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箭亭《訓守冠服騎射》碑解讀

[關鍵詞]《訓守冠服騎射》碑；乾隆皇帝；滿洲舊制

[摘要]乾隆十七年(1752年)，為扭轉滿人日漸荒廢清語、騎射等滿洲舊制，漸染漢習的局面，乾隆皇帝于紫禁城箭亭樹立《訓守冠服騎射》碑，向八旗臣仆闡發(fā)維護滿洲舊制的重要性，同時采取一系列措施，強化滿人清語、騎射等滿洲舊制。乾隆對滿洲舊制的重視，客觀上較為有效地維持了滿洲的民族特色，但其根本目的在于維護滿人的獨立性，強化滿族的統(tǒng)治基礎。

北京故宮博物院景運門外、奉先殿南有一座名為箭亭的宮殿建筑，殿內(nèi)寶座東有一通立于清乾隆十七年(1752年)的乾隆御制《訓守冠服騎射》臥碑”，此碑對研究乾隆維護“滿洲舊制”及其背后的原因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是“金石補史”的寶貴資料。

一

《訓守冠服騎射》碑全文刊錄了崇德元年(1636年)十一月十三日清太宗皇太極訓誡滿洲貴族勿效大金皇朝因忘舊制、廢騎射、效漢俗而導致社稷傾覆、國家滅亡的諭旨，并刊有乾隆皇帝就太宗圣訓所頒的上諭：“我朝滿洲先正遺風自當永遠遵循，守而勿替，是以朕常躬率八旗臣仆行圍校獵，時時以學習國語、熟練騎射、操演技勇淳切訓誨，……俾我后世子孫臣庶咸知滿洲舊制，警謹遵循，學習騎射，嫻熟國語，敦崇淳樸，屏去浮華，毋或稍有怠惰。”翻乾隆通過立碑告誡八旗臣仆，勿忘“滿洲先正遺風”，永尊“滿洲舊制”。

乾隆所謂的“滿洲舊制”、“滿洲先正遺風”、“滿洲舊俗”，是指滿洲最初的生活方式，其基本要素包括騎射、清(滿)語、滿洲發(fā)式、衣冠服制、滿洲姓氏、尚武、敦崇淳樸等，這些都是滿族文化的主要特征，也是滿族民族意識的具體表現(xiàn)。乾隆之所以非常重視強化滿洲舊制，主要源于清朝統(tǒng)治者的特殊身份及乾隆年間滿洲民族特色的逐漸消失。

清朝不僅是中國歷史上最后一個封建王朝，更是一個由滿族這一少數(shù)民族經(jīng)過軍事征服建立起的大一統(tǒng)封建王朝。因此，清朝統(tǒng)治者一方面是一個統(tǒng)治著以廣大漢人為主，同時包括蒙、藏等多民族的大一統(tǒng)國家的君主，同時又是滿族這個少數(shù)民族的首領。清朝統(tǒng)治者的雙重形象與身份，使得如何有效地統(tǒng)治廣大漢人與保持和維護滿洲民族特色、保證滿族人在政治中的特殊地位成為決定清朝統(tǒng)治是否穩(wěn)固的關鍵。清朝統(tǒng)治者在定鼎中原以后，針對滿漢矛盾較為突出的實際，為了盡快建立對廣大漢族地區(qū)的有效統(tǒng)治，大力倡導“滿漢一體”、“滿漢一家”，并采取了提高漢官地位，信任、重用漢官及崇儒重道、確立儒家思想的統(tǒng)治地位等一系列舉措。另一方面，清朝統(tǒng)治者又非常重視吸取歷史上金朝覆亡的教訓，推崇“滿洲為國家根本”、“首崇滿洲”的政治原則，實行了旨在保證滿族主體統(tǒng)治地位的民族性政治制度，如八旗制度、議政王大臣會議、旗人的任官制度、包衣制度、八旗教育制度，同時為維護滿族的民族特色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諸如極力提倡清語、振興八旗騎射、維護滿人發(fā)式服制、保持滿洲姓氏、禁滿漢通婚、采取旗民分城居住及旗民分治等。這些極具滿族特色的制度，保證了滿族統(tǒng)治階級在整個國家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社會生活等各個方面的統(tǒng)治地位。

旗人逐漸荒廢清語、騎射等滿族傳統(tǒng)，是乾隆重視并強化滿洲舊制的另一個主要原因。乾隆時期，八旗官員大多清語生疏甚至荒廢，宗室子弟、章京及侍衛(wèi)等在公所俱說漢話。如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乾隆帝在引見理藩院官員時，發(fā)現(xiàn)其中有四人不但清語生疏，甚至有不能者。除不能說滿語外，很多官員亦不能用滿語書寫。如乾隆十九年(1754年)，福建巡撫鐘音、福州將軍新柱就曾因以漢字回奏上諭、書寫奏折而遭乾隆朱批訓斥。乾隆統(tǒng)治時期距清軍入關已有百年，天下承平日久，八旗勁旅習于晏安，騎射、尚武等滿洲舊制逐漸廢弛。乾隆十一年(1746年)，乾隆帝親赴校場閱看前鋒統(tǒng)領、護軍統(tǒng)領等帶領引見人員騎射，發(fā)現(xiàn)他們“弓馬軟弱，步射生疏，撒放亦不干凈，箭發(fā)無準，甚至擦地”。乾隆四十年(1775年)，乾隆帝閱看京師八旗大臣等送到引見人員，其“步箭甚屬不堪”，“所射非不至布把，即擦地而去，甚至有任意放箭幾至傷人者”。滿人除逐漸荒廢清語、騎射外，還出現(xiàn)了其他一些漸染漢人習俗的現(xiàn)象：有將滿洲姓氏棄置的，如鈕鈷祿姓改為郎姓者；一些旗人女子亦有仿效漢女裝束之事；還有的滿洲官員“薰染漢習，每思以文墨見長，并有與漢人較論同年行輩往來者，夫棄滿洲之舊業(yè)，而攻習漢文，以求附于文人學士”。

二

乾隆時期，為維護滿洲舊制，扭轉滿人漸染漢習的局面，乾隆帝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極力提倡維護滿洲舊制，清語、騎射、滿洲衣冠服制、發(fā)式、滿洲姓氏、崇尚敦樸、尊君親上、尚武之風等民族習俗及傳統(tǒng)，都被乾隆視為滿人特有的品質(zhì)而加以刻意維護。

(1)提倡滿語的學習與教育

滿語又稱“國語”或“清語”，是最能體現(xiàn)滿族民族特質(zhì)的因素，被乾隆視為“我朝根本要務”、“旗人本務”，斷不容旗人荒廢。乾隆從改變清語教育、增設學校、對旗人滿語嚴加考核等方面來提振滿人的清語水平。乾隆十一年(1746年)，從管理宗人府事務和碩履親王允祹等所請，從左右二翼宗學內(nèi)每翼挑出50名宗學生，交與族長，專習技藝清語。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乾隆帝命裁去八旗義學，將八旗讀書人等仍交管咸安宮并各官學之大臣、官員等，命其盡心教習清語、騎射。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阿奇木伯克邁默特阿布都拉呈請于該處設立清文學校，選其子弟及眾伯克之子弟內(nèi)質(zhì)可造就者，教習禮儀清語。乾隆聞奏后甚感欣悅，稱“此誠美事，所請甚屬可嘉”，加恩賞給邁默特阿布都拉大，緞一匹，并擇通曉清文、清語的員弁前往，令其在學留心教授。為讓八旗子弟學習清語，乾隆還對他們的清語嚴加考核，并制定了許多考核規(guī)則，如要求八旗子弟必須熟習清語，若限期不能熟諳者，將從重治罪；八旗官兵不習清語者，不準列入保舉；八旗官員引見之時，能否熟習清語成為乾隆考察官員的一項主要內(nèi)容，遇有八旗官員、侍衛(wèi)等于清語生疏或應對遲鈍時，輕者傳旨申飭，重則罰俸或革退。

(2)振興滿人騎射尚武之風

騎射尚武是體現(xiàn)滿族民族特色的主要傳統(tǒng)，也是滿洲舊制的核心內(nèi)容。乾隆多次強調(diào)“騎射為滿洲要務”，并稱“我國家以弧矢定天下，又何可一日廢武?”㈣為維護八旗滿人善于騎射、勤習武備等舊俗，清朝統(tǒng)治者創(chuàng)設了行圍校獵制度，目的在于保持滿人入關前騎射、尚武的習俗。乾隆在位的61年中，惟恐八旗之眾承平日久，耽于安樂，不知以講武習勞為務，是以校獵行圍之典頻歲舉行，欲借此訓練滿洲，務使八旗人等皆嫻于武事，即使圣壽已高，猶不肯稍自暇逸，“其所以為萬世子孫計者，意至深遠”。除恢復行圍校獵外，乾隆還制定了各種獎懲辦法，以使八旗官兵痛懲陋習，盡力于滿洲應行勤習之武略。如在武職人員的選拔任用方面，以清語、騎射俱佳者優(yōu)先錄用。乾隆十七年(1752年)七月，特傳諭領侍衛(wèi)內(nèi)大臣、八旗都統(tǒng)、前鋒統(tǒng)領、護軍統(tǒng)領等：“嗣后武職內(nèi)凡升轉承襲各官引見者，除例應射箭無庸置議外，其不應射箭之印務章京及侍班官員亦皆令其射箭。”此外，還要求八旗各部院、滿洲大臣官員人等務必留心騎射，否則必以家法治之。對于不勤習騎射的滿洲王公大臣，乾隆則“凡有射不中法者，立加斥責，或命為羽林諸賤役以辱之。凡鄉(xiāng)試、會試，必須先試弓馬合格，然后許入場屋”。據(jù)昭褳記載，乾隆時還增加應封宗室及近支宗室10歲以上者之小考，即于十月中，欽派皇子、王、公、軍機大臣等，親為考試清語弓馬，而先命皇子較射，以為諸宗室所遵式。諸宗室視其父之爵，列次考試，其優(yōu)者帶領引見，上每賜花翎緞疋以獎勵之；其劣者，停其應封之爵以恥之。乾隆四十年(1775年)，因八旗大臣等送到引見人員步箭甚屬不堪，特降旨將所有此次在京挑送引見人員之都統(tǒng)、副都統(tǒng)等俱著交部議處。

(3)整理滿洲歷史與傳統(tǒng)

為弘揚滿洲民族傳統(tǒng)與突出滿洲勇武淳樸之舊習，并以此激勵、訓導八旗子弟勿忘滿洲舊俗，乾隆非常重視對本民族歷史與傳統(tǒng)的研究與整理。在他統(tǒng)治期間，一批反映滿族自身淵源、發(fā)展、興盛的志書、譜錄及官修史籍應運而生，如《欽定滿洲源流考》、《欽定八旗滿洲氏族通譜》、《八旗通志初集》、《欽定滿洲祭神祭天典禮》、《皇清開國方略》等。乾隆在為《八旗滿洲氏族通譜》所作的序文中明確指出了修書的意圖，其時距清朝入關定鼎中原已有百余年，而在此期間八旗子弟生聚繁衍，“族姓日繁，若不為之明章統(tǒng)系，俾知世德所自，將罔克念先人之勤，無以光昭前烈”，因此，發(fā)金匱石室之藏，編纂譜牒，以“聯(lián)人情之渙而維舊俗之漓”。乾隆對于滿洲歷史及傳統(tǒng)的記錄與整理，一方面對保存滿洲歷史文獻及史料做出了貢獻，另一方面通過纂修志書、譜牒及史籍，頌揚祖先功業(yè)，宣傳清朝得國之正，借此提升滿洲歷史的重要性，并希望藉此激勵后世八旗子弟勿忘滿洲舊俗。

(4)維護滿洲發(fā)式、衣冠服制

衣冠發(fā)式乃民族的外在形象標識，不同民族因傳統(tǒng)習慣、職業(yè)和生產(chǎn)方式等的不同，采用不同的衣冠服制及發(fā)式。滿人在入關以前，長期從事狩獵和征戰(zhàn)，為適應需要，自然形成緊衣箭袖的著裝習慣和剃發(fā)習俗。乾隆時期距滿族入關已達百年，國內(nèi)政治安定，社會穩(wěn)定，為滿漢兩族人民的交往與融合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環(huán)境。滿漢兩族人民長期生活在統(tǒng)一的政治環(huán)境之中，經(jīng)過長期的雜居共處，共同勞動，互相學習，互相吸收，滿漢生活方式日漸接近，但乾隆仍將滿洲發(fā)式及衣冠服制視為“祖制”、“滿洲舊俗”而進一步強化，并將維護剃發(fā)及滿族衣冠服制視為維護滿族統(tǒng)治的政治問題。

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乾隆帝借三通館進呈所纂《嘉禮》，特諭不得輕言易改衣冠。諭稱：“衣冠為一代昭度，夏收殷暉，本不相沿襲。凡一朝所用，原各自有法程，所謂禮不忘其本也。自北魏始有易服之說，至遼金元諸君浮慕好名，一再世輒改衣冠，盡失其淳樸素風。傳之未久，國勢寢弱，洊及淪胥，蓋變本忘先，而隱患中之覆轍具在，甚可畏也!”他再三強調(diào)：“設使輕言改服，即已先忘祖宗”，要求后世子孫“深維根本之計，毋為流言所惑，永永恪遵朕訓，庶幾不為獲罪祖宗之人。”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乾隆帝恭祭泰東陵，再次諭示滿官應保持滿洲舊制：“滿洲舊俗，服縞素即不薤發(fā)，故止能以百日為斷。若百日外仍服縞素，亦不當薤發(fā)，經(jīng)二十七月之久，蓄發(fā)甚長，不幾如漢人之蓄發(fā)乎?此必不可行之事。”

乾隆六十年(1795年)十月，乾隆在行將舉行歸政大典之時，再次誡諭后世子孫不得更改滿洲發(fā)式及衣冠服制，并以自身的經(jīng)歷加以說明。乾隆初年，他曾于雍正喪禮之時欲仿行古禮，守制三年，以示純孝，但此舉遭圣母皇太后嚴諭：“皇帝此舉差矣，我朝舊制，服孝不應剃發(fā)，設三年之久不剃，與前代漢人蓄發(fā)何異?……此斷斷不可之事。”乾隆深恐嗣后子孫亦欲仿行古禮，為此特諭：“我皇清之制與漢姓殊。嗣皇帝……惟當效法祖宗及朕，敬天愛民，法祖勤政，勉承付托，此即孝之大者，且朕歸政后，嗣皇帝以天下養(yǎng)，仰承朕志，舉措得宜，海寓咸臻郅治，合萬國之歡，以奉予一人，寧不愈于斤斤法古耶!”乾隆又恐后世有以“天子應服袞冕以祀天，不服袞冕即非敬天之義”為由，慫恿更改滿洲服制者，便結合歷史經(jīng)驗訓諭后世不得更改滿洲服制：“前代北魏、遼、金、元，初亦徇乎國俗，后因惑于浮議，改漢衣冠，祭用袞冕，一再傳而失國祚，是以祖宗垂訓，無得改用漢人服色，實萬萬年貽謀燕翼之道。”并且認為清帝并未法古，而用本朝禮服將事郊壇，百數(shù)十年來，圣祖仁皇帝在位61年，自己紀元周甲，又將舉行禪授盛典，享國延長，兩朝共閱百二十余年之久，由此可見，“昊天眷佑之隆，孰逾于此!較之北魏、遼、金、元，輕改服色，轉不克享天心，未數(shù)傳而不祀者，得失豈不彰明較著哉!”因此，乾隆鄭重告誡：“若后世無識之徒，復有循古衣冠之議者，即可執(zhí)此諭以破其迷，總之事貴斟酌成法，期于可行。我國家素敦醇樸，不尚繁文，……此旨亦著敬錄二通，一存貯尚書房，一存貯內(nèi)閣，我世世子孫，其欽承無忽!”

(5)維護滿洲姓氏

乾隆認為滿洲姓氏“乃滿洲之根本，所關深為緊要”，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他認為如若再不整頓，“必致各忘本姓而不知”，為此特諭滿洲、蒙古不可效法漢人，棄置本姓。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六月，因發(fā)現(xiàn)鑲紅旗滿洲世襲佐領呈進的家譜中，有父子之名其首一字俱用齊字，還有一支數(shù)人之名首一字俱用杜字，乾隆以“沾染漢習，莫此為甚”，再次訓諭八旗及各省駐防旗人不可沾染漢習，忘記滿洲姓氏，并規(guī)定“嗣后滿洲命名，斷不可數(shù)代俱用一字起頭”。同年七月又諭，有效尤妄改漢姓者，定行治罪。

(6)固守旗民分城居住制度

清初定都北京，為更好地維護滿洲權益，滿族統(tǒng)治者在京城內(nèi)強制實行旗、民分城居住制度，強令原在內(nèi)城居住的漢民，除寺觀僧侶外，一律遷居外城，騰出內(nèi)城安置滿洲皇室和以滿族人為核心的八旗官兵及眷屬。自此，京城中漢人盡歸之外城，旗人分隸內(nèi)城。除東北外，各直省及畿輔地區(qū)駐防八旗兵丁也實行旗、民分居，駐防兵丁于駐防之地各筑城堡、營壘，與民人劃界居住，謂之“滿城”。乾隆時期，隨著滿漢之間經(jīng)濟、文化交流的需要，京城及駐防各地的滿城中均出現(xiàn)了旗、民雜居的現(xiàn)象。為防止旗人沾染漢習，乾隆仍然固守清初的旗、民分城居住制度。乾隆十八年(1753年)六月，他得知京城有部分滿洲官員移居南城，特降旨八旗都統(tǒng)嚴行飭禁，凡滿洲人等無得復在南城外居住，“現(xiàn)今居住者概令遷移入城”同時派御前大臣、侍衛(wèi)及步軍統(tǒng)領，會同巡城御史，查明南城外居住之滿洲人員情況并奏聞。

三

清朝歷代統(tǒng)治者為了確保滿族的民族特性，防止受到漢族同化，從而威脅其統(tǒng)治基礎，均大力提倡維護滿洲舊制。早在人關前，清太宗皇太極就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他曾特召諸親王、郡王、貝勒、固山額真、都察院官等聽《金世宗本紀》，諄諄告誡他們本族先世大金皇朝是如何因廢舊制、效漢俗而最終導致社稷傾覆、國家滅亡的，并一再盛贊金世宗中興女真文化、以抵制漢俗浸染的特殊功業(yè)。在入主中原以后，清朝統(tǒng)治者對于滿洲人接受漢文化一事異常警惕，刻意保持滿漢之間的差異，始終注意滿人的統(tǒng)治地位是否受到漢人影響。乾隆時期，隨著旗人生活方式的日益漢化，八旗子弟漸染漢習，清語、騎射等滿洲舊俗逐漸廢棄，使得乾隆對于滿族統(tǒng)治重蹈歷史上北魏、遼、金覆轍的隱憂加深了。乾隆極力提升滿洲舊制的重要性，將滿洲舊制作為滿洲人特有的品質(zhì)，多次強調(diào)滿人一旦失去滿洲舊制，將與漢人無異；同時，他認為滿洲舊制是滿洲人能夠保持強盛并優(yōu)越于漢人的特色和關鍵，采取多種措施確保滿族的民族特性。在乾隆帝看來，如何保持滿洲的民族性是決定清朝江山是否穩(wěn)固的關鍵，如果不保持滿洲的民族特性，滿人喪失滿洲舊制而盡染漢習，滿族統(tǒng)治將有覆滅的危險。

乾隆對滿洲舊制的重視及為維護滿洲舊制所采取的措施，一方面較為有效地維持了滿洲的民族特色，對保存滿洲文化及維護滿族的民族個性具有積極意義；另一方面，乾隆刻意維持滿洲舊制，目的在于防止?jié)h族滲透和滿族漢化，強化滿族的統(tǒng)治基礎。究其原因在于作為一個漢族臣民占絕大多數(shù)國家的少數(shù)民族統(tǒng)治者，清朝統(tǒng)治者心中始終橫亙著對漢人無法消釋的猜疑和防范，視漢人為潛在威脅，總是想盡辦法力圖保持和強化滿族的“民族性”特征，實行“首崇滿洲”，保持滿人優(yōu)于其他民族的特權和私利，強化其統(tǒng)治基礎，其結果是造成了同一王朝內(nèi)主體統(tǒng)治民族與其他民族間的不平等。清末滿漢畛域的存在及滿漢矛盾的日益突出，成為革命黨人進行革命宣傳和號召的主要理由，從而加劇了社會危機，并加速了清朝統(tǒng)治的覆亡。歷史的發(fā)展表明，乾隆僅僅依靠維護滿洲舊制來達到強化滿族統(tǒng)治基礎的目的是遠遠不夠的。

[責任編輯：許潞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