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賈誼的辭賦汲楚辭、屈賦之源,開漢代賦體文學之先河,影響了整個兩漢賦體文學的創作,本文主要通過對他的《吊屈原賦》和《鵩鳥賦》做深入性探究,明確它在賦體文學流變中的作用,結合《惜誓》《旱云賦》等賦篇研究,總結賈誼辭賦所取得的藝術成就,從而確定它在兩漢賦體文學中的地位。
關鍵詞:賈誼;辭賦;探究
中圖分類號:G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0407(2011)06-003-02
馬積高《賦史》云:“漢初的賦家,唯有陸賈、朱建、趙幽王及賈誼四人。陸賈賦《漢書·藝文志》稱有三篇,今皆不存……朱建賦也不可見。幽王賦前已提及,殊無文采。故現存漢初的賦作,就只有賈誼一家為代表了。”劉勰《文心雕龍·詮賦》云:“……秦世不文,頗有雜賦;漢初辭人,順流而作。陸賈扣其端,賈誼振其緒。”從上述材料我們可以看出,漢初之際的賦家有四人,但在賦體文學流變中起著重要作用的僅兩家,陸賈和賈誼。然就其作品的流傳和保存以及對后世文學創作的影響而言,也僅僅只有賈誼一家而已。因而,我們要想了解漢初賦體文學的演變及成就,就必須對賈誼的辭賦作品做深入的探究。
據《漢書·藝文志》載,賈誼曾作賦七篇。今存者五篇,即見于《史記》《漢書》的《吊屈原賦》《鵩鳥賦》,見于《楚辭》的《惜誓》和見于《古文苑》的《旱云賦》《虞賦》。且《虞賦》已殘,《惜誓》《早云賦》一直存有爭議,至今難以確定為賈誼之作。基于這些事實,本文將把《吊屈原賦》《鵬鳥賦》作為研究賈誼辭賦最為重要的文本依據。而其余存在爭議的賦篇僅為賈誼辭賦研究的參考文本。
一
《吊屈原賦》是賈誼賦作中最早的一篇,為文帝四年(公元前176年)賈誼被貶為長沙王太傅,過湘水,臨屈原放逐之地,因致傷悼而作。這篇作品表面上揭露屈原所生活的社會的黑暗,為屈原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報以不平,實際上是在抒發自己的憂憤抑郁之情。因而和屈原的《離騷》一樣,作品中充滿了對混濁社會的是非不分、小人得志、英俊下僚的控訴。如:
嗚呼哀哉!逢時不祥。鸞鳳伏竄兮,鴟梟翱翔。阘茸尊顯兮,讒諛得志;賢圣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謂隨、夷為溷兮,謂跖、踽為廉;莫邪為鈍兮,鉛刀為鍤。
賦中作者用象征的手法,選擇自然界中一些相互對立的物象,賦予它們人類社會所獨有的尊卑、高低、貴賤。然后把它們顛倒對立起來,反復的詠嘆,以此象征現實生活中賢者和小人在社會地位上的顛倒,從而抒發了自己懷才不遇的不幸。這種藝術表現手法是對屈原“香草美人”象征手法的繼承和發展。除此之外,通過對賈誼《吊屈原賦》和屈原《離騷》的比較,我們會發現它們在體制上和具有楚語特色的語氣詞“兮”字的使用上并沒有什么變化,且行文都是以情為主,通篇用韻,注重感情的抒發。從而,我們可以論定賈誼的辭賦是源于屈賦的。清代程延祚在《騷賦論》中也稱賈賦“聲多類騷,有屈氏之遺風”。
賈誼《吊屈原賦》在騷體賦中首開吊屈題材之先河,劉勰《文心雕龍·哀吊》云:“自賈誼浮湘,發憤吊屈,體同而事核,辭清而理哀,蓋首出之作也。”后世仿作不斷,這些作品都遵循通過悼懷屈原抒發自我感慨的基本模式,而且往往自我抒發在篇中占了更大的比例。不過,大部分賦作因為缺乏真情實感為后人所詬病。朱熹《楚辭辯證》云:“《七諫》《九懷》《九嘆》《九思》,雖為騷體,然其詞不平緩,意不深切,如無疾痛而為呻吟者。”《七諫》諸篇在感情上無病呻吟,自然不能和賈誼《吊屈原賦》同日而語。然而我們可以從這些作品中看出,賈誼的《吊屈原賦》對兩漢騷體賦作品創作的影響。
二
《鵩鳥賦》作于賈誼謫居長沙時。誼居貶所,一日有鵩鳥入宅,以為不祥,遂作此賦,借以闡明自己的人生態度,自我慰藉。全文整個基調是宣揚道家順天委命、齊萬物、同生死、等榮辱的黃老哲學。如:
天不可預慮兮,道不可預謀;遲速有命兮,焉識其時……縱軀委命兮,不私與己。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
同《吊屈原賦》一樣,《鵬鳥賦》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體制形式方面,對屈賦同樣有著明顯的繼承。四六七言句式,“兮”字調的使用,全篇用韻,依然沿用楚辭常用的體制和藝術表現手法。不過《鵬鳥賦》同《吊屈原賦》相比,抒情減少,偏于說理,散文化的趨勢明顯。所以游國恩先生稱其“把散文的形式融合在騷體里面。”沿著這條路徑,再經枚乘、司馬相如諸人發展,逐漸成就了完全散體化的漢代大賦。而且,漢人的騷體作品散文氣息越來越濃,逐漸形成了騷散結合的新文體——騷賦,如王褒的《洞簫賦》、揚雄的《甘泉賦》等。從內容上看,以說理為主的《鵩鳥賦》打破了“騷體”專事抒情的屈宋傳統,造成《太玄賦》《幽通賦》等一批類似作品的興起。同時抒情傳統一經打破,漢代的騷體作品在題材上便呈現出紛繁多元的格局。因而,郭建勛說:縱觀兩漢的騷體作品,抒情色彩日淡,現實色彩日濃,詩歌色彩日淡,散文色彩日濃。其基本風格由瑰麗奇詭向典雅樸實轉變。究其肇端,實亦起于賈誼。故我們可以認定,賈誼的這篇《鵬鳥賦》標志著騷體賦的正式確立,也為漢大賦的形成起著重要的鋪墊作用。
三
《虞賦》是殘篇,內容無法詳實,故不對其研究。《惜誓》首見《楚辭》,但王逸指說:“或日賈誼,疑不能明也。”故致后世對此多有臆測,至洪興祖、朱熹始定為賈誼所作,今人馬積高不同意他們的看法,他根據《惜誓》中“夫黃鵠神龍猶如此兮,況賢者之逢亂世哉……乃至少原之野兮,赤松、王喬皆在旁。”認為,賈誼不會把漢文帝的時代看成是亂世,且文中不應有游仙思想,故斷定“此賦決不可能是賈誼的作品,而當是西漢末期一位被貶謫的失意者所為”(《賦史》)雖然馬積高的推斷的依據頗為合理,但仍然不能排除賈誼作《惜誓》的可能性,畢竟文學作品和現實生活是不同的,故龔克昌說:“在還沒有確鑿的反證以前,我們是應該把《惜誓》的著作權劃歸賈誼所有”。(《漢賦研究》)與《吊屈原賦》一樣,《惜誓》的作者也是以自喻的目的,在賦中借屈原的口發泄自己的憂憤,抨擊是非不分的混亂社會。這篇賦前段主要模擬《遠游》,后段主要模擬《吊屈原賦》,在體制和藝術表現手法上基本也沒有超出《吊屈原賦》的范疇,故創造力不足,影響力受限。但是這篇賦還是取得了一定的藝術成就,盡管是一篇仿作,但其文詞瑰瑋、感情充沛真摯,絕非一般的擬作所能比。故王夫之《楚辭通釋》云:“《惜誓》文詞瑰瑋激昂,得屈宋之遺風,較東方朔等人的‘無情’之作為高”。
關于《旱云賦》作者的考訂,龔克昌認為是賈誼,這篇賦作于文帝前元九年春旱,那時賈誼已經經歷了四年的謫遷生活,在官場遭到排擠,但其志未泯,仍諫言治國。此外,唐李善注《文選》、謝朓《敬亭山》詩及潘岳《在懷縣》詩也引“賈誼《旱云賦》”斷句,故賈誼作《旱云賦》還是比較可信的。《旱云賦》是賈誼賦篇中風格比較迥異的一篇,首先語言比起他的其他賦作要簡單平實的多,其次大量的景物描寫,抒情減少,采用鋪陳排比的行文手法,這一點是對屈宋楚辭藝術特點的繼承和發展,隨后產生的漢大賦也深受其影響。
四 結語
本文通過對賈誼辭賦的探究,認為賈誼的辭賦創作上秉楚辭、下開兩漢賦體文學,在漢初賦體文學中的流變中起著承上啟下的重要作用。其辭賦的價值也影響深遠,正如劉勰《文心雕龍·辨騷》中對屈原的評價“其衣披詞人,非一代而已”,同樣,這句贊語也適用于賈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