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以往學者往往激烈批判華裔美國作家黃哲倫的名劇《蝴蝶君》中伽里瑪所持有的“東方主義”殖民心態,并對結尾宋麗玲顛覆東西關系拍手稱快。但實際上,很多時候,西方對于東方偏見的產生與加深是東西方合謀的結果。本文便通過《蝴蝶君》中男女主人公的關系,探索男主人公“東方主義”刻板印象形成并加深的根源。
關鍵詞:東方主義,根源,東西方合謀
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的歌劇《蝴蝶夫人》(Madam Butterfly)長期以來在西方受到廣泛歡迎,在此劇中,講述了一個日本姑娘愛上美國軍官,為他苦苦守候卻最終因遭到拋棄而殉情自殺的故事。這部歌劇極大地滿足了西方人的“東方主義”心態。由此,“蝴蝶夫人”成為了東方女性的代名詞,她們嬌弱、溫順,被白人男性牢牢掌控卻樂于被馴服。美國華裔作家黃哲倫便是基于這樣的背景,將他在報紙上所讀到的一則中國間諜男扮女裝與法國外交官同居20多年的奇聞改編而成。他敏銳的覺察到了“那個外交官一定不是與一個人,而是與一種幻想的模式墜入了愛河”并且“在某種程度上,中國間諜鼓勵了這些誤識”。[2](P147)
薩義德在《東方學》中提出“東方主義”,其含義至少有三重:作為學術研究的一個學科的含義;一種思維方式;西方用以控制、重建和君臨東方的一種方式。[1](P3-4)總而言之,東方主義“制造了一個西方之東方,這個東方是具有某種怪異性的、一成不變的、低劣的、被動的文化他者”。[3](P1)而西方在它們的文學影視作品中對東方形象的塑造也一直存在著一系列歪曲、誤解,西方人眼中的亞洲男性是女性化的;而東方女性則“表現得心甘情愿處于被統治、被壓迫的地位”。[4](P49)
《蝴蝶君》的男主人公伽里瑪從一開始就在制造一種東方主義話語。他在一次演出中欣賞到了由宋麗玲扮演女主人公的名劇《蝴蝶夫人》,由此便將西方男子對東方女子的幻想與刻板印象投射到宋麗玲身上,以為宋麗玲就是他心中的那位“蝴蝶夫人”,“她是多么的柔弱,甚至,我都可以保護她,把她帶回家,縱容她,嬌慣她,直到她露出笑容。”[2](P26)但伽里瑪對宋麗玲的這種愛戀并不是建立在彼此平等基礎上的真正的愛,而只是一種“種族主義之愛”,[3](P142)就像伽里瑪所說:“我第一次感覺到那種權力的沖動——這是一個男人的絕對的權力”。[2](P51)伽里瑪無論在外表上還是才情上都很平庸,以至于事業平平,在學生時代曾被評為“最不可能被邀請派對的人”,并且在強勢的西方女人面前也頻頻受辱。而在東方“女性”宋麗玲身上,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作為男性或者說西方男性的優越感。西方將東方設定為“他者”,“使西方體認并確認自身文明的意義與價值”。[3](P2)
隨著與宋麗玲關系的升溫,伽里瑪將他在這段感情中慢慢建立起來的自信投射到工作上,使得他在工作中表現得更加激進,因此得到了提升。他甚至得出一個荒謬的結論,“東方人總是向一個更強大的力量屈服”。[2](P73)殊不知,正是建立在這種文化誤讀基礎上的決定導致了他最后必然的失敗。
如果說伽里瑪對東方存在著一種“東方主義”幻象,那么在宋麗玲眼中其實也存在著一個想象性“西方”。“她”極力表現東方女性的柔弱、羞怯、逆來順受的特質,以此襯托西方男人的陽剛,取媚伽里瑪。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宋麗玲就對伽利瑪說,有時,這種感覺“也是相互的”。[2](P36)暗示了東西方建立在各自主觀印象基礎之上的“互看”。在之后的接觸中,宋麗玲一再地表現出“她”在二人關系中的被動地位。當伽里瑪第一次來到宋麗玲的家里,宋麗玲說:“我是個中國女孩。以前,我還從來沒有……從來沒有邀請過一個男人到我的公寓里來。我的魯莽行為讓我的皮膚發燙。”[2](P49)并且宋麗玲還一味的仰視西方文明,貶低自己的文化,表現出一種“文化自卑”,以此來反襯西方文化的優越。“她”對伽里瑪說:“法國是一個生活在現代的國家。也許甚至更超前。中國是這樣一個國家,它的靈魂堅定地扎根于兩千年的過去。”[2](P47)“在我想變得現代、像一個男人一樣講話、擁有西方女人的堅強、去勇敢地面對我自己的時候,是很困難的……最后,我失敗了。”[2](P49)
所以說,伽里瑪的“東方主義”刻板印象雖然帶有先入為主的色彩,但宋麗玲對于“東方主義”的迎合無疑加深了伽里瑪對于東方人的偏見。正如王岳川所分析的:“西方人眼中的‘東方神話’的制作,其中也有某些東方人自己取媚的成分,這種‘東方寓言’的合謀,使得問題的動機和效果變得分外復雜。”[5](P201)
盡管從某種角度來說宋麗玲間諜的身份要求“她”必須要去迎合伽里瑪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但并不表明“她”的行為豪無個人感情色彩,這從“她”最后在法庭上對伽利瑪說出“我是你的蝴蝶。在這件長袍下面,在所有的東西的下面,始終是我。”[2](P139)就可以看出。并且宋麗玲對于伽里瑪的這種態度本身就是建立在伽里瑪對東方所持有的“東方主義”心態的基礎上的,是一種對“東方主義”被動的迎合,而不是主動的“出擊”。
伽里瑪的悲劇,不僅僅在于主觀上對于東方的刻板印象,還在于客觀上宋麗玲對于這種刻板印象的強化。可以說,在以宋麗玲和伽里瑪為代表的東西方關系中,二者對彼此都存有一定的偏見,更進一步說,二者都未能擺正自己的位置,西方俯視東方,而東方仰視西方。因此,要消解“東方主義”,需要東西方雙方共同努力。只有各自認清自我,并試著了解對方,才能最終顛覆彼此的二元對立關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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