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是智慧的代價

“矛盾是智慧的代價，這是人生對于人生觀開的玩笑。”這句話出自錢鐘書的《論快樂》。乍一看有些云里霧里，要理解它并不容易，但它確實是一句啟人心智的智者之語。

單從字句的表面理解，是說人因矛盾而思考，因思考而智慧，繼而因智慧而思考，因思考而矛盾，這就是哲學中常說的“矛盾是滋生一切(包括智慧)的源泉”。然而人思考的本初是想獲取智慧去解決人生矛盾，卻因有了智慧而發現并陷入更多的矛盾，實在是被人生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要理解這句話還得結合原文的意思。錢鐘書在《論快樂》中由外文的“喜樂”一詞的構成而聯想到古今中外對“快樂”的理解和體驗，指出“永遠快樂”是一個荒謬的矛盾，進而提出“一切快樂的享受都屬于精神的”的觀點，即“快樂由精神來決定”。因此人可以用精神的快樂來減少甚至戰勝肉體的病痛，這就是我們常說的“苦中作樂”。如果能樂觀豁達，超越一切物質利益的誘惑，以快樂的態度面對人生道路上的一切困難，就能“從病痛里濾出快活來”，忍受也變成了享受，人生也就沒有什么威脅，是快樂的。作者認為，能夠看透這一人生哲理并“能一貫抱這種態度的人，當然是大哲學家”，“大哲學家”當然也是人，他們不可能不知道肉體的病痛是真實存在的，那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把戲，因此，作者說：“誰知道他不也是個大傻子?是的，這有點矛盾。矛盾是智慧的代價。這是人生對于人生觀開的玩笑。”

因此，哲學家主張用精神快樂去戰勝物質和肉體上的痛苦以取得快樂，這是一種智慧。但智慧的人們當然也明白物質肉體上的痛苦依然客觀真實地存在著，用精神戰勝肉體以取得快樂，那只不過是人的一種自欺，是傻子行為：于是人們也就陷入了“人生究竟能否獲得永遠快樂”的矛盾思考之中。人在人生思考中獲得了智慧，卻也因此陷入矛盾之中，所以說矛盾是智慧的代價。因為精神決定快樂，所以人們用精神上的快樂人生觀戰勝物質和肉體上的痛苦，把忍受轉化為享受，自以為獲得了人生快樂，結果卻被人生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人生提供更多的痛苦給人去忍受，去轉化。

快樂是人生永遠存在的誘惑，然而快樂卻決定于精神，這只有智者才能看透悟明，而能夠用精神的快樂去蔑視現實和肉體的苦痛，還需要非凡的勇氣與博大的胸襟，非圣哲難以做到。所以說，“矛盾是智慧的代價，這是人生對于人生觀開的玩笑”是啟迪心智之語，同時也是對我們那無知、麻木人生的無奈嘲諷。