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工業化中期的能源需求國際比較及其定量分析

[摘要]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經濟經歷了一個持續、高速增長階段，從整個工業化進程角度如何看待這一經濟現象，如何揭示經濟高增長與能源需求間的規律性關系需要深入研究。文章以我國工業化道路和工業化所處的階段為背景，通過借鑒日本、美國等發達國家在工業化中期階段的能源消費經驗；從定量角度具體分析了我國在該階段經濟增長與能源需求的對應關系，得出經濟高增長對能源消費具有剛性需求這一規律性結論，并以此為基礎提出今后我國的能源策略。

[關鍵詞]工業化中期；能源需求；定量分析

[中圖分類號] F062.1；F014.5[文獻標識碼] Ａ[文章編號]１６７３－０４６１（２０11）03－０００9－０5

一、關于我國工業化道路問題的討論

回顧產業革命200多年以來發達國家實現工業化的路徑不難發現，占全球人口不到15%的英國、德國、美國等40多個國家完成了工業化。這些發達國家在工業化進程中消耗了全球已探明能源的70%[1]，走過的是一條傳統工業化道路。傳統工業化道路的基本特點可以概括為：經濟增長以高投入、資源能源高消耗、環境嚴重破壞為代價。

關于我國的工業化道路問題黨中央兩次全國代表大會都作了系統闡述。十六大報告指出：“實現工業化仍然是我國現代化進程中艱巨的歷史性任務。堅持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以工業化促進信息化，走出一條科技含量高、經濟效益好、資源消耗低、環境污染少、人力資源優勢得到充分發揮的新型工業化路子[2]”。十七大報告指出：“要堅持走中國特色新型工業化道路，堅持由主要依靠增加物質資源消耗向主要依靠科技進步、勞動者素質提高、管理創新轉變”[3]。兩次大會關于工業道路問題上都強調未來要走新型工業化的發展道路。十六大強調信息化與工業化的相互促進、協調發展；十七大強調工業化進程中要轉變增長方式，強調要由物質資源的消耗推動經濟增長轉變為依靠科技進步、勞動者素質提高和管理創新。十六大、十七大不遺余力的強調新型工業化道路問題，說明黨和國家充分認識到我國過去工業化走過的不是新型工業化道路，我國工業化進程中物質資源消耗高、科技進步貢獻率相對較低、勞動者素質和管理因素對經濟的貢獻率偏低，必須努力轉變原來的增長方式。因此，從歷史角度分析，可以基本判斷：我國工業化走過的仍舊是一條傳統工業化道路。

考察我國近期礦產資源能源消耗與產出的對比關系可以從實證角度進一步判斷我國工業化道路的方向問題。根據澳大利亞農業和資源經濟局的資料顯示，我國一些重要礦產資源消費量占世界消費量的20%以上，而煤、鐵礦石、錫消費量占世界總消費量的30%以上，鋅的消費量也接近30%。另據中國能源統計年鑒（2008）[4]數據測算，2006年中國能源最終消費占世界總消費量的近15%。而產出方面，國家統計局官方數據顯示，2006年我國GDP總量占世界比重的5.5%。與美、歐、日三大經濟體的比較來看，2006年我國GDP總量分別是美、歐、日的20.0%、25.1%和60.6%。換句話說，我國基本上以20%以上的資源消耗和15%的能源消耗獲取了僅有世界5.5%的產出，說明我們以高于發達國家的資源消耗獲取了低于發達國家的產出。基于此，可以判斷，目前我國工業增長仍舊沒有脫離傳統工業化發展路徑。由于面臨更為嚴峻的能源與環境約束，我國要實現由傳統工業化道路向新型工業化道路轉移將面臨巨大阻力和強大的路徑依賴。

二、我國處于工業化中期階段的判斷

依據上述分析和判斷，衡量我國工業化發展階段所需要用的標準須沿用傳統工業化評價標準。故本文仍舊采用國際上普遍采用的三類指標，即：人均GDP標準[5]；產業結構標準[5]和就業人口比例標準[5]。具體數據見表1、表2和表3。

表1我國工業化程度的人均GDP標準列表的后兩列是我國人均GDP數值和工業化階段的年份。人均GDP數值處理過程如下：在中國統計年鑒（2009）找到我國歷年人均GDP數值，利用居民消費物價指數把各年數值折算為1970年的不變價值，然后利用1970年人民幣對美元匯率（100美元兌換246.18元人民幣）折算出我國按照1970年美元標準衡量的人均GDP數值。按照錢納里人均GDP標準，我國自1997年至2005年處于工業化中期階段，人均GDP為562美元～1，171美元（1970年美元）。該標準表示的工業化成熟期人均GDP上限為2，100美元，遠高于我國2007年的1，483美元；綜合考慮到數據誤差和計算方法本身的系統誤差，可以判斷：依據錢納里人均GDP標準，當今我國工業化正處于“工業化中期偏后”或“工業化成熟前期”。

依據產業結構標準，若農業產值在GDP的比重降到10%，即可以判斷工業化進程到達中期階段。表2我國工業化程度的產業結構標準列表后兩列是我國第一產業產值占當年GDP的比重和相應年份，數據顯示，我國到2007年第一產業占GDP的比重為11.26%，對應工業化發展階段為工業化中期。依據產業結構標準可以判斷：我國目前正處于“工業化中期階段”。

依據就業結構標準，工業化中期二階段的三次產業就業人口比例為28.6∶30.7∶40.7。表3我國工業化程度的就業結構標準列表后兩列是我國三次產業結構的比例以及達到該比例的年份。數據顯示，工業化中期第一階段的三次產業比例標準為43.6∶23.4∶33；與此標準最接近的是我國2007年的三次產業就業比例，該比例為40.8∶26.8∶32.4，考慮到我國二元社會結構和農業人口比例基數偏大因素，我國的工業化依據三次產業就業比例標準分析，我國工業化目前正處于工業化中期一階段完成，工業化中期二階段正在進行中。基于上述分析可以判斷：依據三次產業就業結構標準衡量，我國工業化正處于“工業化中期偏前”。

綜合上述分析工業化進程的三個視角，依據人均GDP標準判斷我國工業化處于工業化中期偏后；依據產業結構比標準判斷我國工業化處于工業化中期偏后；依據三次產業就業比例標準判斷我國工業化處于工業化中期偏前。綜合判斷，我國進入工業化中期的時間應該為上世紀90年代中期，而目前我國工業化仍處于“中期階段”。

三、工業化進程中能源需求的國際比較

（一）工業化中期階段的中、日能源需求對比分析

依據上述分析，中國目前正處于工業化中期階段，2007年中國人均真實GDP折算成美元為1，483元（1970年美元）。按照同樣標準，日本在1967年真實人均GDP為1，470美元（1970年美元）。因此僅依據人均GDP標準，中國目前工業化進程相當于日本20世紀60年代末的水平。故對日本的能源消費分析節選自1965年至1973年的年度數據，中國的能源消費分析節選自2000年至2008年的數據。

數據來源：根據BP公司發布的《2009年世界能源統計》[7]數據整理。

如圖1所示，自1965年至1973年八年間，日本能源消費年均增長率為11.15%，1966年到1967年和1968年到1969年能源消費增長率均超過15%，其能源消費量占世界能源消費量的比重從1965年的3.89%一直增長到1973的5.7%。而同期的真實GDP年均增長率為9.38%。上述數據顯示，日本在此期間經濟高增長伴隨能源消費的高增長，能源消費的增長幅度超過了經濟增長的幅度。

數據來源：根據2009年《中國統計年鑒》和BP公司發布的《2009年世界能源統計》相關數據整理。

如圖2所示，自2000年到2008年的八年間，中國能源消費年均增長率為9.5%，2003和2004連續兩年能源消費增長率均超過15%；中國能源消費量占世界能源消費總量的比重從2000年的10%一直增長到2008年的17.7%。同期中國真實GDP增長率超過12%。經濟增長與能源消費數據對比可以發現，在此期間，中國經濟處于高增長階段，同時能源消費也處于高增長階段，并且中國能源消費增長與經濟增長幅度相當，經濟平均增長10%對應能源消費增長近8%。

通過中、日兩國在工業化中期階段能源消費與經濟增長間的對應關系分析可以看出，在工業化中期階段，兩國經濟都處于高增長期間，真實的經濟增長率都在9%以上；伴隨經濟的高增長，兩國能源消費量也處于高增長期間，期間的平均增長率都超過11%，并且能源消費增長率一般不低于經濟增長率，表現出經濟高增長對能源消費的剛性需求規律；同時，在這一特定時期，兩國能源消費量占世界能源消費總量的比重都迅速增加，都成為了能源消費大國，對世界能源格局具有重要的影響力。

（二）美國在走向工業化發達階段進程中的能源消費特點

依據mesuring worth網站上的基礎數據[8]，經筆者測算，美國在1917年真實人均GDP為1，485美元（1970年美元）。而中國2007年人均真實GDP折算成美元為1，483元（1970年美元）。因此僅依據人均GDP標準，中國目前相當于美國上世紀20年代的水平。美國經濟經歷了20世紀四、五十年代的大發展，自1949年至1969年，美國人均真實GDP已從3，000美元增長到5，000美元以上（上述兩數據為1970年美元），走向了工業化的發達階段。為了進一步探討未來中國能源的需求特點，故選取自1949年至1969年作為對美國能源需求分析的時間區間。

眾所周知，工業化中期階段能源需求相對較高。事實上，美國即使到了工業化的發達階段，其能源消費仍然強勁。如圖3所示，美國在此期間能源消費年均增長率達到3.7%以上，消費增長最高年份的增長率達到9.74%，20年中有10年消費增長率超過4.2%；據筆者測算，該期間美國工業能源消費量占總能源消費量的比重一直在45%以上，而同期美國真實GDP增長率為2.72%。另據BP公司發布的《2009年世界能源統計》數據測算，美國1965年～1974年能源消費量占世界能源總消費量的30%以上。根據上述數據可以得到如下判斷：工業化即使到了較發達階段，經濟增長對能源的需求依然旺盛，能源需求增長往往會超過真實的經濟增長水平。

四、進入工業化中期后的中國能源需求定量分析

根據上述關于工業化階段的研究結論，我國自上世紀90年代進入工業化中期，因此定量分析的數據選擇上以1990年作為起始年份，選取自1990年至2007年共18年的數據作為分析對象。從數學模型要求的最低數據量角度考慮此階段數據能夠達到要求，因此本部分采用數學模型進行研究。

要考慮能源需求對經濟增長的敏感程度，需要借助經濟學上彈性的概念。在此引入能源需求彈性的概念，即，經濟增長1%引起能源需求增加的百分比。可以用定義式：

e=表示，簡稱為能源需求增長彈性。

首先以國內生產總值為外生變量，以能源需求量為內生變量，建立能源彈性系數模型，E=KGe （1） 或者lnE=lnK+elnG（2）。E表示能源需求量（萬噸標準煤），K表示常數，G表示國內生產總值，e表示需求增長彈性。

從中國統計年鑒上獲取自1990年至2007年能源需求與GDP數據，對GDP數據利用價格指數調整為不變價值，然后取對數代入模型（2），利用Eviews軟件進行回歸分析得到回歸模型lnE=6.577+0.536lnG（3）。通過對模型（3）進行檢驗，R2=0.926可以通過模型整體檢驗，參數t值為17.41，系數t值為14.12，均可以通過檢驗。

通過上述回歸模型得到能源需求對經濟增長的彈性系數為0.536，即GDP每增長1%，能源需求增長為0.536%。我國經濟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高增長，特別是近十年來GDP增長率都維持在10%以上，則能源供給必須保證年均增長5%以上。這說明我國經濟增長對能源需求的敏感程度較高，能源供給是經濟高增長的必備條件和優先考慮的重要問題。

五、中國進入工業化中期后能源需求特點及政策建議

1. 中國進入工業化中期后能源需求特點

通過前兩部分的國際比較和定量分析，可以發現中國能源需求的規律和特點。在工業化進程中，尤其是在工業化中期階段，經濟要經歷一個高速增長階段，而經濟的高增長對能源消費的增長必然提出剛性需求，往往能源消費增長速度會高于經濟增長速度；在此階段，國內能源消費量占世界能源總消費量的比重也會迅速提升，對于一個較大的經濟體來說，這一比重的增加往往會給國際能源供求格局帶來新的不確定性。中國作為一個正處于工業化中期的發展中大國，其經濟增長和能源消費的總體性規律關系依然保持，中國對能源的渴求會愈加強烈。本項研究結果表明，中國經濟近期（2000年以后）比前期（自1990年至今）經濟增長對礦產能源的依賴程度更高，前期經濟增長10%需要礦產能源增長5%，近期經濟增長10%需要礦產能源增長近8%；另據本課題研究成果，我國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對三種礦產能源（煤炭、石油和天然氣）的需求將維持在較高水平，能源消耗增長率也可能維持較高水平；三種礦產能源需求結構相對穩定，對石油和天然氣的需求增幅有變大的趨勢。

2. 我國工業化中期的能源需求認識和能源策略

在工業化中期階段，經濟高增長必然伴隨能源的高消耗，我國作為一個很快就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發展中大國，對能源需求問題必須要有清醒的認識。經濟高增長對能源消費的剛性需求是處于工業化中期階段的大國的必然規律，國家必須從戰略層面上對此規律加以認識，要采取一切措施保障能源對經濟的穩定供給。基于這一基本認識，提出如下的能源策略：

第一，要成立高級別的能源協調機構。經濟高增長對能源需求提出的高增長要求、未來能源供給的不確定性和復雜的國際能源局勢絕不是單單依靠一個部門就能夠順利解決的，必須成立跨部門的高級別的協調機構，并建立和完善該機構的運行機制，是應對未來能源問題的組織保障。

第二，要把保障能源長期、穩定、充足的供給作為基本能源戰略。能源的剛性需求對能源供給提出了規定性要求，無論是采取節約能源措施、立足國內勘探開發策略、能源結構多元發展思路還是建立石油儲備制度，必須把保障供給作為最基本的戰略和要求。

第三，在堅持以勘探、開發國內能源，堅持保障煤炭穩定供應的基礎上，大力開發海外資源和海洋資源。盡管目前開發環境和條件好的油氣資源大部分已被西方發達國家開發利用并控制，國際自由貿易量的比例很低，運輸方式受限，但能源資源是戰略資源，要通過各種方式和途徑，解決能源資源壟斷、運輸線路安全保障等復雜的系列問題，積極開拓國際市場。

第四，進一步理順能源流通體制，在保障民生基礎上，盡量避免能源產品定價過低；同時，進一步加大節能減排力度，從調整產業結構、促進節能技術進步、加強節能管理、盡快進行《節約能源法》的修訂等方面采取建設性工作，竭盡全力保障我國工業化中期階段的能源供應，促進經濟持續、健康、快速的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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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easuringWorth[DB/OL].[2009-11-20].http://www.measuringworth.com/index.html.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 and Quantitative Analysis

of China's Energy Demand in the Stage of Medium-term Industrialization

Wang Yilin1，2，Xiao Shien 3

（1.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6，China；

2. Qinghai University，Xining 810016，China;3. Shijiazhuang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Shijiazhuang 050031， China）

Abstract：Since the 90s of the 20th century， the economy of China has experienced a sustained， rapid growth stage. An in-depth research，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overall process of industrialization， on how we view this economic phenomenon and how to reveal the regular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high economic growth and energy demand， is needed. Taking it as a background the route of China's industrialization and the stage where China is now， and taking it as references the energy consuming experience of the developed countries， such as Japa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within their intermediate phases of industrialization，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corresponding relationship between economic growth and the energy demand of China within the same phase. Through the way of quantitative analysis， it achieves a regular conclusion that the high growth of economy causes a rigid demand of energy consumption， and on that basis， presents China's energy strategy and tactics in future.

Key words：medium-term industrialization；energy demand；quantitative analysis

（責任編輯：張改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