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對意識形態內涵的研判

〔摘要〕列寧依據時代特征的新變化，對意識形態的內涵作出了新的說明：意識形態是包括不同意識形式的思想體系，是意識形態家自覺的精神生產活動的產物；堅持物質生產對意識形態起決定作用的前提下承認意識形態的相對獨立性和能動作用；在階級社會里，意識形態等同于階級意識，認清意識形態本質的關鍵在于認清其“華麗外表”所包裹的階級或社會集團的利益。

〔關鍵詞〕列寧，意識形態，階級屬性，思想體系

〔中圖分類號〕C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175（2011）04-0034-03

列寧對意識形態內涵的探尋不僅對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學說產生了深遠影響，而且也啟發了西方的一些理論家對意識形態問題作出新的思考。厘清列寧對意識形態內涵的理解和認識，我們才能正確地理解為什么要毫不動搖地堅持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在思想文化領域的指導地位，才能正確理解意識形態的性質以及如何采取正確的方式開展意識形態工作。

一、意識形態是意識形態家自覺創作的結果

按照馬克思的觀點，自從出現物質勞動和精神勞動分離的固定化社會分工，出現了專職從事精神生產活動的勞動者時，意識形態家就產生了。那么意識形態是意識形態家自覺創作的結果還是集體無意識的產物呢？在列寧看來，集體無意識本身并不是意識形態。意識形態的表現形式是具有體系性的意識，所以形成一定的意識形態，必須有代表該階級或集團利益和價值取向的思想家群體——“意識形態階層”。意識形態的產生和存在雖然有賴于一定階級或集團的社會生活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社會心理，但根本上是這個階級或集團的思想家階層的自覺精神生產的產物。意識形態包含有所謂黨性，“要求在對事變作任何評價時都必須直率而公開地站到一定社會集團的立場上”。〔1 〕 （P363 ）意識形態集中體現了一個階級或社會集團的思想，是進行思想統治的根本，是統治階級維護其國家穩定的基礎。任何居于統治地位的階級總是主動利用意識形態的思想導向功能、批判與教化功能等來要求民眾認同統治階級的合法地位。

對于列寧關于意識形態是自覺意識的這一觀點，一些西方哲學家有不同的意見。比如阿爾都塞認為意識形態的產生不是個人而是個人所處的社會，是社會狀況產生了意識形態，因而意識形態是“客觀的”，而不是“主觀的”。只是因為人們局限于意識形態本身之中，才會以為意識形態是“意識”而看不到意識形態的無意識真相。意識形態表面上看是一種個人現象，實際上卻是一種超個人的社會現象。“即使意識形態以一種深思熟慮的形式出現（如馬克思以前的哲學），它也是十分無意識的。意識形態是個表象體系，有時是概念。它們首先作為結構而強加于絕大多數人，因而不通過人們的意識……意識形態是一種以‘意識的’形式出現的‘無意識’” 〔2 〕 （P202-203 ）。西方學者的探索是有一定合理性的。而之所以有道理，就在于他們把意識形態與社會心理、無意識相結合，開拓了意識形態研究的新領域。但把意識形態看作自覺意識并不是列寧的疏漏，因為他無意過度地沉浸于“形而上學”的玄思之中。在列寧看來，通過意識形態灌輸，啟發了無產階級的階級覺悟，無產階級接受馬克思主義理論，自覺地利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武器推進革命實踐的發展，這樣意識形態便具有了獨立自存的歷史運動的原動力的意義。“自覺意識”的握有者在革命運動中具有高于“階級群眾”的決定性的重要地位。

二、意識形態歸根到底建立在社會物質生活條件之上

意識形態作為 “非經濟的上層建筑”，〔3 〕 （P397 ）本質上是對社會物質生活條件的反映，其根源深藏于經濟事實中。這個觀點列寧早在1894年就有明確的闡述。他在駁斥米海洛夫斯基無視客觀事實，硬說馬克思沒有創立歷史唯物主義時說：“思想的社會關系不過是物質的社會關系的上層建筑，而物質的社會關系是不以人的意志和意識為轉移而形成的，是人維持生存的活動的形式。” 〔4 〕 （P19）在《馬克思的學說》這個文本中，列寧又指出，以往的意識形態家至多只是考察了人們歷史活動的思想動機，而沒有研究產生這些動機的原因，沒有探索社會關系體系發展的客觀規律性，沒有把物質生產的發展程度看作這些關系的根源，馬克思以前的社會學和歷史理論至多是積累了零散收集來的未加分析的事實，描述了歷史過程的個別方面，“馬克思主義則指出了對各種社會經濟形態的產生、發展和衰落過程進行全面而周密的研究的途徑，因為它考察了所有各種矛盾的趨向的總和，排除了人們選擇某一‘主導’思想或解釋這個思想時所抱的主觀主義和武斷態度，揭示了物質生產力的狀況是所有一切思想和各種不同趨向的根源”。〔5 〕 （P425 ）只有馬克思才正確地揭示了意識形態的歷史發展只是社會物質生活條件歷史發展的觀念表現，意識形態隨著人們的社會關系、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

列寧是一個堅定的辯證唯物論者，在強調物質的社會關系對意識形態的決定性作用的同時，他注重結合俄國特定的社會歷史條件，強調意識形態的相對獨立性和對社會的能動改造作用。19世紀中葉以后，帝俄體制的弊端日益暴露，無法緩和本已尖銳的社會矛盾，也無法阻止西方的進步思想與俄國的批判思想相結合。列寧在《怎么辦》一文中提出了一個著名的論斷：“沒有革命的理論就不會有革命的運動。” 〔6 〕 （P23 ）他在《新的高潮》一文中指出：“偉大革命的結局在很大程度上（如果不是全部）要取決于先進階級的團結、覺悟、堅定和決心。” 〔7 〕 （P74 ）在列寧看來，“對于覺悟的工人，再沒有比了解工人運動的意義和正確地認識運動更重要的任務了。工人運動力量的唯一的然而也是不可戰勝的源泉，就是工人的自覺性以及工人斗爭的廣泛性”。〔8 〕 （P304 ）工人運動本身不能產生革命的意識形態，革命的意識形態只能由這些革命意識形態的創造者從外面灌輸給工人。

三、把握意識形態的關鍵在于認清它背后的階級屬性

意識形態是一個歷史性的概念，任何時候也不可能有非階級的或超階級的意識形態。“倘若不承認階級斗爭就不可能有階級意識。一個階級只有發現它要對其他階級進行斗爭的時候，它才具有自我意識”。〔7 〕 （P17 ）在列寧看來，階級和階級關系是社會物質生產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并隨著物質生產的變化而變化。只要有階級差別，意識形態的分歧和斗爭就始終存在，只要階級沒有消滅，意識形態就會始終存在，統治階級就會編造種種神話來麻痹被統治階級，“只要階級還沒有消滅，任何關于一般自由和平等的談論都是欺騙自己，或者是欺騙工人，欺騙全體勞動者和受資本剝削的人，無論如何，也是維護資產階級的利益”。〔9 〕 （P196 ）無產階級作為先進生產力的代表應當奪取政權，無產階級的革命“定將徹底消滅社會的階級劃分，因而也將徹底消滅由這種劃分所產生的一切的社會不平等和政治不平等”， 〔9 〕 （P186 ）隨著階級的消滅，意識形態存在的社會基礎也將由于失去存在的基礎而歸于消亡。

在列寧看來，在階級社會里，意識形態等同于階級意識，在資本主義社會，由于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對立，意識形態也就相應地分為無產階級的意識形態與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所以列寧說：“問題只能是這樣：或者是資產階級的思想體系，或者是社會主義的思想體系。這里中間的東西是沒有的。因此，對社會主義思想體系的任何輕視和任何脫離，都意味著資產階級思想體系的加強。” 〔6 〕 （P38 ）列寧運用階級分析的方法看到了無產階級和意識形態的根本對立，為我們分析馬克思主義陣營內的資產階級意識形態提供了依據。只有堅持階級分析的觀點，才能認清每種意識形態思潮背后所代表的階級實質。比如，在斯托雷平反動時期出現的“取消派”和“召回派”兩種思潮就是這方面的代表。孟什維克中的唐恩和阿克雪里羅德等為首的“取消派”主張放棄黨的綱領、策略和傳統，取消秘密的黨和秘密的工作，代之以一種公開的不定型的團體。而以波格丹諾夫為首的少數人則仍然堅持革命高漲時期的策略，反對黨參加杜馬等合法組織和進行合法活動，要求把社會民主黨的代表從杜馬中召回來。列寧正確地分析了政治形勢，指出“取消派”和“召回派”本質上都是資產階級機會主義意識形態思潮，是用資產階級意識形態來取代無產階級意識形態，其理論觀點“歸根到底反映資產階級的真正利益”。〔4 〕 （P620 ）

四、意識形態是一種包括了各種意識形式的思想體系

列寧認為，意識形態是一個總體性的概念，它包括了文化、政治、法律、經濟、哲學等各種社會意識形式，而不單單是指哲學或政治等意識形式。例如，法律思想總是為特定階級的政治利益服務，宗教為道德提供人性論的基礎，而道德則成為宗教傳播的基本內容。為大眾所喜好的文學藝術也暗含了階級的成見和好惡。各種意識形式在共同的價值觀和政治目標的統攝下形成了有機的思想體系。在列寧那里，“意識形態”和“思想體系”這兩個概念是可以通用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是無產階級階級斗爭的思想體系，它服從思想體系的發生、發展和鞏固的一般條件，就是說，社會主義以人類知識的一切材料為基礎，以科學的高度發展為先決條件，要求科學的工作”。〔6 〕 （P351-352 ） “馬克思主義已經絕對地戰勝了工人運動中的其他一切思想體系”。〔10 〕 （P12 ）在這些地方，按照列寧的理解，社會主義思想體系實際上就是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其他一切思想體系是指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無論是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還是無產階級的意識形態至少都包括了“那些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藝術的或哲學的” 〔1 〕 （P108 ）等意識形式。列寧按照與經濟基礎關系密切程度對法學和政治學、哲學和宗教等意識形式分別進行了研究。

離經濟基礎較近的意識形式當屬政治與法。列寧認為，剝削階級需要政治“是為了維持剝削，也就是為了極少數人的私利去反對絕大多數人。被剝削階級需要政治統治是為了徹底消滅一切剝削，也就是為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去反對極少數的現代奴隸主——地主和資本家”。〔11 〕 （P130 ）在列寧看來，法學領域的基本問題是法的本質和階級性問題，他說：“法律就是取得勝利、掌握國家政權的階級的意志表現”〔12 〕 （P292 ），無產階級需要拿起法律的武器來鎮壓敵對勢力的反抗并鞏固革命的成果。“更高的即更遠離物質經濟基礎的意識形態，采取了哲學和宗教的形式”。〔13 〕 （P253 ）對于宗教的本質，列寧反復強調了馬克思的一個觀點，即宗教是人民的鴉片，“宗教是一生為他人干活而又深受窮困和孤獨之苦的人民群眾所普遍遭受的種種精神壓迫之一”。〔10 〕 （P131 ）在現代資本主義國家里，宗教的根源主要是社會的根源。只要受資本主義苦役制度壓迫，受資本主義盲目破壞勢力擺布的群眾還沒有學會團結一致地、有組織地、有計劃地、自覺地反對宗教的這種根源，反對任何形式的資本統治，那么無論什么啟蒙書籍都不能使這些群眾不信仰宗教”。〔5 〕 （P251 ）作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必須清醒地意識到“現代所有的宗教和教會、各式各樣的宗教團體，都是資產階級反動派用來捍衛剝削制度、麻醉工人階級的機構”。〔5 〕 （P248 ）隨著資本主義過渡到帝國主義，資產階級哲學意識形式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其中的一個特點是通過所謂新的認識論哲學來宣揚唯心主義哲學。列寧對以經驗批判主義為代表的現代資產階級哲學意識形式進行了系統而徹底的批判，捍衛了唯物主義。

在列寧看來，政治、法律、哲學等各種意識形式相互補充、相互滲透，構成了以思想體系表現出來的意識形態，各種意識形態的每一個部分，都受到意識形態整體性質的制約，并從各個不同的側面體現意識形態的整體性質。因此，無產階級要拿起意識形態的武器，就要求“人們對每一個原理都要歷史地，都要同其他原理聯系起來”，〔5 〕 （P785 ）綜合性地對社會生活發生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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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