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擬以俄國形式主義學派最關心的“陌生化”手法來嘗試性解讀康拉德小說的敘事藝術,主要將引用康拉德的短篇小說來分析這位文學大師在敘事視角、敘事語言等方面展現的陌生化現象。這種敘事上的陌生化技巧的運用使得接受主體在小說獨特的審美張力中獲得了新奇而陌生的審美體驗。
關鍵詞:陌生化,敘事視角,敘事語言
作者簡介:蔚珺(1986— )山西省忻州市人,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2009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文學。
“陌生化”的概念是俄國形式主義理論家維克多#8226;什克洛夫斯基于《作為手法的藝術》一文中提出來的。他認為陌生化是相對于習慣和傳統而言的,它產生于變形與破壞,產生于差異與獨特。簡單的理解,也就是把人們本來熟悉的、司空見慣的東西置入一個新的、陌生的環境中來考察,使平常熟悉的事物變得“不尋常”,從而刺激人們已經麻木的神經,重新喚起人們對事物、對世界的新奇感覺,人們也在這“驚奇”的發現中,身心得以超越日常的知覺體驗,從而獲得前所未有的審美感受和審美愉悅。小說作為一種敘事文學,能夠更自由的運用敘事技巧上的陌生化。本文就從康拉德小說的敘事視角和敘事語言等方面結合具體的小說文本來闡述一下其中是如何體現陌生化效果的。
一、敘事視角的陌生化
視角問題是小說敘事中一個相當重要的問題。美國小說理論家帕西#8226;路伯克在《小說技巧》一書中指出視角的選擇對一部作品整體結構的安排及其藝術效果的表達是至關重要的。敘述視角中首先涉及到的是敘述者的人稱問題。一般說來,敘述人稱分為第一人稱、第二人稱和第三人稱,即我、你、他。康拉德小說中常用的是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第一人稱的敘述者就是人物,敘述者知道的和人物一樣多,人物不知道的事,敘述者無權敘說,在傳統的第三人稱小說中,敘述者通常用自己的眼光來敘述,是全知視角,敘述者無所不在,無所不知。但在20 世紀以來的第三人稱小說中,敘述者常常放棄自己的眼光而轉用故事中主要人物的眼光來敘述,叫做第三人稱有限視角;如果敘事者是故事中的人物,只能描寫人物看到的和聽到的,不做主觀評價,也不分析人物心理。
康拉德的小說之所以吸引人是因為他能出新,不千篇一律,讀者不會感到疲勞和麻痹,能夠讓讀者在審美過程中獲得思考和想象的自由,這種讓讀者感到新鮮奇異并激發出強烈興趣的審美體驗就是陌生化帶來的藝術效果。視角變換所取得的陌生化效果在他的小說《黑暗的心》中可以得到很好的體現。小說最開始用的是第一人稱的敘述視角,但是,行文不久之后,康拉德就把敘事視角轉到了另一個人,也就是故事中的主要人物馬洛身上,以馬洛講述自己親身經歷的故事的方式來進行下文,這就使得文章在以往閱讀的基礎上產生了更為新奇的效果,也使得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可以和馬洛一起去感受和體驗,從而獲得一種全新的審美體驗。
二、敘事語言的陌生化
俄國形式主義者認為文學作品的重要性與特殊性在語言形式上,文學語言相對于日常語言,不僅是陌生化的制造者,而且其本身也是陌生的。它是對日常語言的“反常化”,是對日常語言的變形與扭曲。康拉德小說的語言以陌生化技巧打消了讀者的習慣感覺,使讀者從一般語言的麻木中蘇醒、解放,對事物產生新奇的感覺。
復雜化是康拉德小說的一個明顯特征。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極少復雜地表達我們所要表達的意思,否則會被認為表達拖沓、羅嗦,但是,在康拉德的小說中卻不是這樣的。比如,在他的小說《黑暗的心》中,有這樣的一段話:
白晝在一陣安詳的寧靜和美麗的輝光中逐漸逝去。水面平穩地閃耀著,天空中一個斑點也沒有,靜潔無暇的光亮構成了一片安然寥廓;愛賽克沼澤上的那片煙霧好似一幅輕巧絢麗的薄紗,從內陸的叢林高地上垂下,把低低的海岸覆蓋在它透明的皺褶里。只有西邊天際籠罩著上游河段的那片朦朧,每分鐘都變得更為陰沉,好像落日的臨近激怒了它似的。終于,沿一條曲線,太陽不知不覺地沉得更低了,鮮亮的白色變成了無光無熱的暗紅色。它仿佛在接觸到那片覆蓋著蕓蕓眾生的朦朧時受到了致命的打擊,馬上就要突然消亡似的。[1]
其實,康拉德想描寫的是白晝逝去、黑夜來臨時的情形,但是,他卻用了兩百多字,描寫了水面、天空、沼澤上的煙霧以及天際的云彩。眾所周知,康拉德曾經是一名海員,我們可以想到他在一種封閉的狀態下,也就是在海上無聊乏味的生活中,他用比別人多幾倍的時間去體驗日常所見的景物,這里其實蘊含了他對他所描寫的事物的感情,也是他對海上生活的乏味無聊的一種排解。
夢魘敘事也是康拉德運用“陌生化”手法之一,它是夢幻與現實的交錯混雜,我們很難分清哪里是現實,哪里又是夢幻的產物。這種夢魘敘事的填充,不僅是推動情節和主題發展的一個因素,承載了文本中表層故事的意味,同時還承載了文本的深層意味,有很強烈的隱喻色彩,在超現實的存在背后,直接指向了生活的真實。比如他的《“水仙號”上的黑水手》一文中的惠特就是這樣一個夢魘敘事的典型形象。由于他的出現,“水仙號”上籠罩著一片肅殺、凄涼和大難臨頭的氣氛。他一上船就躲在船艙里,企圖避開一切人,但人人與他有關。他的呻吟詛咒令人毛骨悚然,但他分明不會直接傷害任何人。他的重要性不在于他做了什么,而在于他什么也沒做,他的威脅只存在于其他船員的想象之中。他的實際含義在每個海員的想象中各不相同。康拉德在小說中讓惠特這樣一個黑人存在,只是為了強調他的虛構性,夢魘性和異己性,強調他和叢林的聯系。康拉德在這部小說中就用自己獨特的手法塑造了惠特這樣一個沒有絲毫黑人的典型性的夢魘一般的形象。
文學作品的生命在于它的文學性,而文學性在康拉德的小說中以陌生化手法來幫助實現,陌生化賦予了康拉德小說獨有的藝術魅力。康拉德在每部作品的創作中,采用敘事視角變換、復雜化、夢魘敘事等一系列陌生化手段,不斷地將我們從陳舊的習慣化、自動化思維模式中推到對事物全新的感受上, 使讀者能夠充分領略、體會他作品中的意蘊,使我們對世界、人生有了全新的認識。
注釋:
[1][英]康拉德:《黑暗的心》,見《青春——康拉德小說選》方平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7年版,第484頁
參考文獻:
[1][俄]維#8226;什克洛夫斯基:《作為手法的藝術》,見《俄國形式主義文論選》,方珊等譯,北京:生活#8226;讀書#8226;新知三聯書店1989年版
[2]《青春——康拉德小說選》方平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7年版
[3]董學文:《西方文學理論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