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居民職業分流狀況分析

〔摘要〕在我國城市化進程中，越來越多的村莊被圈入城市范圍，成為“城中村”。在城中村改造過程中，其居民由于失去土地，從業身份發生了轉變，絕大多數人融入了城市體系，職業分流就是最典型的體現。就太原市的情況來看，絕大多數城中村居民進入了二、三產業，其職業大體分為普通農業勞動者、工人、服務人員、知識分子、社區或企業管理者、私營企業主或個體戶、兼業勞動者和無業者八種類型。在城中村居民的職業分流中，面臨著整體收入偏低、難以實現身份轉換、職業不穩定、分流不充分等問題。為此，要加強對居民職業技術教育的指導，努力打破二元結構，促進居民充分就業，轉變居民觀念，摒棄先賦性條件。

〔關鍵詞〕太原市，“城中村”居民，職業分流

〔中圖分類號〕C913.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175（2011）04-0102-04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城區面積迅速擴展，城邊農村土地逐漸被現代化的街道、住宅區或者商業區所取代，原來鄉村居民的居住區卻依然保留了下來，變化的只是房屋由原來的普通平房或二層建筑，變成了三層甚至更高的樓房，這樣，在繁華的都市中就形成了一個個“城中村”。這些城中村的居民由于土地被大量征用，不得不從農業中分離出來，依靠獨特的區位優勢，獲得了轉換職業身份的機會，或者進城從事非農產業，或者“離土不離村”，就地實現職業的轉換，走上非農化道路。即使還擁有少量土地的村民也改變了以往單一的種植勞作，開始從事多元化的生產經營活動，村民職業發生分流。本文以山西省太原市為例，重點分析當前城中村居民職業分流狀況、存在問題及其解決對策。

一、“城中村”居民的職業分流狀況

為了了解城中村居民的職業分流狀況，筆者曾經于2008年～2010年對太原市的城中村進行了調查，本文主要選取其中對北張村和南屯村100戶居民的調查數據進行詳細分析。

據調查數據顯示，在城中村改造過程中，城中村居民的職業實現了由單一化到多元化的分流，其職業大體分為普通農業勞動者、工人、服務人員、知識分子、社區或企業管理者、私營企業主或個體戶、兼業勞動者和無職業者八種類型（見表1）。

如表1所示，在被調查的100戶居民中，有34%為普通農業勞動者，這個比例似乎不符合城中村絕大多數居民已失去土地不可能從事農業勞動的情況，這是由于被調查者的職業觀念所導致的。因為農村居民職業意識淡薄，他們認為只要是賦閑在家的人，如家庭婦女、年老體弱者，沒有正式工作，就應該算作農業勞動者。其實，在城中村改造進程中，真正承包集體土地，從事種植業、林業等職業的是少數居民。

表1中的工人，主要是指在太原市私營企業或城中村集體企業工作的居民，他們有相對穩定的工作和固定工資，其工作和生活的特點是“離土不離鄉”，早上進城上班，晚上下班回家。從調查數據來看，只有3%的居民從事第二產業，原因在于他們的 文化程度比較低（多為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難以適應現代化發展過程中的職業技術要求。

服務業屬于第三產業。城中村居民從事服務業主要有自主創業和受雇于他人兩種情況，從事的行業有IT業（如在青龍電腦城、陽光數碼港、賽格工作）、商業飲食業等。表1顯示，有11%的居民從事第三產業，且各個年齡層次、文化層次的人都有。其中，20歲～30歲的青年人從事第三產業的最多，這是因為第三產業與其他職業相比流動性大，需要頭腦靈活、適應性強的社會成員。

知識分子包括在教育、科技、文化、醫療衛生領域工作的城中村居民。在北張村和南屯村，具體包括個體醫生、教師和主要依靠自學成才的農業技術人員。他們的文化程度比較高，大多具有高中或中專以上學歷。調查結果顯示，從事該職業的人數占到13%。具體來說，隨著人們對健康、教育的日益重視和大量外來人口的涌入，醫生和教師在城中村的地位有較大提高，經濟收入也比較高。

社區或企業管理者分別指城中村的黨政干部和集體企業車間主任以上的專職管理人員，他們在村里的權力和地位是最高的。前者包括村黨總支部委員和村民委員；后者是城中村經濟發展中最寶貴的人力資本，他們的發展和集體企業的發展密切相關。從表1來看，從事該職業的人數占總調查人數的3%。調查結果顯示，有高達87%的被調查者認為他們的權力最大，有32%的被調查者認為他們的職業聲望最高。

屬于私營企業主或個體戶的居民情況有所不同。前者是指具有一定規模經濟實體的經營者，而后者是指以個體勞動和個體經營為基礎，勞動成果歸個人占有和支配的社會群體；前者要求具有企業生產經營決策和管理的素質，而后者則多為村中的能工巧匠或者“能人”，具有專門的技藝或者一定的經營能力。在太原市的城中村，個體戶的比例較大，他們中有的從事木匠、泥瓦匠、電視修理等技術活，有的跑運輸、開飯館、開小店鋪、做小買賣，屬于“小老板”。就“城中村”的特點來看，個體勞動者是就業者的一個衍生群體，即作為農業勞動的補充方式而存在。由于城中村土地被大量征用，搞個體似乎成了村民們的當然選擇。他們可以利用外來人口多的優勢，大力發展商業和飲食服務業，也可以利用臨近市中心的區位優勢，發展旅館服務業和運輸業。從問卷調查結果來看，有14%的居民從事這一職業，他們的經濟收入水平比較高，生活相對富裕，是村民們羨慕的對象。

由于城中村緊鄰大城市的特殊性，兼業勞動者的情況比較復雜。從表1可以看到，有14%的居民從事兼業，也就是打零工，而且各個年齡段的村民都有兼業，其中40歲～50歲的村民所占比例最大。這是由于這一年齡段的人們文化程度相對較低，又沒有一定的技能，只能從事要求低、技能低的工作。兼業勞動者大多是從第三產業中分化而來的，這是因為第三產業中的勞動者工作流動性較強，為其兼職提供了可能。這些人的工作大多比較辛苦，工資水平也相對較低。

無職業者主要指那些缺少生產資料或喪失了勞動能力的人。調查結果顯示，有8%的村民屬于無職業者。他們雖然沒有工作，卻并非沒有收入，出租房屋和集體分紅的收入足以維持他們正常的生活。這種情況導致部分居民自愿失業，成為城中村的“新型食利群體”。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無職業者都是城中村不容忽視的一個群體，應合理地加以引導。

二、“城中村”居民職業分流中存在的主要問題

城中村居民職業分流的狀況顯示，盡管多元化的職業結構已經形成，但還存在一些值得關注的問題。

（一）整體收入偏低。從城中村居民整體所從事的職業來看，他們大多涉足的是技術含量要求不高、學歷層次比較低的領域，這導致的直接后果是收入偏低，僅靠工資收入難以解決他們的生活來源問題。據調查，太原市城中村居民的家庭收入中，出租房屋的收入比例最高（占38%），工資收入次之（占30%），個體經營、集體分紅、種養殖收入和其他收入分別占13%、9%、5%和5%（見表2）。隨著社會的發展和城市化的推進，必然會出現以下兩個新問題：一是從業人員素質低，會被現代社會所淘汰；二是原來農村形態的房屋被征用改造，城中村居民會失去生活的主要來源。因此，收入偏低是城中村居民職業分流中存在的主要問題。

（二）難以實現身份轉換。盡管城中村居民的戶口簿上實現了由“農業戶”到“非農業戶”的轉變，但實際上并沒有徹底地實現身份轉換，大多數人依然屬于城中村居民，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市民身份。筆者調查的幾個城中村的情況均是如此，如狄村、親賢村、楊家堡等。當這些城中村撤村建居后，村委會變更為社區居委會，按理說原有村民應和城市市民一樣享受同等待遇，但目前城中村改造沒什么標準，也沒有專門的部門來規范村民應享受什么待遇。所以，撤村建居后，原村民的身份及其他相關問題短期內很難得到解決，依然處于不完全的非農化狀態，表面看是每天忙于工作，但實際上既享受不到市民的醫保、社保，也享受不到農村的醫療政策。對于城中村居民的這種身份的尷尬處境，他們自己用“夾心層”來形容，即村民夾在市民和農民的身份中間，高不成低不就。 〔1 〕

（三）職業存在不穩定性。在城市化進程中，城中村的非農產業得到進一步發展，原來有部分耕地的城中村居民放棄土地轉向二、三產業，但由于二、三產業流動性較強，所以分流后城中村居民的職業依然存在不穩定性。比如，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一些個體工商戶可能因經營不善而遭致破產，轉向其他行業；又如，隨著經濟蓬勃發展，工業化水平不斷提高，社會產業不斷發展，居民的就業機會越來越多，其中相當一部分人可相對自由地選擇適合自己的就業地點、單位、行業等，從而使他們有可能在各職業之間自由地進入或退出，處于一種角色變化相對頻繁的不穩定狀態，主要表現為存在大量無固定職業的自由職業者。

（四）職業分流存在不充分性。表2顯示，出租房屋是城中村居民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在太原的城中村，居民們的生活邏輯是：有錢就蓋房，蓋房為出租，這導致一部分居民有可能自愿放棄工作，成為一個靠房租解決生活需求的賦閑人員。在調查中發現，城中村的賦閑者已形成一個群體，其人數有上升趨勢。社會學理論認為，居民職業分流不充分容易形成邊緣人群。① 我國目前仍然處于社會轉型時期，原有的城鄉二元結構并沒有徹底解體，因此，居住形態的長期留存和傳統農民沒有徹底分離，均會導致一部分居民或者認可原來的生活秩序，或者在自身條件受限制的情況下堅守農村陣地，形成現代化社會結構之下的邊緣人群。“城中村”居民的邊緣化勢必會帶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最突出的就是不利于社區治理。

此外，城中村居民分流過程中還存在私營企業主所占規模比例較小的問題，其企業主要以傳統密集型產業為主，很少有大型企業。只是在經濟發達地區的城中村，產值上千萬甚至超億元的企業并不少見，往往一個鄉甚至一個村就有幾個，它們成為當地經濟發展的支柱企業，這些私營企業主也逐漸向現代企業家轉變。

三、“城中村”居民職業分流問題的解決對策

針對城中村居民職業分流過程中存在的問題，結合我國“十二五”規劃綱要中有關“促進城鎮健康發展”的精神，我們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入手解決：

(一)加強對居民職業技術教育的指導。現代化的社會經濟結構，要求勞動力市場必須實現由傳統的單純的體力型向智力型、技能型轉變，從業人員綜合素質偏低、技術能力不強者在就業市場上缺乏競爭力。實踐證明，能夠獲取高收入的往往是那些綜合素質高、有專業技能的勞動力。針對城中村居民整體素質不高的狀況，從政府的角度，應結合城中村居民的具體情況，在現有基礎上進一步加強職業技術教育工作，并規范社會上的各種職業培訓機構。目前，就太原市的各種職業技能培訓機構看，其辦班的目的大多直接指向獲取經濟利益，缺乏參與城市發展、培養符合現代化職業要求的意識。這就需要結合“十二五”規劃目標和各地的實際情況，建立一種以政府為主導的多元化資金投入體制，積極鼓勵和支持社會力量參與到針對城中村居民的職業技能培訓中來，形成與“城中村”經濟發展相適應、為村民服務的職業技術教育新模式。特別是企業和大專院校要進行農民職業技術教育，建立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投入機制和體制，使其進入良性循環和可持續發展的軌道。

(二)努力打破二元結構，促進居民充分就業。城鄉二元結構問題是發展中國家現代化進程中必須解決的難題，為此，各級政府做出各種決策安排。比如，太原市“十二五”規劃中確立了“綠色轉型跨越發展”的宏偉目標，要把太原市打造成國家資源型經濟綠色轉型示范城市 〔2 〕，并且計劃2011年～2015年進行城南地區城中村改造，2016年～2020年，對主城區內所有城中村進行改造。在城中村改造過程中，政府要引導城市與城中村的聯系，努力讓城中村內的中小企業為城市中的大企業提供原料和半成品，大企業為中小企業提供技術指導和人員培訓，從而使中小企業得到發展，城中村居民實現充分就業。在職業技能培訓的過程中，政府應該充分利用現代信息社會的有利條件，加強城中村基礎設施建設，創造良好的社會環境，投資建立社區文化服務中心，興辦學校和社區圖書館等；建立居民就業服務的信息管理機制，設立專門機構，詳細記錄從業人員的受教育情況、實踐經驗、工作經歷、技能水平及求職意向等，以實現信息化和動態化管理；充分利用廣播電視、互聯網等遠程教育投資少、覆蓋面廣、信息傳遞快的優勢，實現城中村居民的教育培訓網絡學習，使城中村居民的教育、培訓、職介服務步入網絡化、信息化，實現其從業觀念由資本主導向知本創造財富轉變。

(三)轉變居民觀念，摒棄先賦性條件。在城中村，最突出的先賦性條件就是有無“村籍”，一旦有了村籍，村民即可參加城中村改造中的集體分紅、集體福利蓋房等。這種短期的既得利益會使一部分城中村居民安于現狀，不思進取，喪失了產業結構調整之后進一步同城市經濟接軌、同城市融為一體的機會，從而失去了可持續發展的能力。現代化程度越高的社會，越需要具備知識、能力、技術等自致性條件，只有具備這些條件，才能開發自己的潛能，在社會競爭中擁有一席之地。因此，政府可以通過各種輿論工具加強宣傳，使城中村居民認識到，一方面隨著城市擴張，使他們的物質生活有了較大的改善，獲得了較多的既得利益，另一方面，城中村已無存在的理由，必須對這個巨人肚子里的“異物”進行切除，從而使城中村居民從思想觀念與行為方式上提高意識，轉變陳舊落后的觀念，實現身份的根本轉換，成為真正的現代市民。

總之，城市化進程既包括農民向城市的地域轉移，也包括從農業向非農業的職業分流。如果地域轉移是其外在表現，那么職業分流則為實質目的，二者合一方才體現一種積極的社會發展過程。也只有居民實現了徹底的身份轉變、職業轉移，形成了清晰的職業定位，才能真正發揮地域流動的現實意義，推動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因此，要發揮社會各界的力量，通過各種途徑充分擴大城中村居民的就業和職業分流，使城中村真正融入城市化的大流中。

注釋：

①美國社會學家帕克于上世紀20年代首先提出邊緣化理論。他認為，由于通婚和移民，使一些處于兩種文化邊緣的人產生一種心理上的失落感。上世紀60年代以來，一些拉美學者把邊緣化理論的研究擴大到發展中國家由于城鄉流動而引起的經濟、社會和文化方面的沖突。

參考文獻：

〔1〕代全紅.太原城中村農民變成市民卻享受不到市民的待遇〔EB/OL〕.黃河新聞網，2010-04-29.

〔2〕岳霞紅，何寶國.描繪太原未來經濟的壯美畫卷——“十二五”規劃建議解讀之三〔EB/OL〕.太原晚報網，2011-01-05.

責任編輯于曉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