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2010年度對外漢語語音教學

摘 要：對外漢語教學中的語音教學，其重要性毋庸置疑。本文將在與2009年度對外漢語語音教學研究的成果對比的基礎上，綜述2010年度語音教學研究的狀況，從而總結出目前語音教學的特點，同時也指出存在的問題，以期為今后對外漢語語音教學及其研究提供幫助。

關鍵詞：2010年度 對外漢語教學 語音教學

一、引言

語音是語言的物質外殼。進行有效的語言交際首先在于第二語言習得者掌握較為標準的語音，因此第二語言教學的首要工作是語音教學。著名的語言學家趙元任曾經指出，“學習外國語的內容分成發音、語法跟詞匯三個重要的部分，學習次序當然也應該照這三樣按步進行。發音部分最難也最要緊，因為語言的本身、語言的質地就是發音，發音不對，文法就不對，詞匯就不對。”[1]（P156）在對外漢語教學中，語音教學的重要性從原則和實踐上現已為對外漢語教學界所承認，大多數學者認為語音教學應該貫穿始終（趙金銘，1985；魯健驥，2010）。

作為對外漢語教學的基礎及重要組成部分，語音教學的研究自有其發展的特點，并經歷了相當明顯的變化。孫德金（2006）在論述語音教學研究的現狀時指出，“漢語韻律和節律特征的研究一直是漢語語音研究中的熱門話題”，“近十多年來，對語音教學的反思成為一個重要的方面”；楊洪榮（2008）總結了20世紀80年代以來語音教學研究的特點時說到，“對外漢語語音研究從經驗型描述向科學研究型轉變；語音學、音系學的研究方法和成果對對外漢語語音教學的影響逐漸加大”。統觀2010年度對外漢語語音教學的研究狀況，雖成果不多（從中國知網、萬方數據庫檢索出15篇文章，其中4篇碩士學位論文，11篇單篇論文），但可以看出上述學者所談到的語音教學研究的新特點和新趨勢，并且是在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的進一步發展。

二、以往教學研究成果的延續和發展

2010年度對外漢語語音教學研究是以往教學研究成果的延續和發展，例如，張林軍在2009年撰文探討知覺訓練在日本留學生漢語輔音送氣/不送氣特征習得中的作用（張林軍《知覺訓練和日本留學生漢語輔音送氣/不送氣特征的習得》），而2010年他基于這個研究繼續深入，又撰寫了《知覺訓練在第二語言語音習得中的作用——兼論對外漢語的語音習得和教學研究》，這篇文章就深入地探討了知覺訓練對于提高第二語言的語音能力、克服語音“化石化”現象的積極作用。還如，針對學界部分人對于朗讀語音教學法的熱衷，如關英偉《對外漢語語音教學的盲點——試論朗讀教學在對外漢語語音教學中的作用》，魯健驥（2010）重申了語音教學的目標主要是要在說話中教語音，而不是在朗讀中教語音。這對于我們的語音教學的交際性、情景性的要求給予了審慎的思考。

在與2009年學界的研究狀況比較時我們發現，2010年度對外漢語語音教學研究的成果，由于數目相對少，所以關注的焦點更為集中，以往一些探討的問題更趨向明朗化。

2009年，《漢語拼音方案》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作用和具體應用問題的討論依舊是學界關注的熱點，趙金銘的《<漢語拼音方案>：國際漢語教學的基石》對《漢語拼音方案》在國際漢語教學中的科學性和使用價值做了充分的論述，以證明采用《漢語拼音方案》進行教學較之其他注音方式更見成效，文中還針對《漢語拼音方案》在教學中出現的一些問題提出了對策，例如簡化聲韻系統，建立漢語語音格局。趙金銘提出的簡化聲韻系統，給不少研究者以啟示。例如，魯健驥（2010）針對《漢語拼音方案》存在的問題，提出了把半元音w、y處理作聲母，簡化拼寫規則。

語音教學具體要在每一個語音要素的教學中落實。由于目前對外漢語教學界已普遍認為洋腔洋調形成的關鍵原因在于聲調和比聲調更高的語音層面，因此聲調教學和語句韻律教學就成為關注的焦點。2009年度學界主要有5篇論文探討這方面的問題，葉亞仙的《對外漢語初級班的聲調教學》認為對外漢語初級班的聲調教學要做好留學生聲調認知、聲調練習和聲調鞏固三方面的工作；張燕來的《對外漢語的輕聲教學探討》主要是探討了輕聲教學中輕聲詞、調值、變調和標調的問題。他發現，首先，關于輕聲“又短又輕”的性質描述不恰當；其次，輕聲標調的原則不一致；再次，對外漢語教學的輕聲詞范圍不明確，哪些詞讀輕聲，哪些詞不讀輕聲沒有系統的參考標準。針對這些問題，他提出了改進輕聲教學的思路。輕聲標調方面，將輕聲處理為具有特定調型的“聲調”進行教學，即“陰平、陽平、去聲”后是一個降調（比去聲低）；“上聲”后是一個“平調”（類似陰平）。輕聲詞范圍的教學方面，分為“必讀輕聲詞語”和“可輕讀詞語”兩個部分，“必讀輕聲詞語”包括：（1）語法上的虛詞（著、的、們、呢等）；（2）詞綴（子、么等）；（3）疊音的親屬稱謂（爸爸、媽媽等）；（4）具有別義作用的輕聲詞（大意、大爺、地道、地方、東西、利害、人家、照應等）。“可輕讀詞語”包括：（1）趨向動詞（來、去）；（2）方位詞（里、邊）；（3）疊音動詞（聽聽、聞聞）。可見，輕聲詞教學研究對于解決“洋腔洋調”的問題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在我們的教學實踐中，也往往發現學生搞不懂輕聲詞的讀法及哪些詞讀為輕聲等諸類問題，然而學界對此的研究成果相對較少，這篇論文對于解決這些問題有著很大的幫助。對于輕聲詞的特征及輕聲詞教學規律的探討，應該引起學界更多的重視。楊睿的《聲調偏誤與對外漢語聲調教學研究之我見》從母語為聲調語言和非聲調語言的學習者的聲調偏誤類型出發，研究對學生實用的聲調教學法，通過文獻總結及教學經驗積累，他指出運用音樂指揮法進行聲調教學有助于學生更好地掌握標準的聲調。然而遺憾的是，文中并未詳細地闡述聲調與音樂的相關性特征的聯系，以及具體實施的做法。具有韻律特征的漢語一直以來被人們稱為音樂性的語言，并試圖通過音樂的方法來提高漢語聲調、語調方面的教學，但此前尚未對理論依據進行過詳細說明，2010年，孫麗娟、江燕對漢語語音的內在聲調系統與音樂曲調、音樂節奏的關系進行了較為具體的論述，進而從漢語語音與民族音樂的內在聯系的視角探索漢語語音與民族音樂性的關聯性，以實現對外漢語音樂教學法的突破。周屹《對外漢語語音中的上聲二字組教學》主要對上聲、二字組發音規律進行總結，以解決教學中二字組變調發音出現的問題。楊柳《近十年對外漢語聲調習得研究綜述》主要歸納了留學生聲調習得的研究方法、習得聲調的順序及出現的偏誤類型和出現這些偏誤的原因。相對于2009年對外漢語教學界在聲調教學和語句韻律教學研究方面的豐碩成果，2010年度的研究除了上述提到的孫麗娟、江燕（2010）探源漢語語音與音樂淵源深度出發對聲調的音樂教學法探索外，還有魯健驥（2010）談到了漢語語音教學必須包括輕重音和語調，他尤其強調在教學中要對詞重音和輕聲音節以及漢語詞重音規律性的講解。此外，張林軍（2010）運用知覺訓練的手段研究第二語言習得中關于聲調、語調的掌握，這對于提高學習者感知第二語言語音的能力有很大的幫助。可以看出，2010年度相關的語音教學成果雖然相對少些，但是強調理論的深層指導，在系統全面地提高學習者漢語語音韻律能力的研究水平上，有著明顯地深入。

對外漢語教學一直強調的針對性原則，就是要求針對不同母語背景的學生采取針對性的教學策略。近些年來，學界對于國別化語音教學的針對性研究明顯加強，主要表現在許多學位論文選取漢外語音對比上，通過對偏誤及其原因探析，提出一定的教學對策。當然這些針對性的國別化語音教學研究也有反映在單篇的文章中的。2009年度出現過對日、韓、泰、越南、俄羅斯、德、中亞、蒙古、阿拉伯等不同母語、不同文化背景的漢語習得者的語音教學研究，可以看出，這種針對性研究在2009年可謂是“花開四處”。那么，在2010年度的國別化針對性研究，是怎樣的態勢呢？首先，“花開四處”進一步向著“花開遍地”的趨勢發展，例如，李增垠（2010）針對黎巴嫩學生漢語語音的偏誤，從教師素質及教學方法層面對黎巴嫩的漢語教學工作提出了建議。其次，出現國別化教學的綜述研究，韋璇（2010）搜集了研究母語為越南語的學生習得漢語時出現語音偏誤的文章，然后從研究方法、偏誤類型及成因兩大方面對其進行綜述。再次，研究手段的先進性，例如，葉良穎（2010）學位論文采用目前先進的Praat語音分析軟件，對巴基斯坦留學生單字調的基頻與時長、雙字調的基頻進行描寫，以北京話的相關數據為標準進行對比分析，研究巴基斯坦留學生漢語聲調的聲學偏誤及原因。最后，研究內容更為深入，例如，李瑞（2010）在學位論文中沒有從聲、韻、調的大范圍入手泛泛而談，而是從調類入手，分析中泰聲調的單字調和雙字調，重點放在對雙字調的語流分析上，縱向并直觀地挖掘中級階段泰國學生在聲調學習中出現的偏誤，并提出相應的教學建議。

語音教材的編寫與編排，是對外漢語教學界重視的內容。因為語音教學實際效果的好壞，與教材的編排不無關系。林升圭的《朝鮮<四聲通解>在對外漢語語音教學上的價值》受韓國朝鮮時代學習漢語語音的工具書《四聲通解》的“韻部與字母第一，聲調第二”體例的啟發，設想了韓漢語音教材編寫的體例和原則。可以看出，這位學者的構想是很有實踐意義的，因為《四聲通解》的編排體例，是符合韓語特征的，在這一工具書的指導下，古代韓國人方便地學習漢語的發音。這篇論文會給學界的教材教法研究一定的啟示，歷史沉淀下前人的思想及實踐，這些也是當今語言教學研究應該去深入挖掘并以此進行再創造的。宋海燕的《對外漢語教材語音教學編排研究》考察了近80部對外漢語教材的語音教學編排現狀。發現語音教學存在以下問題：（1）主要集中在初級階段，中高級階段語音教學相對比較薄弱；（2）教學目標與原則不夠明確；（3）教學內容缺乏統一性；（4）編排方式多樣。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改進方向：增強編寫的目標和原則意識，增強連貫性、系統性、整體性。要做到這些，需要總結以往研究成果中對教材編寫有指導作用的內容，研究教材編寫實踐中遇到的實際問題，構擬語音教學的綱領性文件。這篇文章主要是在現存的語音教材分析基礎上從宏觀角度提出編排的原則和方法，值得注意的是，關于語音教學綱領性文件的構擬，對語音教學實際和研究都會有重大意義，這需要學界眾多學者專家合力研究，仍需要一定的時間，我們在2010年的研究成果中還未見到語音教學大綱之類的文件出爐，也不足為奇。

三、2010年度對外漢語語音教學研究成果的特點

（一）語音教學研究的視野逐步開闊

隨著第二語言語音習得與教學研究和其他領域的理論、方法的交叉融會，語音教學研究在這些理論方法的啟發下逐步開闊了視野，2010年度為數不多的研究成果中，運用交叉領域理論、方法抑或手段來切入研究的論文占據了很大比例。例如，者林、羅晨（2010）將元認知理論應用于對外漢語語音教學中。元認知理論是認知心理學的理論，但他們認為元認知理論中的元認知知識、元認知體驗和元認知監控的三個方面完全可以拿來應用于語音教學的過程中，不僅有利于培養學生運用所學語音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實際應用能力，而且還讓學生意識到語音知識對其全面掌握漢語知識的關鍵作用，從而變被動學習為主動學習。元認知理論是“以學生為中心”的學習策略的基礎，在語音教學中要啟發學生學習的積極性，引導他們自己去發現規律，自覺地學習。為了驗證這一理論應用的可行性，論文中還舉出“聲母中的送氣音和不送氣音”教學的實例。可以看出，我們要打開視野，元認知理論不僅在詞匯、語法的習得和教學中可以應用，而且在語音要素的教學也是可以發揮其能量的。又如，上述已經提到的張林軍（2010），針對學界還很少提出有效的、可操作性的方法來促進學習者語音感知特征的習得問題，他提到“知覺訓練為對外漢語的語言習得和教學研究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視角。在語音教學實踐方面，知覺訓練的不同方法為提高語音教學的效果和效率提供了有效的手段，很多依靠傳統教學手段難以克服的困難都可以得到很好地解決。”

（二）語音教學和現代化教育技術的緊密結合

“信息技術在教學領域的全面應用，正在導致教學內容、教學手段、教學方法和教學模式的深刻變革，并最終導致教育思想、教學觀念、教與學的理論乃至整個教育體制的根本變革。”[2]在這一形勢下，2010年度學界便出現了相關的研究成果，如王松巖、杜芳（2010）認為，對外漢語語音數字化課堂教學，能夠系統地反映語音教材的教學內容，遵循語音系統對立互補分布的特點和語音的習得規律；能夠將標準的發音、舌位和唇型的變化用聲畫的方式反映到課件中來；能夠廣泛吸收語內對比和語際對比的現有成果和教學方法，建立相關鏈接。這兩位學者所提到的數字化語音課堂的教學模式，也符合語音教學的科學性、趣味性的原則，尤其是內容生動、活潑，充滿實用性、趣味性，能夠防止學生在對枯燥語音的長時間模仿中產生厭倦感。在語音教學的多種教學方法中，都應該嘗試現代教育技術所帶來的便利與輔助作用。

（三）語音教學研究的內容推向深入細致

當語音教學為學界越來越多的人重視之后，關于此領域的研究從各個方面、各個層次展開，其中許多問題發展到現在已不能僅僅停留在宏觀的粗線條的概述程度，要推向深入的細致的研究。2010年學界出現的一些論文，便體現了這一特點。例如，李三龍（2010）的研究對象不僅有在泰國學習漢語的泰國人，也有在中國學習漢語的泰國人，研究這兩種學習對象語音習得狀況，對偏誤類型、偏誤原因及各種影響因素進行深入細致的探討。又如，陳曼麗（2010）總結歸納具有印尼語和閩南語雙母語基礎的印尼華裔學生在漢語普通話語音學習中的偏誤及對策，研究對象的母語具有復雜特殊性，把以往只基于單純母語背景下學生習得狀況的研究深入了下去。

四、目前研究情況存在的主要問題

（一）研究涉及的內容不夠全面

語音教學應該包括聲、韻、調等的教學。2009年及2010年度，學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問題較多的聲調教學及語句韻律教學上，尤其是聲調習得的順序、上聲變調、輕重音，成了熱點研究的問題，很少有關于聲母教學的論文（僅有黃雅婷的《對外漢語語音教學闡微——以對韓國學生的輔音聲母教學為例》所談及的問題以往研究中幾乎都沒有涉及），更沒有韻母教學的論文。雖然聲、韻母較之調類出現的問題不太嚴重，但作為語音要素的兩個重要方面，也應該研究有效的教學方法，對不同國別、語言背景的學生施以針對性、系統性的語音教學。

（二）一些研究還是停留在原有水平，沒有實質進展

對外漢語教材語音部分的編排在相當程度上決定著語音習得和教學的好壞，我們知道，這部分教材的設計和內容有一定不合理的地方，如對語音要素發音的描述、《漢語拼音方案》的處理等等，但是目前的研究還是停留在這些問題上，沒有給出有效的解決對策，先前研究存在的不足現在依舊存在。例如，關于語音教學大綱的研發制定，還是沒有解決。2010年度也未曾見到相關研究的成果，這些都是讓人略覺遺憾的地方。

（三）非材料性經驗研究的成果仍然占據主流

孫德金（2006）在總結語音及語音教學研究現狀時，最后提到了材料性研究還沒有占據主流，經驗性的非材料研究尚居主導地位。四年過去了，目前語音教學研究的成果還是這種狀態，2010年度的15篇文章中，4篇碩士學位論文涉及到基于數據和材料的研究，而那11篇單篇論文，沒有材料性的輔助。可見，非材料性經驗的研究已成為人們研究問題的一種慣性，想迅速改變這種情況是困難的，只有先樹立客觀科學的材料性研究意識，才能逐漸地改變當前這一情況。當然，不能為了定量而作定量的研究，而是要為了定性的結果而進行定量。

注 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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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倓 福建廈門 廈門大學海外教育學院 363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