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威廉#8226;薩默賽特#8226;毛姆 (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1965)的小說《劇院風(fēng)情》出版時轟動一時。女主人公朱莉婭﹒蘭伯特一生的所做選擇與行為,由讓#8226;保羅#8226;薩特(Jean Paul Sartre,1905~1980)的存在主義哲學(xué)來解釋是最為恰當(dāng)不過的。這就是自由選擇,抑或人的絕對自由的中心命題。
關(guān)鍵詞:自由選擇;朱莉婭#8226;蘭伯特;《劇院風(fēng)情》;存在主義
威廉#8226;薩默賽特#8226;毛姆的小說《劇院風(fēng)情》1937年在美國和英國一經(jīng)出版便轟動一時。著名評論家伯納德#8226;德#8226;沃托(Bernsrd de Voto)曾贊譽它“精美絕倫,是當(dāng)代優(yōu)秀小說的范本”。這部小說并不致力于抨擊現(xiàn)有的社會狀況,也不想對我們灌輸人的好壞善惡等自身價值的意識。那么我們應(yīng)該如何理解這部作品呢?也許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xué)理論可以為我們解讀它提供很好的一把鑰匙。
一
薩特認(rèn)為“行動的首要條件便是自由”[1](P527)。人生來是自由的,自由是人的本質(zhì);薩特在《存在與虛無》中提出一個核心的公式:“存在先于本質(zhì)”。在這一點上,他與海德格爾一脈相承。海德格爾曾說過:“在自由中,存在先于并支配本質(zhì)”。從這一點上講,存在主義也是一種自由主義。自由是人的宿命。薩特認(rèn)為,自為的人是處于存在與非存在之間的。我們應(yīng)該明確,薩特在《存在與虛無》中論證的自由不是人所追求的東西,它本身就是人的存在。我們可以這樣理解它:我們有權(quán)自由地決定我們的自由的存在,就是說這不僅僅是對目的的選擇,而且還是對作為自由地對我們本身的選擇。“我們命定是自由的”[1](P588),這句名言是最能夠集中體現(xiàn)薩特所講的所謂自由的意義。
薩特存在主義哲學(xué)中的選擇十分注重它的自由性和唯一性,他主張應(yīng)該為人物提供一定的環(huán)境,讓人物在他們特定的環(huán)境中選擇自己的行動,從而造就自己的本質(zhì),表現(xiàn)了他們不同的性格和命運。就是說,他們要在舞臺上展現(xiàn)不同的人的境遇,以及在特定的境遇中,人物要進行“自由選擇”。這一點,在接下來的分析中,我們就會看到,毛姆是如何將他的主人公置于不同的環(huán)境中,以使她“自由選擇”的。
二
主人公朱莉婭#8226;蘭伯特是一位在舞臺上備受仰慕的女明星。作者把她置于特定的境遇當(dāng)中,并運用一切藝術(shù)手段,著力渲染人物對生存環(huán)境的恐懼感。在這種環(huán)境下她不可能泰然處之,被那些不幸意識所纏繞,并時刻感受到外部世界對自己生存的威脅。該如何解救自己,就必須做出“選擇”。要想生存,就要不停地掙扎,不停地做出“自由選擇”,否則就會被這個沒有憐憫的世界所吞噬。可以說這種自由的選擇伴隨著朱莉婭的一生。主人公戲里戲外的精湛演出,無不是出于對自由的追求。一旦認(rèn)識到自由的可貴,隨即便做出自由的選擇。
(一)
朱莉婭之所以在年輕的時候瘋狂地愛上邁克爾#8226;戈斯林,究其原因。只是因為“她從沒看到過比他(邁克爾)更漂亮的年輕男子”[3](P25)。面對英俊瀟灑的邁克爾,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如何做出選擇。她的選擇是為自己負(fù)責(zé),聽從情愛的安排。這只是個小插曲,卻能為我們凸顯薩特的“人的自由本質(zhì)決定了人的選擇權(quán)利”這一命題做出有力的說明。之前我們曾提到,朱莉婭對邁克爾神魂顛倒的主要因素,或者可以說是唯一的原因便是邁克爾的絕頂漂亮。但是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她說他漂亮只是因為她知道他喜歡聽這種話,是為了在邁克爾面前討巧,贏得他的進一步的喜歡,并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美。在邁克爾“為了一局高爾夫球,或者為了去跟一個偶然相識的朋友去吃頓飯而把她拋置不顧”時,她從來都是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讓他看出她心中餓不快。朱莉婭心里清楚,她不能使邁克爾厭煩。她雖然從理智上蔑視他,但是欲望又使她處于非理性的狀態(tài)下。她要生存,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要做出這樣的選擇,朱莉婭是自由的。正如薩特所說,“在任何情況下,在任何時間,在任何地點,人自由選擇自己當(dāng)英雄,當(dāng)懦夫或當(dāng)勝者。”[2](P1010)
在邁克爾受邀去紐約發(fā)展的時候,朱莉婭內(nèi)心雖有千百個不愿意,但表面上仍裝出一副愉快的表情。她展現(xiàn)在邁克爾面前的并不是真正的自我。這種不停地轉(zhuǎn)換角色,只是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以至于在邁克爾從紐約歸來的那個夜晚,她強壓住自己內(nèi)心的情欲,將邁克爾擋在門外,“自己儼然是和名門閨秀,需要維護一個古老望族的一切高貴傳統(tǒng)”[3](P51)。她對自己的表現(xiàn)十分得意的同時,我們也萬分滿意。薩特在談到自由的時候,總是聯(lián)系一定的處境。這里所說的自由乃是一種選擇的自由。簡言之,人不能擺脫他的處境,但是可以自由地賦予處境以意義。處境可以束縛一個人的身體,但不能阻止人的自由選擇,人在處境中是絕對自由的;沒有一種處境能比另一種處境擁有更多的自由。朱莉婭為了在不同的處境中,獲取最大化的利益,于日常生活中便不斷地積累經(jīng)驗。婚后,朱莉婭由于邁克爾為了種種應(yīng)酬而忽略了她,心中十分痛苦。但在兩人大吵大鬧時,她仍不忘記將任何一個有利的“動作貯存進她的記憶里”[3](P53),因為她知道總會有需要的時候。不得不說,在朱莉婭初識邁克爾直到婚后的幾年中,她所有的行動總是受到邁克爾意志的左右,不能夠按照個人的意志做出“自由選擇”,失掉了自己的個性,也失去了“自我”。直到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前,她對他的愛情消失了。這時,她才發(fā)出“上帝啊,做自己的主人多美好”[3](P56)的感嘆。朱莉婭做出了符合存在主義哲學(xué)的自由選擇,而且是在絕對的自由,不受任何傳統(tǒng)束縛的自由的狀態(tài)中進行的選擇。她完成兩人“自由選擇”之后,獲得了真正的存在。同時,朱莉婭也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轉(zhuǎn)型,由一個為愛癡狂的青年女子轉(zhuǎn)變?yōu)檫~克爾最為善解人意的好妻子和兒子羅杰最為慈愛的母親。
(二)
查爾斯#8226;泰默利作為朱莉婭#8226;蘭伯特從年輕時期一直到現(xiàn)在的情人,在社交圈中已得到大家一致的默認(rèn)。朱莉婭需要這樣一位保護人。她聽?wèi){內(nèi)心的選擇,于是便有下面的一幕戲。當(dāng)查爾斯意識到自己的情感發(fā)生變化的時候,就向其提出離開朱莉婭。瞧瞧我們的主人公是怎么做的:“她坐了下來,默默地對著畫像凝視了一會。她出色的掌握好節(jié)拍,慢慢抬起眼睛,直到和查爾斯目光相接。她幾乎能夠想哭就哭,這是她最見功夫的拿手好戲,此刻她既不作聲,也不抽泣,但眼淚卻奪眶而出,在面頰上淌了下來。她的嘴微微張著,眼光里流露出一個小孩子受了莫大委屈但不知為了什么的緣故的那種神情,其效果之哀婉動人,叫人不堪忍受。”[3](P82)面對查爾斯的即將離去,她無需更多的考慮。她能夠迅速的而清醒地做出自由選擇。薩特認(rèn)為,處于本真狀態(tài)的自由只是一種虛無,它只有通過自由選擇的行動,才能把自己變成所愿意的。因此薩特提出,“人是自己造就的”,通過自己的道德選擇造就自己,而且也不能不作出一種道德選擇。朱莉婭早面對查爾斯的問題上,便選擇做一個“卑鄙的壞女人”。這也就是為什么,在送走查爾斯之后,朱莉婭的內(nèi)心感到說不出的歡暢。后來查爾斯察覺到她自己已不再愛著邁克爾的時候,她又扮演了一位忠實的妻子,慈愛的母親,叫他相信她的一切是為了對邁克爾和孩子負(fù)責(zé)。至此,查爾斯對她徹底臣服。
(三)
朱莉婭與托馬斯#8226;芬納爾最初的相識,是在邁克爾的經(jīng)理室。(十分滑稽,朱莉婭與查爾斯最初交往可認(rèn)為是由查爾斯夫人促成的;而與托馬斯的故事,毫無疑問,是邁克爾的杰作。)她成功的扮演了一位高貴典雅而又親切迷人的成功女演員的形象。她之所以要以這樣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只不過是因為別人會以此為傲。對她的虛榮心而言,是一種極大的滿足。而在朱莉婭淪陷在對托馬斯的激情當(dāng)中時,雖然她裝出一種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但事實上卻竭盡全力束縛住他,使他為她所有。第一次的沖突是在托馬斯到塔普洛做客期間。托馬斯與朱莉婭的兒子羅杰一見如故,從而完全冷落了朱莉婭。朱莉婭由于情欲的燃燒,內(nèi)心痛苦萬分,表面上卻仍扮演著一位通情達理的好母親。她不斷地壓抑著對托馬斯的仇恨,只為了在度假結(jié)束之后好好羞辱他一番。人們在生活的境遇中必須要進行選擇,而這個選擇是可以排除一切束縛的地自由的選擇。薩特指出,“對所有目的的選擇盡管是自由的,但是并不是必然的,甚至也不是經(jīng)常的快樂地進行的。不應(yīng)當(dāng)把我們在其中是自我選擇的必然性與權(quán)力意志相混淆。選擇可能在屈從或不安中進行的,它可以是一種逃避,它可以在自欺中得以實現(xiàn)。我們可以自我選擇為逃遁的,不可把握的,猶豫不決的等待;我們甚至能選擇不進行自我選擇,在這些不同的情況下,目的就在事實的處境之外提出來了,而對這些目的的責(zé)任就落到了我們身上;不論我們的存在是什么,它都是選擇;把我們選擇為‘偉大’和‘高貴’或‘低賤’和‘受辱’的人,這都是取決于我們自己的。但是,如果我們恰恰選擇了受辱作為我們存在的質(zhì)料,我們就會自我實現(xiàn)為收入的,乖戾的,自卑的等等。問題并不在于沒有意義的材料,而是在于自我實現(xiàn)為受辱的人由此把自己確立為一種為達到某些目的而采用的手段。”[1](P573)薩特的這一理論為朱莉婭的行為做出了完滿的解釋。同時也為接下來所要分析的事例提供充足的理論基礎(chǔ)。艾維斯□克萊頓小姐的出現(xiàn),使朱莉婭的“受辱”達到了頂峰。對托馬斯的仇恨與對其肉體的渴望,深深折磨著她。這種對自己不斷地壓制,做出卑屈的選擇,與當(dāng)年熱戀查爾斯并無本質(zhì)差異。直到在舞臺上使用陰謀讓艾維斯徹底完蛋,而在此時,她對托馬斯的激情也消失殆盡。朱莉婭擺脫了情欲的羈絆,重新恢復(fù)了自信與自尊。
小說的結(jié)尾:伯克利飯店朱莉婭最喜歡的小房間,角落里的一個位置,她坐在那兒,品嘗著最愛吃的牛排。這是朱莉婭最好的結(jié)局。她所有的選擇都是當(dāng)時的處境中最佳的選擇,最自由的選擇。
參考文獻:
[1]薩特.存在與虛無[M].陳宣良等,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7.
[2]薩特.關(guān)于“自由選擇”[A].薩特戲劇集[C].沈志明,譯.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5
[3]毛姆:劇院風(fēng)情[A].愈亢詠,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