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詞法磨蝕的表現形式與影響分析

摘 要：英語對漢語詞法產生的影響主要表現在語素化、詞綴化和字母化三個方面。從模因角度看，這三個過程分別對應著模因復制的三種形式：語素復制、詞綴復制、字母復制。模因論可以對漢語中英語外來詞的生成做出解釋，從而為漢語詞法的磨蝕提供一定的理論依據。

關鍵詞：模因論 詞法 母語磨蝕

一、引言

隨著英漢兩種語言越來越頻繁的接觸，大量外來詞進入了我們的日常生活。外來詞又叫借詞，“是指一種語言通過借音、借意或借形，從另一種語言中借入的詞匯”。英語外來詞的引入使我們的母語更具表現力和活力。然而不難發現，英語外來詞在豐富我們母語詞匯系統的同時，也對其造成了一定的沖擊。模因論主張的“模仿和復制”，為漢語中的英語外來詞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也為現代漢語詞法的磨蝕提供了新的理論支撐。

二、理論背景

（一）模因論

模因論（memetics）是基于達爾文進化論觀點解釋文化進化規律和社會現象的一種新理論，其核心術語是模因（meme）。模因的復制不是說詞語的原件與復制件從內容到形式都完全一致。語言模因在復制、傳播的過程中往往與不同的語境相結合，出現新的集合，組成新的模因復合體。模因論認為，在語言交際中，語言選擇和使用的過程是傳播模因的過程，也是各種模因相互競爭的過程。在語言使用過程中，交際者可以根據表達或語境需要將儲存在大腦里的各種模因信息激活，直接套用或在舊模因的基礎上類推而模仿出新模因。

（二）母語磨蝕

母語磨蝕（Attrition）指使用兩種語言的人，其母語語法因受第二語言影響而發生改變或重構。亦可指操母語者生活在第二語言環境中而產生的母語技能和知識的退化和喪失現象。本文對漢語能力減退和漢語語法重構不做概念性區分，均用“母語磨蝕”來表示由于漢英語言接觸而導致漢語偏離常規的話語產出現象。

三、模因論對漢語詞法磨蝕的解釋

中華文化“兼收并蓄，廣納賢良”的特點表現為它對形形色色、數量可觀的外來詞的接納與包容。通過觀察，英語外來詞主要是通過語素復制、詞綴復制和字母復制對漢語詞法產生磨蝕影響。

（一）語素復制

語素復制是外來詞在漢語詞匯系統中的動態形式，且成為構造新詞方法之一。有的詞本來是純粹的音譯詞，不含任何意義，但在長期使用過程中，音譯詞中的某個音譯字逐漸取得了獨立性，不表意的成分被賦予了一定的意義，或單獨使用，或用其組成新詞新語，使之成為一個音義結合的漢語語素。在漢語詞匯系統的制約下，這些新語素呈現出能產性、活用性等特點。

能產性表現為有些外來詞語素不僅衍生出同義項詞語，還在原義項的基礎上引申出新義參與造詞。如下表：

音譯字英語音譯詞取得意義后得到的語素

吧bar酒吧網吧、茶吧、氧吧、書吧、吧臺、吧女

的taxi的士面的、打的、摩的、的哥、的姐、的來的去

啤 beer啤酒鮮啤、扎啤、散啤、

活用性表現為有些外來詞的譯音成分本身并不具有意義，然而隨著使用頻率增加，這些譯音成分從整詞分化出來，代表整詞的意義，且活用為其他詞性。如下表示例：

譯音成分英語音譯詞意 義示例

黑hacker黑客暗地攻擊（電腦）非常容易被黑。

貓modem調制解調器上網她在家貓了5 天。

外來詞語素復制的能產性特點在詞匯層面體現得比較明顯，它使漢語新增了一些詞匯。這些詞匯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的使用越來越頻繁，并漸漸磨蝕掉漢語中約定俗成的詞匯表達形式，從而在語言使用者的詞匯系統中得以穩固。例如，我們更傾向于使用“摩的”“打的”而不是“摩托車”“坐出租車”。外來詞語素化的活用性特點則體現在句子層面上詞匯的選擇，一個詞或語素的詞性活用只有在句子中才能更好地得到體現。這些從外來詞分化出來的語素不僅被賦予了新的詞性和意義，同時也使漢語使用者產生出偏離常規的話語，如用“貓”代替“上網”。

（二）詞綴復制

長期以來，學界都認為漢語的詞法非常簡單，不像英語有那么多的詞素變化。雖然也有很多學者持相反的觀點，如吳東英認為詞綴化是漢語本身發展的趨勢，詞綴法在現代漢語里有較強生命力的構詞類型。但不難發現，盡管漢語在歷史上可能存在某些詞綴現象，但是在英語的影響下，現代漢語中詞綴化的傾向更加明顯。

一方面，漢語詞素吸收英語中的詞綴，以實現某種修辭或交際目的。以“們”字為例，呂叔湘認為，由于受西方文學作品的影響，修辭上如果將物擬人，可加“們”。事實上這種用法已頻繁見諸于報刊及其他媒體，在很多情況下，它所指的就是字面意思，而不再局限于擬人用法。如：

（1）阿杜習慣了對著他的狗兒們扯開嗓子唱歌。

（2）麥當勞們制造的是名副其實的營養食品。

另一方面，現代漢語中的很多詞也借用了英語派生詞綴來表明它們的詞性或事物的性質。劉英凱認為，現代漢語的詞綴化傾向是由英語的詞綴化傾向所致。例如漢語前綴“非”“反”等，分別來源于英語前綴“non/il/in/un/de”“anti/counter/re/ab”等。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詞綴化現象豐富了漢語詞匯系統，從詞匯層面上看它對漢語的磨蝕也不如語素化現象那樣明顯。但不難看出，它對漢語詞法系統的磨蝕更多體現為母語使用者偏離常規思維的話語所產生出的效果。以“們”字為例，在現代漢語里，它的基本字義和用法為加在名詞或代詞后，表示復數。如：我們、他們、同胞們。詞綴復制后的“們”字雖然仍表示復數概念，但主要是為了實現某種語用功能，如達到某種修辭目的或使語體風格活潑等。“們”字實用語用功能的特質在母語使用者的詞法系統里得到穩固，從而漸漸磨蝕掉其表示復數的那部分含義。

（三）字母復制

近年來，許多語言學者開始注意到了現代漢語的字母復制現象。李楚成明確指出，字母已經成為現代粵語、香港漢語詞法系統的一分子，可充當漢字或漢語語素使用。王琪更是深入考察了近二十年來中國大陸的借詞現象，發現字母詞已在大陸的許多語言應用領域出現，并出現有拉丁字母詞的現象。郭鴻杰、周國強把中英混形詞和字母詞主要分為九類：①直接使用字母，如“A，X”等；②漢語詞素加字母混形詞，如“Q版，e時代”等；③外來詞語素加拉丁字母詞，如“維C”等；④漢語詞素加英文原詞的混形詞，如“Call機，服裝SHOW”等；⑤漢語語素加英文省略的混形詞，如“BP機，IP業”等；⑥英文縮略詞，如“CEO，SARS，BBS”等；⑦英文單詞，如“Office，email”等；⑧漢語自創字母詞，如“CCTV，CBA，TCL王牌彩電”等；⑨數字加英文字母，如“Windows98，MP3，2M，3G”等。

出于經濟性和簡便性原則，字母化現象在漢語中越來越普遍。因此它對漢語詞法的磨蝕現象也越來越顯著，主要表現為某些詞匯已逐漸被字母詞所取代。今天無論是大陸還是港澳地區，都出現了字母詞的活用現象，即字母詞在借用它們的語言土壤里產生新的意義和用法。如“OK”一詞，可作形容詞，如“你體重OK嗎？”；可作及物動詞，如“我國人工繁殖大熊貓——六年OK了二十四胎”；可作不及物動詞，如“我這單生意OK了！”。字母詞的活用現象進一步為英語外來詞對漢語詞法的磨蝕提供了證據。

四、結語

綜上所述，漢語中的英語外來詞主要是通過語素復制、詞綴復制和字母復制對現代漢語的詞法系統產生影響。英語外來詞，作為一種語言模因，通過復制、傳播，為漢語使用者廣泛接受。人們在舊模因的基礎上提取、類推出新模因，這些新模因作為類詞綴與漢語中的語素相結合產生新詞群。模因論的“模仿復制”可以很好地解釋這一現象的產生過程和機制。毋庸置疑，英語外來詞對漢語言文化的豐富和發展，以及對促進中外語言文化交流發揮了巨大作用。然而，它們的引入也不可避免地對漢語詞法系統造成了一定的磨蝕，這種磨蝕可能表現為某些漢語詞匯在漢語言系統中的使用頻率減少或消失，也可能表現為在母語使用者的知識系統里消失。我們認為，無論是哪種形式的磨蝕，歸根結底都是漢語偏離常規的話語所產生出的現象的體現。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項目“中國英語學習者的漢語磨蝕研究”的部分成果，編號10YJA74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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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鳳姣 于善志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31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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