一眼。
吳濤會意,支走身邊人。
他們走后,秀娟趕緊上前把門關上,轉過身來,把吳濤拖到一邊,對著他說:“哥,爸剛從你書房中搜出一本三民主義,他現在懷疑到你了,正跟老祖宗商議,要把你綁了,送到浮梁大牢,哥,快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吳濤聽后,有點猶豫,他說:“娟妹,爸是憑證據說話的人,這書,目前到處都有,說明不了什么。目前他還拿不出我的證據。”
“怎么這么渾啊!”秀娟看他不在乎的樣子,心中更急,跺著腳說:“哥,爹多聰明的人,你那點子事,他早晚會知道。他這人頑固不化,甘心當清廷的賣命狗,你快走吧。晚了,誰都救不了你。”
吳濤聽后,覺得她說得也有理,想了一下,對著她說:“娟妹,你等一等。”說完,走進房間。不一會兒,拿著一封信出來,對著秀娟說:“娟妹,請你轉交給爸爸和老奶奶。我走后,你要代我照顧他們,還有小弟。”
秀娟接過,催著他說:“哥,咋像個娘們,快走吧。”
吳振江從外邊回到督陶府,一旁的得福看到他回來,趕緊上前侍候。“得福,濤兒回來沒有?”他問。
“沒有。”
吳振江說:“回來,叫他到書房來見我。”
“爹”秀娟這時叫了一聲,走過來。
吳振江一看是秀娟,笑了笑。
“爹,哥的一封信。”說著,秀娟悄悄遞給他。
吳振江接過,一看是吳濤寫給他的,忙問:“娟兒,你說,你哥去那了?”
秀娟回答說:“哥已回日本了,具體情況你看信就知道。爹,沒事我走了。”
吳振江看了她一眼,拆開信,自言自語地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真是大了。”他看著信,只見吳濤在信上寫道:奶奶、爹,當你們看到我這封信時,我已走了。目前我還有兩門學業未完成,學校發來電傳,速催我回去。我怕你操心,沒給你告別,待完成學業,拿到畢業證后馬上回來。望父親大人保重,勿念。你的濤兒。
吳振江看完信,看秀娟,秀娟人已走遠了。他喊得福,得福過來,吳振江把信遞給他,說:“他已去日本了,不用等。”
得福看了看信,對著站在一旁的吳振江說:“老爺,大公子信上講,他修完學業就回來。”
吳振江呆在那,得福說什么,他根本沒有聽進去。他此時不但心別的,倒是怕他年青,誤入亂黨,他希望濤兒不是什么革命黨人,也不要去參加什么黨,國家大事,哪是你們這批娃娃們做的!(未完待續)
(作者單位:景德鎮市審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