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河北曲陽;善和大師塔銘; 《衛生寶鑒》;劉禪師;忽必烈
【摘要】 《元代〈宣授善和大師塔銘〉碑淺析》一文首次發表了《宣授善和大師塔銘》。善和大師應為元代醫學家羅天益在《衛生寶鑒》中提到的劉禪師,他是金元之際此方佛教的著名領袖萬松行秀的弟子,曾應召到忽必烈藩邸,受到忽必烈的尊崇。
《文物春秋》2009年第6期發表《元代〈宣授善和大師塔銘〉碑淺析》(以下簡稱《淺析》)一文,首次發表了發現于河北曲陽縣文德鄉慈順村的元代《宣授善和大師塔銘》碑刻錄文,并對碑刻內容進行了初步分析。《淺析》一文的釋錄有不準確之處,如:第1行遺漏“德行”二字。第8行“垂十年間”后應為逗號;“亶粥衣費”前不缺字,無需加“□”。第9行“刺血書隨求梵本等經”不應點斷,“隨求”為《大隨求陀羅尼經》,“書”在這里是動詞,指以血寫經。塔銘主人生活在金元之際,精通醫術,曾從金元北方佛教首領萬松行秀參禪,后又以醫術應召至元世祖忽必烈藩邸。塔銘主人豐富的經歷對我們研究金元之際的歷史具有重要價值。
元憲宗蒙哥汗二年(1252年),忽必烈奉蒙哥命南征大理,他首先在甘肅六盤山屯駐,集結軍隊并招攬人才。這個時期被忽必烈延攬的人還有很多,如董文用與董文忠兄弟“從軍,督糧械,贊軍務”[1]。善和大師就是在這時候被忽必烈延攬進藩邸的。杰出的醫學家羅天益也在這個時候應召。羅天益,字謙甫,真定藁城人,是中國醫學史上“金元四大家”之一李杲的弟子。羅天益著有《衛生寶鑒》,涉及元初史事。據《衛生寶鑒》的記載,當時忽必烈身邊的醫生還有一位劉禪師。“曲陽縣慈順里劉禪師,善治瘡瘍瘰疬,其效更捷。壬子歲孟春,詔到六盤山,回瓜忽都地而住冬,朝夕相從”。羅天益還從劉禪師“傳得四方,太乙膏、玉燭散、剋效散、翠玉膏。用之每有神效”。但劉禪師并沒有隨忽必烈南征,“甲寅歲仲秋,王師還,遣使送禪師回鄉里,賜院門額曰:慈濟禪院” [2]。分析這位劉禪師在忽必烈藩邸的經歷,我們發現他與善和大師的經歷完全相同。據塔銘記載,善和大師長期主持曲陽慈濟院,乞歸故里后也回到了慈濟院,其籍貫應為曲陽;劉禪師的籍貫是“曲陽縣慈順里”。劉禪師“善治瘡瘍瘰疬”,善和大師善于醫治“破癰潰瘡”。劉禪師在“壬子歲”應召,善和大師也在壬子年應召藩邸,只是在“孟春”與“五月”的具體時間上略有不同。善和大師 “乞歸故里”,劉禪師也被“遣使送禪師回鄉里”。更關鍵的是,善和大師住持寺院為慈濟院,劉禪師也是住持慈濟院,曲陽縣有兩座慈濟院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羅天益《衛生寶鑒》記劉禪師的籍貫為“曲陽縣慈順里”,而《宣授善和大師塔銘》碑就是在今曲陽縣文德鄉慈順村發現的。可見,金元之際的曲陽縣慈順里就是如今的慈順村,慈順村是金元時期的古村落。善和大師與劉禪師在籍貫、擅長醫術、應召至藩邸的經歷、所住寺院等方面都相同,可以確定,善和大師就是《衛生寶鑒》中提到的劉禪師。
《淺析》認為塔銘與《元史》記載的忽必烈征云南時間相差一年,而立碑時間距忽必烈征云南僅30年,所以判斷《元史》的記載不準確。實際并非如此,《元史·世祖本紀》記載:1252年“夏六月,入覲憲宗于曲先腦兒之地,奉命帥師征云南。秋七月丙午,祃牙西行”[3]。這是忽必烈于蒙哥汗二年(1252年)六月領命,七月祭旗出征。上文提到忽必烈并未直接兵鋒南指,而是先在甘肅六盤山屯駐,集結軍隊,招徠人才。到蒙哥汗三年(1253年)八月,忽必烈“師次臨洮,遣玉律術、王君侯、王鑒諭大理,不果行”。到九月“師次忒剌,分三道以進”遠征大理[4]。塔銘中“越明年癸丑春三月,上方問罪云南,搜兵大舉,討其不庭,六師迭進”,這里提到的1253年春三月應是在正式分三路遠征前的一次小規模軍事行動,或者塔銘中“癸丑春三月”這次軍事行動的時間本身就是撰寫者的記憶錯誤。所以,很難根據塔銘的記載來否定《元史》。
塔銘說善和大師“僧臘三十九”,《淺析》據此認為善和大師“為僧三十九年”,這是不正確的。比丘戒和比丘尼戒與沙彌戒和沙彌尼戒相比,戒品具足,為出家人所受的完全戒,故稱具足戒。僧尼受具足戒后出家的年數稱為僧臘。所謂“僧臘三十九”應為善和大師自受具足戒至去世為39年。從他“七歲薙發”算起,到至元十二年(1275年)他82歲去世,善和大師為僧75年。
蒙元統治者對醫學有著濃厚的興趣,尤其是早期的統治者,周圍都聚集著一些醫學人才。如忽必烈時就有許國楨、竇默、麻澤民、王儀、申敬、竇行沖、劉岳、劉執中、宋超、歐陽懋、韓公麟、汪斌等人[5],當然,善和大師劉禪師亦是其中的一位。忽必烈也很崇奉佛教,他于“萬機之暇,手持數珠,課誦、施食”。所以善和大師在壬子年應召藩邸時,忽必烈就讓他“詔使尚藥,兼講真乘”。忽必烈身邊的一些漢人儒醫以醫官身份獲致高位,在蒙元初期并非特例。像許國禎由于受到皇帝的信任,對國家政權的建設頗多建言。與許國楨不同,善和大師不意仕進,對政事不贊一言,當忽必烈問以治民之要時,善和大師對以“宗乘奧典頗常經心,利民之事未之學也。臣無官守,無言責,敢貪名以速官謗?”
善和大師自7歲“禮義公為童子”出家,后主持慈濟院,曾一度向萬松行秀參禪。“萬松老人名重一時,往焉。”萬松老人即金元之際北方佛教的著名領袖萬松行秀禪師,自稱萬松野老,金代河內人,出家于荊州,是金元間曹洞宗著名的禪師,同時深通儒家經典。金章宗于明昌四年(1193年)召見他,詢問佛道,并賜贈錦綺大僧衣一件。塔銘中有“首眾僧于萬壽”,萬壽是金元時期今北京地區的著名寺院,《析津志》記載“大萬壽寺:寺有金世宗、章宗后御容,又有佛,見收常住寺內,有施宜生碑文,備載事實。”[6]即在《萬松舍利塔銘》中記載的萬松行秀“無何,復主萬壽,庚寅,御賜佛牙一……”[7]庚寅是1230年,可見萬松行秀曾于1230年前后主持該寺。善和大師大概也是這個時間在萬壽寺向萬松老人參禪。萬松行秀的弟子很多,如雪庭福裕、耶律楚材等。由此我們可知,萬松行秀的杰出弟子還有曾侍奉于忽必烈藩邸的劉禪師,即善和大師。
綜上所述,塔銘的主人善和大師就是羅天益《衛生寶鑒》中提到的劉禪師。他精通醫術,又曾從萬松行秀參禪,是萬松老人的弟子。精湛的醫術與深厚的佛學修養,使忽必烈對他尊寵有加。但善和大師潛心佛法,無意仕進,最終在禪院圓寂。
[1]明·宋濂等:《元史》卷148《董文用傳》,中華書局,1976年,第3495頁。
[2]元·羅天益:《衛生寶鑒》,人民衛生出版社,1987年,第169頁。
[3]同[1]卷4《世祖本紀》,第58頁。
[4] 同[3],第59頁。
[5] 高偉:《元朝君主對醫家的網羅及其影響》,《蘭州大學學報》1999年 4期。
[6]元·熊夢祥著,北京圖書館善本組輯:《析津志輯佚》,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69頁。
[7] 劉曉:《萬松行秀新考——以〈萬松舍利塔銘〉為中心》,《中國史研究》2009年1期。
〔責任編輯:張金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