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W與Z打了起來!”紀律委員氣喘吁吁地跑來辦公室報告。
“W打架?不可能吧。他可是班里成績最好的學生耶。是Z!這個讓我頭痛的德智‘雙差生’,肯定是他欺負人家?!毕氲接质荶惹事,我怒火攻心,快步沖進教室。
眼前的一幕讓我更加憤怒:Z把W摁在地下,用腳抵住他的腰,還把他的右手反扣在背后。我怒喊道:“Z,你給我住手!”
看到了我,Z松開了手。W“哇”一聲哭了起來。
我指著Z大吼:“整天欺負人,凈給我惹麻煩!那么喜歡打架,到少林寺闖關去!”轉而我柔聲詢問W:“你沒傷著吧?來,給老師看看。”在檢查確認沒大礙后,我又問道:“告訴老師,是怎么回事?”
“Z打我。”W哭訴道。
“是他先……”Z想辯駁。
“你給我住嘴!今誰問你了?誰批準你說話了?”我打斷Z的話。然后,我拍了拍W的肩膀:“別哭,告訴我,他為什么打你?”
“剛才我跟Z說話。但沒講幾句,他就打我?!?/p>
“僅僅因為話不投機?”
“是?!盬肯定地說。
“老師,W說我……”Z想為自己辯護。
“你不用再說了,我不想聽你說話!”我惡狠狠地搶白道。因為我知道,他總有種種理由為自己辯解。
“老師……”Z繼續“伸冤”。
“別叫我!到門口罰站去!”我咆哮道。
Z滿臉委屈地走出門外。他在門側站立著,不時傳進他的抽泣聲。“誰叫你總犯事,自作自受!”我心想。
“老師,剛才我聽到W說Z是‘拖油瓶’的?!边@時,有位學生小聲說道。
Z的父親死得早,他的養父對他很差,稍不如意就打他,所以,Z很忌諱別人說他是“油瓶仔”。
聽到那位學生的投訴,我望了望W,W低下了頭。我頓時明白,事情確因他而起。
“說你兩句就要打人?這還有校紀班規嗎?”我走出門口,瞄了瞄Z。雖然語氣有些緩和,但我并不想原諒他。“回教室上課,不要再犯事。”拋下一句,我徑直走了。
下午第一節是我的班會課,但W與Z都沒有出現在教室里。“Z無端遲到不足為奇,但W無故缺席可就極為罕見。”我嘀咕道,“難道他們上學途中又打架?”我緊張起來。
突然,校長出現在教室門口。他把我叫了出去:“你們班的Z、W,還有別班的幾個學生,中午放學后到河里游泳。Z溺水了,今躺在醫院,幸好問題不大。聽說是W救起他的,但W也受到了驚嚇,已被家長接回。這事驚動了報社,他們來了電話,說要報道下這件事。你快去醫院看看Z,也安撫下W。切記,要教會他們如何跟記者‘說話’?!?/p>
校長剛說完,我就急匆匆往醫院跑。學生出事,班主任都逃不了干系,不管校內校外。外界一直這樣認為!尤其是上午讓Z罰了站,傳出去,我的責任可就大了!
剛到病房,正準備敲門,就聽到里面傳來說話聲。
“我剛采訪了W。他說,他救起了你,是嗎?”一個男人說道。
“是的,記者哥哥?!笔荶的聲音。
“咦,記者怎么來得那么快呀?Z,你給我爭氣點,可別亂說話哦。”我祈禱道。
“在此,你想對W說幾句話嗎?”聽到記者往正面引導,我心安定了下來。
“不想?!盬言簡意賅,但異常堅決。
“為什么呀?人家可是救了你噢。”記者感到納悶。
“沒錯,是他救了我。但也是他推我下去的?!盬頓了頓,接著說道,“當時,他們幾個人在深水里游,我在淺灘浸泡。他說里面好玩,便拉我進去。他一放手,我就嗆水了?;艁y中,我死命地拽住他……”
“那你怪他嗎?”
“不怪。他以為我會游泳。以前我騙同學,說自己是游泳高手?!?/p>
“你將這個情況告訴老師了嗎?”記者問道。
“沒有。他不會相信我的?!盬毫不掩飾。
“為什么呢?”記者不解。
“因為……因為我是差生?!?/p>
“成績差?”
“是,總沒提高。紀律也不太好?!盬有點羞愧。
“‘成績好,才有發言權’,你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嗎?”記者追問。
“就像Z。他也經常背著老師搗蛋,但老師從不批評他,因為他學習很棒。”W看似答非所問,實又一針見血。
聽到這里,我臉上火辣辣的。
“記者哥哥,你能否不把這件事告訴我家人呀?”Z懇求道。
“怕家人擔心?”記者問道。
“怕……怕‘他’打我!”
“‘他’是誰呀?”
“我繼父。”
“他為什么要打你?”
“因為……因為我是差生,總被老師投訴。他厭煩了!”
“好,我答應你。你不用怕。”聽得出記者話語中的顫動!
這件事最終沒有見報。但記者的一席話卻讓我無地自容:“為人師者,要‘傳道’,先‘懂道’。如果教師待生不‘仁’、示人缺‘禮’、處事失‘信’,縱使才高八斗,又何配為師!”是呀,我對Z這類差生的粗暴處理,何有半點“仁愛”?班級管理中我標榜“雙重標準”與“等級差別”,又造成學生“禮和”嚴重缺失,使得優生驕橫、差生懈怠。長此以往,我必將在學生面前失去“公信”。如若師者無“信”,遑論“育人”!這是我的悲哀,也是教育的癥結!謝謝那位記者,讓我醒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