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泛長三角地區;辛亥革命;地位
摘 要: 辛亥革命時期,泛長三角地區發揮了中國其它區域無法替代且難以比擬的作用。上海一度成為革命黨人活動的中心,蘇浙皖三省創辦的宣傳革命的報刊和學堂在國內占有絕大的比例;三省留日學生最先從事建立革命組織的活動,泛長三角地區的光復會、岳王會等革命團體在全國具有重要影響,還建立了許多同盟會分支機構;三省革命黨人為發動武裝起義進行了不懈的努力,岳王會發動安慶馬炮營起義最先開創了以新軍為主力的武裝斗爭模式;在響應武昌首義方面,泛長三角地區在整體上居于全國的前列,江浙資產階級促成了南京臨時政府的成立。
中圖分類號: K257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12435(2011)05050508
Role of Pan Yangtze River Delta Zone during 1911 Revolution
OUYANG Yuefeng (School of History and Society,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3, China )
Key words: the Pan Yangtze River Delta Zone; the Revolution of 1911; role
Abstract: The Pan Yangtze River Delta Zone played incomparable and irreplaceable role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Revolution of 1911. Shanghai once became the activity center for revolutionists. The newspapers and schools in Jiangsu, Zhejiang and Anhui, which were established to propagandize revolutionary ideas, occupied the majority in China. Students in these three provinces who studied in Japan were the first ones dedicated to setting up revolutionary activities. Many revolutionary organizations which they launched in these three provinces such as the Association of Recovery and the Memorial Association of Yue Fei had significant influence in China, even with organizations and branches of United League. Meanwhile, revolutionists in this area also made sustained efforts for armed uprising. In Anqing, the Memorial Association of Yue Fei launched artillery battalion uprising and initiated a new model of armed struggled. In response to the Wuchang uprising, the Pan Yangtze River Delta Zone occupied the leading place in the whole country. Besides, the capitalist class in Jiangsu and Zhejiang promoted the foundation of the Nanjing Provisional Government.
泛長三角地區擁有無與倫比的地理位置和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自古以來就是我國的重要經濟區域。隨著長江流域的日漸開發,其經濟地位越來越重要,幾度成為全國的政治中心。近代上海開埠以后,很快成為中外經濟文化交流的樞紐,泛長江三角地區亦因較早興辦近代工商業率先開始了向近代社會轉型的歷程,并在辛亥革命時期,以其特有的政治、經濟條件,發揮了其它任何地區都無法替代且難以比擬的作用。
一、宣傳革命 動員群眾
辛亥革命的爆發首先要歸功于革命黨人廣泛深入的宣傳活動。革命黨人不遺余力地從事革命宣傳,不但喚醒了廣大民眾的反清意識,而且壯大了反清革命的基本力量。
最先從事革命宣傳的主體是伴隨著廣泛興辦新式學堂和大量派遣留學生而逐步形成的新知識分子群體。
20世紀初年,由于清政府的大力提倡,各省普遍興起了辦學熱潮:至1909年底全國總共開辦了5所大學、85所專門學校、440所中學和師范學校、57 011所其它學校,共有教師90 095人、學生1 637 441名[1]443。泛長三角地區的蘇(包括上海市)、浙、皖三省人文相對發達,在辦學方面走在了全國的前列。江蘇省僅蘇州一地即設立初級小學堂40所,另外設有高等學堂、優級初級師范學堂和武備學堂。浙江省1903年設有新式學堂121所,學生3826人;1906年新式學堂增至754所,學生27358人;1909年更增至1990所,學生77530人[2]30。安徽省先后設立了安徽大學堂(1904年改稱安徽高等學堂)、武備學堂、陸軍小學堂、陸軍測繪學堂、法政學堂和5所警察學堂、兩所法政講習所;至1909年全省中學堂增至22所,學生1533名;各類實業學堂增至7所,學生233人;各類小學堂總數已達646所,學生19693人[3]8991。
與此同時,留學生的人數也在急劇增加。1903年留日學生僅有1300人,1906年即猛增至15000人[4]52。《東方雜志》1904年春曾對留日學生的籍貫加以考察,在其所列1062名留日學生中,江蘇位列第一,為175名;浙江位列第二,為142名;安徽位列第八,為55名;三省合計共372名,約占總數的35%強[5]。大量的青年學子往返于中國和日本之間,上海和東京逐步成為留日學生匯聚的兩個中心,也成為留日學生宣傳革命思想和開展革命活動的中心。
以留日青年和國內新式學堂學生為主體的新知識分子群體一方面如饑似渴地汲取各種進步的社會政治理論,另一方面又迫不及待地將其剛剛形成的革命思想廣泛地傳播于社會。他們從事宣傳活動的主要方式是創辦報刊和編印書籍。
早在1900年底,無錫籍留日學生楊蔭杭等即在東京創辦了《譯書匯編》月刊,通過翻譯歐美名著,介紹西方社會政治學說。翌年5月,浙江烏程縣(1912年改為吳興縣)留日學生沈云翔與秦鼎彝、戢翼翚等在東京創辦《國民報》月刊,以“峻削鋒利”的筆觸宣傳革命排滿思想。1903年2月浙江籍留日學生孫翼中、蔣方震等在東京創辦的《浙江潮》,4月江蘇籍留日學生秦毓鎏、黃宗仰等在東京創辦的《江蘇》,都是當時很有影響的革命刊物。此后,浙江山陰(今紹興)籍留日女學生秋瑾在東京主編《白話》月刊,安徽休寧籍留日學生程家檉參與創辦《二十世紀之支那》,江蘇吳江籍留日學生陳去病、柳亞子參與創辦《醒獅》月刊,浙江籍留日學生章炳麟、陶成章參與編輯同盟會機關報《民報》,江蘇籍留日學生柳亞子、高天梅參與編輯《復報》,江蘇儀征籍留日學生何震、劉師培創辦《天義報》,都為宣傳革命思想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留日學生還經常銜命或因私回國,與國內新式學堂的進步學生一起創辦報刊宣傳革命。就全國范圍看,泛長三角地區是革命報刊創辦最多的區域,且絕大多數又集中于上海一地(表1)
[注:另有16種白話類報刊與武昌起義后在上海創辦的28種小報未列入。見方漢奇《中國近代報刊史》,山西教育出版社1981年6月版,第273、620-621頁。]。
在創辦報刊的同時,留日學生還編撰、翻譯、刊印了大量革命書籍,總數達百余種,其中最有影響的為鄒容的《革命軍》、陳天華的《猛回頭》和《警世鐘》、章太炎的《駁康有為論革命書》。此外,他們還翻譯和重印了盧騷《民約論》、約翰#8226;穆勒《自由原論》、孟德斯鳩《萬法精意》、斯賓塞《代議政體》等西方社會政治書籍,以及介紹歐美資產階級革命及其領袖人物的歷史與傳記著作。此類作品深受青年知識分子歡迎,成為宣傳民族民主革命的有力武器。當時社會上流傳的王秀楚《揚州十日記》、朱子素《嘉定屠城記》等揭露清初暴行的作品,更容易激發廣大民眾的反清情緒。這些書大多在上海翻印,并在泛長三角地區廣泛傳播。如《革命軍》脫稿后由金天翮、蔡寅、陶賡熊、黃宗仰等集資交上海大同書局印行,數千冊很快銷售一空,此后多次重印,不同版本有20余種,總印數達110余萬冊。據柏文蔚回憶,他早年在安徽武備學堂練軍中“充學兵”,積極從事革命宣傳活動,“所有宣傳品如《猛回頭》、《革命軍》、《警世鐘》、《揚州十日記》、《嘉定屠城記》、《中國魂》,每冊散布皆達萬余份。而熊成基之讀《揚州十日
記》,乃至流淚不止,余因之與訂交焉”[6]8。
1904年秋,浙江志士魏蘭等亦曾順便由上海“攜《猛回頭》、《新山歌》等數千冊”,回浙“分散之”[7]523。
為宣傳和發動革命而回國的留日學生則常常匿身于國內的新式學堂,他們或由已有的學堂聘
用為教員,或通過各種社會關系自行創辦學堂,一方面用以掩護自己的革命活動,另一方面利用課堂向學生灌輸革命思想。泛長三角地區也是革命學堂最多的區域,與報刊相對集中于大城市不同,革命黨人遁跡或創辦的學堂則較為分散,有很大一部分創辦于縣城和鄉鎮。
其中較為典型的是安徽公學,其前身為湖南高等學堂歷史教習安徽樅陽人李光炯、數學教習
安徽無為人盧仲農于1904年春在長沙創辦的安徽旅湘公學,當年秋冬間該校遷至蕪湖后才改名安徽公學的。該校“以培養革命骨干,散播革命種子為教育主旨”。李光炯等先后從全國聘請革命黨人陶成章、蘇曼殊、劉師培、陳仲甫、柏文
蔚、張通典,謝無量、周震鱗、江彤侯、俞子夷、胡渭清等來校任教或講學,學生劉文典、金維系、劉少熙、孫品驂、朱長城等后來都成為安徽辛亥革命的骨干分子。“革命黨人經由蕪湖往來大江南北的,絡繹不絕,安徽公學無形中成了他們通訊聯絡的中心”,遂使蕪湖“成了當時中江流域革命運動的中心,也成了中江流域文化運動的總匯”[8]378380。
據張玉法統計,1900-1911年間全國各地共有此類學堂136所,表2所列蘇(包括上海)、浙、皖三省即達41所,約占全國的30%強,這是其它省區望塵莫及的。
除了創辦報刊、編印書籍、開設學堂外,集會、演說、請愿、自殺、暗殺等具有轟動效應的事件乃至發動規模大小不等的武裝起義,都能夠激勵民眾的反抗情緒,在不同程度上起到宣傳革命的作用。泛長三角地區在許多方面都走在了全國的前列。
二、建立組織 集結力量
在建立革命組織方面,籍隸泛長三角地區的留日學生發揮了骨干和表率的作用。在國內,蘇浙皖三省相繼成立了光復會、岳王會等革命團體。同盟會不但以上海作為主要活動基地,而且在泛長三角地區建立了許多分支機構。
早在1900年,中國留日學生即于東京建立了第一個留學生組織勵志會,會員姓名、籍貫可考者38人,其中江蘇12人、浙江10人、安徽2人,占63%以上,浙江籍留日學生沈云翔任干事[4]262272。該團體“以聯絡情感策勵志節為宗旨,對于國家別無政見”[9]98,尚不具備革命組織性質,但有部分會員參加了唐才常領導的自立軍“勤王”起義,甚至為之而獻身。
1902年冬,江蘇籍留日學生秦毓鎏、汪榮寶、張肇桐,浙江籍留日學生葉瀾、董鴻袆、蔣方震、鈕翔青,安徽籍留日學生金邦平、潘贊化等發起成立青年會,“明白揭示以民族主義為宗旨,以破壞主義為目的”[9]102,是為中國留日學生建立最早的革命團體。翌年春,浙江、江蘇籍留日學生分別組織了“浙江同鄉會”和“江蘇同鄉會”,湖北、福建、湖南、云南等省留日學生緊步后塵,各省同鄉會相繼成立。這些留日學生認為,愛國“必自愛鄉始”,若“各省競以愛其本省者愛中國,馴致齊心—致,以集注于愛國之一點,則中國之興也”[10]。是以各省同鄉會多“以厚篤鄉誼,培進人格,開發本省之文明事業,以共謀本省之樂利為宗旨”[11],一般下設出版、教育、實業、調查四部,積極向本省傳播“海外文明”,以期“刷新道德”、“振興實業”。隨后,由上海籍留日學生鈕永建倡始,秦毓鎏、葉瀾與安徽籍留日學生程家檉、蒯壽樞等發起“拒俄”運動,組織“拒俄義勇隊”,旋改稱學生軍,并公推鈕永建與杭州籍留日學生湯爾和為特派員“回國說袁世凱出兵抗敵”[9]106。遭到日本政府禁止后,秦毓鎏、葉瀾、程家檉等于5月11日秘密成立軍國民教育會,公然宣稱以“養成尚武精神,實行民族主義”為宗旨,并曾“決定進行方法三種,一曰鼓吹,二曰起義,三曰暗殺。更推舉同志返國分省運動起義,名曰運動員”[9]112。秦毓鎏、程家檉與黃興、陳天華、蘇曼殊等先后受命回國從事革命活動。張玉法《清季的革命團體》一書所列軍國民教育會190人名單中,籍貫可考者為145人,籍隸江蘇、浙江、安徽者共54人,約占37.24%[4]253255。
同盟會的成立與泛長三角地區留日學生也有密切的關系。1905年春,田桐、白逾桓、但燾等“以同志日漸加多,意欲設立會黨,以為革命之中堅”,安徽籍留日學生程家檉提出:“近得孫文自美洲來書,不久將游日本,孫文于革命名已大震,腳跡不能履中國一步,盍緩時日,以俟其來,以設會之名奉之孫文,而吾輩得以歸國,相機起義,事在必成。”[12]160可見他與孫的關系遠較他人密切,一直保持著通信聯系。孫中山由歐洲抵達日本橫濱后,“由程家檉傳告,東京學生往來京濱之間者甚夥”[13]61。孫隨即至東京分批約見各地留日學生,商談建黨事宜,程家檉是雙方的主要聯系人。7月28日,程家檉曾代孫中山函約宋教仁于當天下午至《二十世紀之支那》雜志社晤談。孫還邀約八九人在程家檉寓所商討組織名稱及入會誓約等事。30日,孫召集70余人在日本人內田良平住宅舉行建立組織的籌備會,皖籍留日學生程家檉、吳旸谷、孫毓筠等與會,程家檉與黃興、汪精衛等8人一同被推舉為組織章程起草員。8月20日,同盟會成立大會上,程家檉被推為外務部負責人,孫毓筠擔任評議部評議員(后繼任庶務部總干事),吳旸谷任安徽省分會長。首先加入同盟會的皖籍留日學生有吳春生、王天培、王善達、孫棨等。截至1906年夏,安徽志士加入同盟會者共59人,“居全國各省之第五位”[12]152。
國內的先進知識分子也陸續建立了許多革命團體,泛長三角地區在這方面同樣走在了全國的前列。
據安徽壽州(今壽縣)籍革命志士柏文蔚回憶,早在1899年他即與同鄉好友孫毓筠、薜少卿、張樹侯、朱金甫等“創立閱書報社,藉以研究救亡圖存之道”[14]6,當然還不具備革命性質。翌年夏秋間,浙江志士王嘉榘、孫翼中、張恭等在杭州成立了浙會,這是一個研究時事的小團體,其多數成員東渡日本留學時,仍以這個團體的名義活動。同年,江蘇志士趙聲等與因八國聯軍占領北京而“呼號奔走”的柏文蔚在南京“聯合當地會黨,組織強國會,藉謀推翻滿清政府,以抗外侮”[14]7。也有記載說合肥人吳旸谷“疚心國事,集諸同志創強國會,一意提倡民權”[15]118。此后兩年間,柏文蔚又在安徽武備學堂練軍中“創立同學會,藉以聯絡各方面革命同志,既不限于同校同學,更打破省界,以是黨徒日眾”[14]7。
1902年冬,浙江志士蔡元培、章炳麟與江蘇志士黃宗仰等在上海成立中國救育會,發行《教育雜志》,公開倡辦教育,暗中鼓吹革命,通過課堂教學、編譯教科書等方式宣傳資產階級民主自由學說。受其影響,各地相繼建立教育會、教育研究會組織, “咸奉海上諸志士為全部之中心”[16]。適值上海南洋公學因墨水瓶事件
[注:上海南洋公學是盛宣懷創辦的培養“新政”人才的學校。學生因痛恨保守的講習郭鎮瀛,故意將墨水瓶放在他的座椅上。郭鎮瀛盛怒之下促使學堂總辦開除了3名學生,學生派代表要求總辦辭退郭某,總辦卻將該班同學全部開除,遂導致學生全體退學。]
爆發學潮,中國教育會召開會議,決定建立愛國學社以容納退學的學生,“予以經濟及教員之贊助”[7]487。江浙一帶學生紛起響應,“而潯溪公學退校,而南京陸師學堂退校,而浙江大學堂退校,而蕙蘭書院退校,而毓元學堂退校”[17]。他們還仿照愛國學社自行辦學,如浙江大學堂退學生創設勵志學社,蕙蘭書院退學生興辦改進學社,毓元學堂退學生組織吳中公學社等。大量的學生轉向革命,加之留日學生出國、回國多由上海經過,上海很快成為國內的革命中心。
1903年,上海比東京早兩天(4月27日)爆發拒俄運動,中國教育會和愛國學社決定仿照留日學生編練拒俄義勇隊。蔡元培等組織對俄同志會,發行《俄事警聞》(后改名《警鐘日報》),揭露帝國主義的侵華罪行,抨擊清政府的對外政策。安徽志士陳仲甫等也在安慶藏書樓舉行拒俄演說大會,并發起成立安徽愛國會,以“發愛國之思想,振尚武之精神”為宗旨,“擬與上海愛國學社通成一氣,并連絡東南各省志士,創一國民同盟會,庶南方可望獨立,不受異族之侵凌”[18]173、164。很快被安慶知府桂锳強行解散。不久,他們又秘密組成青年勵志學社,每周聚會,交流讀書心得,并經常進行軍事訓練,準備以身報國,也很快遭到鎮壓。
是年冬,在東京的浙會成員兩次集會,商討建立革命團體、回國策動武裝起義事宜,其時軍國民教育會正準備派運動員回國,決定順便派陶成章、魏蘭往浙江、安徽,龔寶銓往上海,沈瓞民往湖南,加強革命力量的聯絡和組織工作。
陶成章、魏蘭回到浙江時,愛國學社學生敖嘉熊已在嘉興設立溫臺處會館作為聯絡會黨的機關。經陶成章介紹,敖嘉熊推舉魏蘭任溫臺處會館總理,在會黨中做了大量工作。
上海方面,中國教育會和愛國學社因受《蘇報》案牽連而趨于解體,吳旸谷、黃興等聯絡部分留滬學生成立青年學社(一說為愛國協會),推楊毓麟為會長,章士釗為副會長,旋受萬福華刺殺王之春案牽連而解散。龔寶銓受軍國民教育會和浙會的雙重派遣于1904年冬回到上海,即以軍國民教育會暗殺團名義建立暗殺部。蔡元培獲悉后,積極要求加入暗殺團,隨即改名為光復會,又稱復古會。章太炎在獄中參與籌商會務,陶成章、徐錫麟、秋瑾等先后加入,并在紹興創辦大通師范學堂,作為培訓會黨的革命機關。
翌年春,江蘇革命黨人劉師培在安徽公學組織暗殺團體黃氏學校,安徽志士多有加入。陳仲甫、柏文蔚、常恒芳等組織優秀學生成立岳王會,“所訂章則,主要內容不外為反清”[8]438。同年,柏文蔚應趙聲之邀赴南京任南洋新軍第九鎮三十三標第二營前隊隊官,組織了岳王會南京分部;常恒芳受鄧繩侯之聘赴安慶任尚志學堂訓導主任,建立了岳王會安慶分部。“岳王會總會仍設在蕪湖,由陳獨秀當會長”,另由柏文蔚任南京分部長,常恒芳任安慶分部長[8]439。岳王會安慶分部又先后建立維新會、華族會、勵學會、同心會作為外圍組織。
是年冬,同盟會安徽省分會長吳旸谷從日本回國發展革命組織,路過南京時,柏文蔚領導的岳王會南京分部全體加入。吳旸谷隨后于合肥建立同盟會分支機構,并成立合肥學會作為其外圍組織。次年,安徽阜陽人程恩普和壽州人張匯滔相繼加入同盟會,受命回皖活動。程在阜陽“建立了由孫中山先生命名的‘安仁會’,為同盟會的外圍組織”[8]422;張在壽州建立“信義會”作為同盟會的分支機構。
1911年7月31日,譚人鳳、宋教仁、陳其美、潘祖彝、楊譜笙等在上海成立同盟會中部總會,對于推動長江中下游地區革命形勢的發展、協助和響應武昌首義作出了積極的貢獻。
張玉法《清季的革命團體》一書列舉了1900-1911年間的革命團體189個,其中建立于國內的149個,蘇、浙、皖三省共40個(表3),占全國的26.8%強。
三、武裝起義 開創民國
辛亥革命的主要目標就是推翻清王朝的統治,建立資產階級民主共和政權。無論是在發動武裝起義方面,還是在響應武昌首義方面,泛長三角地區都發揮了不可取代的作用。在政權建設方面,南京臨時政府的成立更是辛亥革命的標志性事件,在中國歷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泛長三角地區的多數進步青年在踏上革命道路之始便堅定了以武力推翻清政府的信念,并為發動武裝起義進行了不懈的努力。
早在1900年8月,秦力山即在安徽大通(今屬銅陵)領導了自立軍起義。安徽巡撫衙門衛隊管帶孫道毅、哥老會首領符煥章、大通鹽局會辦狄英杰、水師營管帶高雄等參與了策劃與發動工作。惜因部署失調,孤軍奮起,秦力山等“揮兵搏斗,巷戰七晝夜,卒以兵單敗績”[19]30。
1903年夏,安徽壽州志士“張之屏,亦革命之急進者,與太和會黨領導人郭其昌接洽,欲集合萬人至皖起事,郭即下令召集黨徒”。柏文蔚“頗覺時機未至,不宜盲動”,但“郭已無法收回成命”。至期會黨起事,并無軍隊響應,“當夜四處火起,但無一處槍聲響應,而郭君已被滿人絞死獄中矣”[14]8。
當太平天國失敗之后,江蘇之蘇州、松江、常州、太倉,浙江之湖州、嘉興、杭州、嚴州,安徽之寧國、廣德、太平(今當涂縣),人煙稀少,浙東溫、臺、處(今麗水市)貧民“遷入者接蹤”。浙江志士敖嘉熊設立溫臺處會館即因考慮到上述地區“客民殆居半數,而溫、臺之人又素以強悍著名,欲因是以倡辦團練,設計掌握地方上兵權,統其事于溫臺處會館;復可由溫臺處會館出面為客民代輸租稅,客民畏清吏侵陵,必咸喜歸賦稅于會館使為代納,則又可因是以漸握地方上財權”[20]69。必要時即可用團練之民、以代收之租稅作軍餉,發動武裝起義。陶成章、魏蘭等也曾步行周歷部分州縣,以聯絡會黨。他們隨即計劃設立三處分會館:一在松江,以招攬蘇州、松江、常州、太倉的會黨;一在湖州,以招攬寧國、廣德、嚴州、衢州的會黨;一在杭州,以招攬於潛(1958年并入昌化)、昌化(1960年并入臨安)、新城(1914年改名新登,1958年并入富陽)、臨安的會黨。“復擬以另策招致鎮江梟黨以窺南京右翼,集廣德、寧國洪軍以窺南京左翼,更用衢、處之秘密軍隊預備出江西以上隔兩湖,屆時義旗一指,四省咸應,則南京勢成孤注矣。”為了實現這一計劃,又由“敖嘉熊出資遣各人分入湖、嚴、杭、溫、處、臺、蘇、松等各屬查探一切,皆有所得而歸”[20]70。
光復會成立前夕,陶成章、蔡元培等即密謀響應華興會起義,“定于十月初十日萬壽節,黃興在湘鄂兩省同時并舉,以閩浙兩省為后援”[7]523,并計劃“后長沙期約三日起事,先以計襲取金、衢、嚴三府,然后由嚴州出安徽以扼南京,由衢州出江西以應長沙,而用金華之師以堵塞杭城之來兵,且分道以擾紹興、寧波、湖州各縣,以震撼蘇、杭”[21]14。屆期,陶成章、魏蘭等讓龍華會首領沈榮卿、張恭“命其部下籌措一切。過數日,湘鄂杳無動靜”,陶成章至杭州“閱上海各報,始知湖南馬福益已就義”[7]523。
1905年,蔡元培堂弟蔡元康“告同志以劫錢莊助軍需之法”,徐錫麟覺得可行,于是向紹興富商、光復會會員許仲卿借了5000銀元,以學堂體操課需用為由,經紹興知府熊起蟠批準,從上海購得后膛九響槍50支,子彈20 000發。其“開辦大通學校之本意,原為劫錢莊匿伏藏獲之所,嗣以同志中無能通駕駛術者,遂罷其事”。“又欲于開學日,集紹興城大小清吏盡殺之,因以起義。(陶)成章以浙江非沖要地,欲在浙江起事,非上通安徽,并以暗殺擾亂南京不可,因力勸之而止”[20]26、27。后徐錫麟捐候補道員,分發安徽。通過其表叔前任湖南巡撫俞廉三的引薦,先后被安徽巡撫恩銘委派為武備學堂副總辦、陸軍小學堂會辦、巡警學堂會辦兼巡警處會辦,利用職務之便積極準備與大通學校同時發動皖浙起義。起初,他們“計劃以安慶為重點,以紹興為中樞,金華、處州等地同時發動。占領兩省重鎮之后,分路攻取南京”[12]73。后因紹興、武義、金華等地會黨暴露了形跡,上海官府捕獲的革命黨人葉仰高供稱已有革命黨人打入官場,做了高官,兩江總督端方電令恩銘查拿的名單上列于首位的就是徐錫麟的化名“光漢子”。事機緊迫之際,徐錫麟倉促于1907年7月6日巡警學堂畢業典禮上擊斃恩銘,發動起義,旋即失敗。官方搜出徐錫麟與大通學堂聯系的函件,捕獲徐錫麟之弟徐偉,供出秋瑾與徐錫麟的關系,浙江巡撫張曾敭派兵于7月14日攻入大通學堂,秋瑾被俘后于次日慘遭殺害。
安徽1904年編練新軍之初,即有部分志士加入,欲“借其利器,資其訓練,乘時待機”,“一舉而覆滿清”。岳王會安慶分部一開始就以運動軍隊作為工作重心,“凡在新軍之中稍有知識血性者,無不收入其間”[22]1317。徐錫麟因未與岳王會建立合作關系,起義時未能得到新軍的配合。事后,岳王會激于義憤決定于當年除夕發動起義,因被清朝官員偵知而流產。次年,岳王會先擬乘南洋各鎮新軍在太湖秋操之際發動起義,亦因消息泄露而未能舉行。隨即于11月19日乘著光緒與慈禧先后死去的時機發動了安慶馬炮營起義,盡管很快即告失敗,卻開創了利用新軍發動武裝起義的先例。壽州的張匯滔等原計劃于當年農歷三月十五日乘四頂山香會之期舉行起義,因走漏了風聲而未能發動。旋又準備響應安慶馬炮營起義,也因起義很快失敗而未果。此外,安徽合肥人倪映典于1910年2月領導了廣州新軍起義。安徽懷遠人宋玉琳“率江淮子弟九十七人”[12]216參加廣州黃花崗起義,與石德寬、程良一同列名于黃花崗72烈士之中。
辛亥武昌起義爆發后,吳旸谷、王天培等策動安徽新軍于10月30日晚起義響應,因步調參差而迅即失敗。11月4日上海、浙江獨立,5日江蘇獨立,8日安徽獨立。泛長三角地區在一個月之內響應武昌,加速了清王朝的崩潰。
在建立全國性政權方面,江浙資產階級代表人物表現得相當積極主動。
得到武昌首義成功的消息,寓居上海的江蘇常州紳士趙鳳昌立即利用其交游廣泛之便,邀約各省旅滬人士至其寓所惜陰堂商議應對之策,決定分別致函各省諮議局派代表至滬共商國事。上海獨立后不久,張謇、趙鳳昌、莊蘊寬、伍廷芳、溫宗堯、雷奮、楊廷棟、沈恩孚等策動江蘇都督程德全、浙江都督湯壽潛于11月11日致電上海都督陳其美,倡議由各省諮議局和都督府各派代表一人常住上海,組成“臨時會議機關,磋商對內、對外妥善之方法”;“兩省以上代表到會,即行開議”[23]。次日,他們即以蘇浙兩省代表名義電請各省派代表赴滬。15日,已抵滬的蘇閩等省代表舉行了“各省都督府代表聯合會”第一次會議。史學界通常把蘇浙滬三都督及其支持下的江浙資產階級代表人物稱為上海集團。
但是,武昌方面(又稱武昌集團)已于11月9日以黎元洪的名義電請各省派代表至鄂商組臨時政府。于是,浙、蘇、閩、湘、直、魯、豫、滬等省區的代表到了上海,贛、粵、桂等省的代表則到了湖北。上海方面遲至17日才得知武昌方面也曾電邀各省代表赴鄂,當即以各省都督府代表會名義致電黎元洪、黃興,要求取消湖北的會議。20日又議決:“承認武昌為民國中央軍政府,以鄂軍都督執行中央政務。”[24]242希望以此換取武昌方面的讓步。武昌方面乘機提出:“既以湖北為中央軍政府,則代表會亦自應在政府所在地。府、院地隔數千里,辦事實多遲滯,非常時期,恐失機宜。”[25]390并派居正、陶鳳集等趕往上海面邀各省代表赴鄂。上海集團被迫于23日作出讓步,25日又議決“各省代表赴鄂,宜各有一人留滬;赴鄂者議組織臨時政府事,留滬者聯絡聲氣,以為鄂會后援”[24]243,實際上仍部分保留了各省代表聯合會的機構。
在滬的各省區代表陸續赴鄂,11月30日代表會在漢口英租界順昌洋行內舉行第一次會議。未幾,江浙聯軍攻占南京,代表會當即議決:各省代表會遷往南京,有10省以上代表出席,即可選舉大總統,于南京設立中華民國臨時政府。
12月4日,陳其美、程德全、湯壽潛出面邀集各省留滬代表議決,以南京為臨時政府所在地,推選黃興為大元帥負責籌組臨時政府,黎元洪為副元帥。這分明就是迫不及待的搶權行動。據說“完全是宋教仁、陳其美二人恐怕武昌真成了中央政府,于同盟會不利,所以鼓煽留滬的一部分代表,扮演了這一幕滑稽戲”[24]248。
隨后,鄂、滬雙方代表陸續趕往南京。12月12日,已經到達的15省代表于南京舉行會議,14日議決兩天后選舉臨時大總統。次日,應袁世凱所派議和代表唐紹儀的要求,代表會重新作出暫緩選舉臨時大總統、承認留滬代表所舉大元帥和副元帥的決議。但是,武昌集團本來就不承認留滬代表的選舉為有效,蘇浙軍人也反對“漢陽敗將”黃興當大元帥。17日,代表會改選黎元洪為大元帥,黃興以副元帥代行大元帥職權,組織臨時政府。處于尷尬境地的黃興一再推辭,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一時陷于難產之中。
12月25日,孫中山自國外回到上海,成為眾望所歸的臨時政府首腦人選。各省代表會于29日選舉孫中山為臨時大總統,翌年1月3日通過孫中山提出的國務員名單,并選舉黎元洪為副總統,中華民國南京臨時政府才正式誕生。
江浙資產階級在促進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的組建過程、確保同盟會的領導權等方面所作的努力是應該得到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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