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敘說

陳應松的神農架系列小說(如《松鴉為什么鳴叫》、《人瑞》、《神鷲過境》、《醉醒花》、《豹子最后的舞蹈》、《牧歌》、《鄉長變虎》、《云彩擦過懸崖》、《望糧山》、《吼秋》、《馬嘶嶺血案》、《太平狗》、《獵人峰》等)在文學界產生了重大影響，獲得了眾多獎項。有學者稱他的神農架小說為“底層小說”、“苦難敘事”、“生態寫作”，作者自己在各種場合的表達也認同這些評價。在他的“底層”系列小說中，《獵人峰》是其代表之作，是神農架系列小說最新出版的一部長篇小說，2008年出版。寫作態度十分慎重和虔誠，作者曾在該書的后記中寫道：“第一天開始寫這部小說時，我焚了三炷香。”正因為如此，有人評價《獵人峰》“是近年來長篇小說的一個高峰，”它代表了目前陳應松小說創作的最高成就，情感深沉，蘊含深邃，風格凌厲。內容上的神秘、節奏上的滯緩、語言上的凝重等是探討《獵人峰》藝術性繞不開的話題。

一

陳應松出生地湖北公安黃金口，處于北緯29°與31°之間，他的少年青年時代都在那兒度過。按照他的說法，北緯30°實質上是一個神秘文化圈。那里有太多的神秘事件與現象，比如說像百慕大三角、金字塔、野人等都出現在這一緯度。他的童年遭遇過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比如見到過“鬼”，見到過飛碟，這不能不反映到他的小說中。在他童年生活環境里，人與“鬼”沒什么界線，人人都聲稱見到過“鬼”，且天天發生。受這種文化影響，《獵人峰》彌漫著神秘主義色彩。

《獵人峰》展現的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小說取材神農架山區，不說別的，原始森林，野人傳說等，就讓它籠罩在神秘之中，再加上它偏遠、閉塞、人煙稀少，這正是作者陳應松經過多年尋找以寄托文學之夢的園地，他曾這樣直白地表達：“我是個神秘主義者，我相信我們荊楚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種神秘傾向。我發現北緯30°很有意味，與我追求的東西不謀而合……我是一個比別人更加相信神秘的神秘主義者。”神農山區就在他的神秘地帶，這片園地也給本小說定下了格調及其藝術面貌。神農山區的神秘主要體現在地貌奇特、動植物靈異、氣候譎詭等方面。小說一開始對神農山區地貌的描寫：“這巨大的來自遠古時期的山地穹窿，以數百萬年為紀年地間歇式拱曲、爬升，到處是傾斜的邊幕狀褶皺和斷裂帶，山脈殘缺不全，山體支離破碎。因而顯得大氣磅礴，詭譎萬端；河谷深切，壁立萬仞，山首高亢，水勢沛然。”粗糲和詭異的情形，令人震撼。作者通過白椿的眼，呈現了神農山區夢幻般的動植物世界。“他看到：神農架夜空似碧玉宮殿，群山森林如童話世界煙嵐漫長，流水叮咚。無數的毛冠鹿無憂無慮，高昂著白色的嘴唇跳躍在林間的空地上，口里銜著鮮嫩的青草。他看到：那一夜藍梟飛騰，鳳鴉曼舞，鵑鴉從夢中掉落地下，又啾啾飛上樹梢。他看到：林中穿梭著千千萬萬的螢火蟲兒，像整個世界布滿了破碎的水晶；野丁香和大杓在夜里送奇異的芳香，濕潤的空氣就像三月，讓人舒爽得禁不住熱淚盈眶。”神農架的氣候也是奇特的，冬天說來就來，奇冷無比，“山上的樹都凍死啦，路都凍斷啦……山上那個吼天的咕嚕瀑布一下子變成了一塊冰疙瘩，驚天動地的流淌聲突然不見了。”夏天的瘴氣更是罕見，“整個世界陷入了狂亂和黑暗中，瘴氣摧枯拉朽地過來了。樹木向一個方向拼命地彎腰，枝椏喀嚓喀嚓地折斷了……鳥在瘴氣中翻滾，像利箭一樣摔跌下來。會飛的在奮力撲翼……會跑的在驚蹄狂奔……如不能逃脫瘴氣的，百獸們則九死一生。”這些情景讓人感到陌生、新奇、神秘莫測，它們為小說情節的展開罩上了迷幻色彩，有時候它們就是情節本身。

《獵人峰》敘述了一些傳奇的情節。作者曾說：“我的神農架小說中的神秘事情不是我編的，是大量真實的存在。寫神農架，你不想神秘都不行”，說它真實，應該是基于一種民間流傳。對于一些超常現象，愚昧無知的山民們無法解釋，或是拿獸來說事，或是口口相傳，越傳越奇。對于人做出不合常倫的事，人們無法認識到這是人性深層的欲望在作祟，就有了“人每天有二個時辰是獸”、“獸比人精”等斷言。基于這種民間世界觀，小說對于一些情節的處理具有較濃的魔幻色彩。首先，野豬報復。由于人無情地獵殺野豬，遭到了野豬的一系列報復：毀壞獵王白秀家的房屋，強奸他的家豬；闖進宗七爹的家，掀翻梆鼓，釀成火災；大肆毀壞農人莊稼，即使拉的屎里都裹著石頭等，異常荒誕。其次，人獸同體。白大年，愚昧無知，心毒手狠，為了弄個老婆竟然挖掉侄兒的雙眼。他長期生活在野外，動作敏捷如紅毛野人。他以羊的外形同豹說話，豹竟然能聽懂他的意思，同意他的請求，當他變回人形時，把豹給嚇跑了。老拔子，只有四歲，卻遠遠超過他父親的身高體重，智力低下，進攻性強，好偷，死后具有老虎(又稱老巴子)的味道。他們是人還是獸?令人思考，頗有深意。再次，對人物形象夸張處理。白秀在九十歲的高齡死而復生，他一生獵殺了無數野豬，最后卻被野豬咬死；郎中醫術高超，賽過華佗，奇跡般地治好了白秀的泥肺病和白大年的斷腿；白椿洗了神農隱水，成就了一雙毛冠鹿的眼睛，但失去雙眼后，他好像還有明亮的“心”眼，射擊疾走如常人。如此這般，是鬼使?是人為?是神助?是宿命?讓人思而不得，最后只得感嘆：神了、奇了!

小說在神秘的渲染之下，隱藏的是作者“對于生命存在的叩問和追尋，以及對生命尊嚴的拷問、對命運無法阻止的探尋與窮竭”，深刻地揭示了生命存在的艱難和困苦。為了生存，是否要延續報復與反報復的惡性循環?如何對待生命、還生命應有的尊嚴?如何改善生存環境和條件?如何幫助他們實現微小的希望?如何改造人性惡?等等，諸如此類，文本或者以魔幻神奇的情節暗示，或者以瘋狂荒誕的行為揭示，看起來超于現實，實則真實得讓人顫抖，這種形象地演繹與展開，讓人深受啟迪時倍覺沉重。

二

《獵人峰》結構方式是章節式，故事敘述基本是按事情發展的先后順序進行的，但線索不是非常清晰和明朗，故事不是那么扣人心弦和緊湊，相反，小說結構讓人有種混沌、滯緩的感覺。從任何一節開始讀，它都能讓人感受到凝重、壓抑的原初的人類的情景。而這個情景里面所展示出來的與生存、命運、欲望等或多或少地有著絲絲縷縷的關系，這些情景往往能把人們拉回到人類的苦難狀態，讓人喘不過氣來。

小說在結構上一個最大的特點是輻射結構，雖然按事情發生的先后順序，但它是以自家為網繩，眾多人物故事密集鋪開的網狀結構，而非單純的線}生結構。就拿第一章為例：第一節主要寫了白中秋扛回一頭被野豬咬死了的無頭野豬，引起了家人的一場爭斗和野豬的報復。而依附這個事件，小說完成了什么內容呢?通過白中秋的視聽和心理活動交代了眾多人物(宗七爹、七婆、舒耳巴、糟蛋、扈三板、毛普通)、惡劣的氣候(出奇的冰凍寒冷)、可怕的環境(樹上爬滿了蒼苔，屋前屋后都是死人的骷髏)、原始的生存狀態(打獵、喝酒、長壽，生活沒有目的與意義，連自己活多大年齡都不知道)、獵人的禁忌(紅喪月正月不見血)等，他扛回死豬后，自家幾口人就一一登場(父親白秀、大兒子白大年、母親自娘子、孫子白椿)，與此同時，神農山區的野豬和獵狗也初次亮相(因為在文本中，它們是故事的重要角色)，野豬的兇狠與精明、獵狗的頑強與忠誠得到了基本體現。僅僅這一節，大約八個頁面，給了我們太多的信息量，讓人目不暇接。從第二節到第十六節大約五萬字，如按時間的發展，小說主要寫了紅喪月結束后，白家爺孫仨人上山找尋報復曾肆意大鬧他家的那兩頭豬，未果。于是，白秀把他的幾個徒弟召回來一起打豬，在打豬過程中，舒爾巴一不小心掉下山崖被竹子捅進他的肛門，進醫院做了手術。接著，包勝家黨參大棚的雷管炸死了小偷。出了人命，派出所所長文寇不查案情，死了人，還大呼“炸得好”。金牙女人來到了白云坳，村長把她派給了魯瞎子。白秀家的六頭小豬被野豬劫走，它激起了白秀的征服欲望，他領著自家兒孫再次去打豬，豬沒打著，卻把白大年的腿給打斷了。郎中給白大年治病并奇跡般地治好了。自大年殺了虎與豹的孩子“呼”，并畏罪逃進了山林，在尋找自大年的過程中，白椿洗了神農隱水成就了一雙夜視眼，而當他與爺爺再來此處時，神農隱水不復存在，卻與一頭老野豬不期而遇，白秀把孫子白椿推到第一線與豬斗智斗力，展開了長達兩天一夜的鏖戰。自大年回家了，鬼迷心竅地挖掉了白椿的雙眼等。以上是按時間先后順序敘寫的內容，大約只占篇幅的三分之一，而大部分篇幅都是在這根“線”上“節外生枝”，比如追敘、插敘相關內容，僅白秀的身世與覃放羊的一些交代就占去了近1萬字，還有一些做法的來歷、打豬儀式與技巧的說明，人豬對峙、豬狗血戰等場面的詳細描寫等。這些因素使情節推進異常滯緩。這種“節外生枝”的內容往往都比較“堅硬，結實，凝煉，有力”，使結構之“線”變粗變厚了，似乎它伸出了許多觸須，每根須都要向人們昭示它的真相與深刻，這樣一來，小說結構的節奏自然就相對變得比較緩、沉、重。

另外，小說雖然總是“節外生枝”，但給讀者的印象還是“形散神聚”的效果，有個重要的原因，貫穿小說的還有一條隱線，就是魯瞎子的歌唱。他唱得最多的是《黑暗傳》，在小說當中，《黑暗傳》總共出現于十二個小節里。《黑暗傳》最早出現于小說的第21頁，從這兒開始，一直到275頁(全小說是291頁，包括引子與后記在內)，小說中的重大事件都會涉及《黑暗傳》，諸如自大年挖去了白椿的雙眼、白秀的葬禮、白丫兒被強奸等。再加上神農山區的一些山歌、祭祀歌、咒語等，這些歌訣的穿插，在增添小說神秘性的同時，使其更加古樸和厚重。《黑暗傳》本是記錄漢民族遠古創世的神話史詩，發現于神農架山區。它描寫的是人類成長的苦難歷程，文本多處引用《黑暗傳》，其深刻寓義不言而喻。人類原始的蒙昧狀態和當下人們的生存狀態相比照，同樣具有原始性。作者這樣安排既構成反諷，又具有象征意味。所以，當我們懷著凝重的情感跋涉在文本的人海意林中時，讀者雖然有喘不過氣的時候，但因魯瞎子的一路歌唱，因《黑暗傳》的不時出現，我們會把握方向，不至于迷失!

小說呈現給人們的是緩慢的過程推進和魯瞎子歌唱明暗兩條線，但這兩條線性質一樣，常常是交織和疊合在一起的，它們對表達作者對現實的憂患意識和對底層人民的深沉情感，起到了一詠三嘆的效果!

三

陳應松在自己寫的一篇《語言是小說的尊嚴》的文章中，比較全面地闡述了他對小說語言的觀點和追求，我們摘抄幾句：“作家總是在尋求自己語言的邊界，遠離他人，開拓自己馳騁的疆土”、“語言行進的方式就是小說的風格”、“躲在故事背后的是語言，躲在語言背后的是小說的秘密”，可見，他對語言的重視、迷戀和苦心經營。《獵人峰》是他的嘔心瀝血之作，從焚香行為可以體會他創作時的虔誠，體會這部小說對他“掠奪性的開采和濫權”，《獵人峰》的語言因其言說的是苦難與困境，字里行間充盈著悲情與淚水。文本的厚重感，來自語言的凝重和豐滿。

《獵人峰》的敘述高度濃縮。小說寫小偷被炸事件，起因是：舒爾巴的兒子“恨爹的師兄包勝。包勝在送他爹去醫院的途中，曾熱嘲冷諷說將他爹舒爾巴掀到河里，說不如這樣讓他萬世輕松。就對流打鬼們說，去偷包勝的黨參苗換煙抽”，被炸經過：“包勝有個黨參大棚。可流打鬼們不知道包勝在里面埋了雷管，那雷管一是炸小偷，二是想炸野牲口的。包勝棚子門口明明豎著牌子，上寫：小心雷管。可那些小哥哥不信。不信可有他們的好了。鉆進棚子，只聽見一聲爆響，一死一傷，其他人作鳥獸散”，反應及處理：“‘炸得好啊!’由毛村長陪同的鎮派出所文寇所長叉著腰，氣憤地說。腰里的手銬發出叮叮當當的笑聲。”這里講的是白云坳發生的一起人命事件，三百來字把事件的來龍去脈及結果交代得清清楚楚。透過這些文字，讀者能夠品出極其豐富的含義：一是地方領導層草菅人命，工作方法簡單粗暴；二是山區青年素質低下，缺乏必要的文化教育和法制教育；三是山區農民的生存狀態困難，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冷漠，甚至仇視；四是人們對生命的漠視和輕賤等。

《獵人峰》的描寫粗糲、夸張，且生動得讓人頭皮發麻。看看野豬與獵狗之間的奪命之戰：“那豬哪甘示弱，你咬我戳的，你戳我抓，狗有牙和爪子，豬有兩口牙——本牙和獠牙，天下罕見的惡獸!狗啃豬皮，啃豬卵，啃豬眼，豬屄；狗被豬咬成了皮筋，咬成了棕絲，咬成了葫蘆——沒了耳朵，斷了爪子，舌頭落地，肚皮開花。狗腸、豬腸，攪和纏繞在一起，在石頭上、樹枝上掛拽著，一片嗚咽，一片慘叫，一片狂吠……”再聽聽這樣的北風：“北風像撒潑的婊子嗚嗚怪叫，村子搖搖欲墜，山好像要被人掀起蓋子。”即使寫植物，也讓人不忍目睹，“垂死的苞谷像患了黃疸，向日葵也像駝背的老人。”全書類似于這樣的描寫俯拾皆是，或凌厲、或冷峻、或兇猛、或慘烈。

《獵人峰》常在敘述描寫之中，適時發表富含哲理的議論。作者的觀點一般都是通過寫人物的心理活動來傳達的。在第二章里有多處關于生死的議論性表達，如“生活從來就不是享受，生活是隱忍，生活是干吞藥片，生活是令人發瘋的苦刑……話又說轉來了，雖然怎么活是個問題，如果你不去想，也就不是問題了。就這么臭雞巴活哩，活一天是一天，活到哪算哪。活就活了，死就死了。這獵人峰一帶，活跟死，在人們的心目中也沒多少區別……生活能包容一切的，他們像什么也沒發生，戳瞎的眼就像是天生瞎了一樣，沒有抱怨，沒有詛咒與號啕，該怎么活還怎么活。”這樣的議論，一方面深刻揭示了處于生存困境中人們的辛酸苦難和無可奈何，活著沒有質量，沒有尊嚴，沒有追求，沒有目的，沒有意義，像豬狗一樣，像野草一樣，喚起社會對他們的關注。另一方面也揭示了這樣一個道理，正是因為人類能夠在苦難和挫折中隱忍，才具有了頑強的生存能力，人類才得以生生不息，這是生存者的本能，也是生存的智慧!正如作者曾說過那樣：“不能因為過分追求所謂的和諧而篡改、掩飾真理和真相，那些破碎的心靈不僅需要撫慰，社會的裂痕也需要修補……讓文學真誠樸實，讓人們知道生活的艱辛和人性的偉大、善良、堅韌，從而喚起人們生活的信心、斗志和勇氣。”

《獵人峰》的語言無論以何種言說方式和方法，如恰當運用各種表達方式(如上所述)、靈活變換敘事角度、努力追求語言的陌生化等，都不單單是個形式技巧問題，而是與作者的認識與使命融為一體的。文本處處都呈現了作者陳應松的悲憫情懷。他的這種悲憫不是無病呻吟，而是來源于親身經歷與體驗，他豐富的底層生活經歷，培養了他濃重的底層情結，尤其是他挖到了神農架這片文學的金礦之后，他親近那個世界，融入那個世界，然后和那個世界里的人們一起哀哭，一起痛苦。然而他走出來了，喊出了自己的聲音，讓山外的人聽見這種來自貧困煎熬著的靈魂的呼喊和嘶鳴。因此，我們發現，《獵人峰》從語言結構到人物故事等，或者說“從形式到內容再到深層意味，他始終把表面的東西塑造得神秘又荒誕，看似不經意間的一個虛構卻囊括了太多太多的現實，沉重得能把人壓垮，讓人喘不過氣來。正是在這樣一種情形之中，他敞開了自己真誠的心扉，一字一句地敘述了生命存在的意義。他有著自己對生命存在的責任和擔待，同樣，他也有著自己對文學的責任和擔待。”

作者的精誠與心力齊至，《獵人峰》一經問世，好評如潮，它榮獲了第四屆湖北文學獎。其授獎辭有這樣一句：“陳應松的長篇小說《獵人峰》無論在敘事風格還是主題意蘊上都堪稱一部佳構”，這應該是對該小說中肯的評價。

[注釋]

1.陳應松：《寫作與讀書——最好的生活》，http：//news.qq.com/a/20100118/001779.htm.

2.陳應松：《獵人峰》，290、1、54、4、62、18、152、9、141、73頁，上海文藝出版社2008年版。

3.湖北作家網，http：//www.hbzjw.net.en/newsdetail.jsp?id=200906181511580066classid=10.

4.陳應松、周新民：《寫作：靈魂之旅——陳應松訪談》，http：//blog.sina.com.cn/s/blog_4f94c62d01000b6u.html.

5.謝尚發：《獵人：打獵的人還是被獵的人》，hup：//blog.sina.com.cn/s/blog_4f94c62d0100fb3k.html.

6.舒晉瑜：《陳應松：神農架我最親密的精神伴侶》。http：//blog.sina.com.cn/s/blog_4f94c62d0100bm98.html.

7.陳應松：《語言是小說的尊嚴》，http：//blog.sina.com.cn/s/blog_4f94c62d01008mu4.html.

8.陳應松：《為什么要底層?》，http：//blog.sina.com.cn/s/blog__4f94c62d0100eu8g.html.

9.李遇春：《第四屆湖北文學獎(小說)授獎辭》，http：//www.sciencenet.cn/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