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一代梟雄,西楚霸王,訣別愛姬,烏江自刎,令人捶足頓胸,淚流滿面,仰天長嘯……然而,“周圍燈光緩緩地暗去,身后場景片片卸去,世界也跟著破碎,你早已出鏡,我卻留在原地,留在故事里!”這,就是紅極一時的《霸王別姬》中男主角程蝶衣的生動寫照。他是個“戲瘋子”,進入“霸王”的角色后,就再也沒有走出來。不管世事如何變幻,他始終“執迷不悟”,“始終如一”地錯把虛幻的“戲里”當成真切的現實,終究在“你們都騙我”的痛苦中魂斷奈何橋。
可見,“入戲”重要,“出戲”更重要。同樣,在我們語文教學的朗讀指導中,也要講究“入情”與“出境”。
前不久,在南海,我參加了一個全國性的大師、名師課例評析會。會上,一位特級教師和當地的一位骨干教師都執教了《陶罐和鐵罐》一課。在教學過程中,不約而同地采用了分角色朗讀的方法。因為老師的點撥、引導、渲染相當到位,所以,學生的情感體驗也十分真切、深刻。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爭著當鐵罐(沒有誰心甘情愿當陶罐)。扮演鐵罐的,是完完全全地“入戲”了——仿佛自己就是那傲慢無禮、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鐵罐。讀到“傲慢”處,那真是眼空四海,目中無人,唯我獨尊;讀到“惱怒”處,那真是兩眼噴火,目露兇光,怒火中燒(怒不可遏,惱羞成怒,怒火萬丈);讀到“你算什么”處,那真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顧,不可一世。甚至有的配以“恰如其分”的肢體語言,指著陶罐(扮演者)的鼻子痛快淋漓地大罵……真可謂“設身處地,激昂處還他個激昂,委婉處還他個委婉……”如果從朗讀技巧的層面看,學生不是僅僅達到了“還原”的程度,而是完完全全地達到了“移情”的最高境界!現場的效果就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
這樣的分角色朗讀,從“純技術”的角度來看,毫無疑問,那是非常成功的。但如果從“人”的角度來看,從價值觀的角度來看,卻是值得商榷的。《陶罐和鐵罐》是三年級上冊的教材,也就說,我們面對的是七八歲的小朋友,他們判斷是非對錯的能力相當有限,更別說什么正確的價值觀人生觀了。他們只是覺得好玩,他們只會模仿。當他們的“好玩”,他們的“模仿”,在大庭廣眾之下得到充分的肯定,得到充分的表揚的時候,這種模仿就會以無可估量的力量得到強化,進而“移情”,成為他們“自己的”(行為習慣、意志品質、價值觀等)。如果這些因模仿而強化,因強化而形成的“自己的”東西(行為習慣、意志品質、價值觀等)是好的,那對孩子們的成長是非常有利的,但如果這些“強化”是不好的呢,豈非害人?
為了印證這一點,課后,我頗費了一些周折,詢問了四個學生。問他們為什么這么喜歡當鐵罐?他們的回答分別是:好玩;當鐵罐很威風;當鐵罐可以欺負別人(陶罐),而當陶罐只能被人欺負;當鐵罐很厲害,可以痛痛快快地罵別人(陶罐)。我再問:現在課文已經學完了,假如現在再讓你們選擇角色,你們會選誰?“鐵罐!”四個孩子根本就是不假思索,異口同聲!由此可見,“傲慢”“惱怒”“你算什么東西”等不良言行反而成了“正道”,得到了“強化”。而陶罐的謙虛、大度、明事理卻成了“懦弱”,卻處于被欺負被瞧不起的地位。這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在一次公開課中看到的情景:不但在課堂上出現了類似的情況,更因為執教老師說的一句話:“同學們課后還可以找時間演一演?!崩蠋煴鞠胱匀欢坏匕颜n堂向課外延伸,不曾想,下課鈴一響,馬上有同學大叫:“我演鐵罐!我演鐵罐!”可以想像,這對孩子們的影響將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我們的教學首先必須幫助學生分清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什么是值得肯定值得張揚的,什么是要堅決批判的,必須摒棄的。只有這樣,才不至于制造出“危險品”來。
在心理學中,心理醫生最怕的也是最難治療的心理患者就是“移情”患者。一旦物我兩忘,完全沉浸于角色中而走不出來,就會形成悲劇。據傳,香港的一代“天王”級明星張國榮,就因為在某部影片中“入戲”太深而無法自拔,此后始終生活在戲中,最后形成悲劇。
所以,在朗讀指導中,我們既要讓孩子們讀進角色,更要帶領他們走出角色。比如,在教完全文后,可以把這樣兩個問題拋給孩子們:1. 傲慢無禮、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鐵罐最后的結果是什么?給你什么啟發?2. 假如時光可以倒流,假如一切可以重來,鐵罐該怎樣跟陶罐相處?
相信孩子們都會說該跟陶罐和睦相處,再也不奚落陶罐了;再也不那么傲慢了;再也不會說(陶罐)“你算什么東西”之類的話了。這正是我們需要的,這才是健康向上的情感態度,這才是正確的價值觀。
一句話,我們的朗讀指導,首先必須堅持正確的價值觀,在這前提下,既讓孩子們讀進角色,更要記得把他們帶出角色!讓他們記?。貉萁巧鲎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